第60章 血染山河 屍首連城【17】
哀兵之銳,銳於置於死地而入魔。
憶往昔,劉邦盟軍攻陷彭城以城中父母妻兒相挾楚軍,然項羽鼓動三萬子弟兵之血勇殺了個回馬槍讓漢軍五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屍首堆積成山讓睢水為之不流。這除了楚軍本身的驍勇之外,更大原因是他們認定了城中父母妻兒正陷於漢軍的水深火熱之中,所以全軍都懷著拚死之心。
哀兵之竭,竭於盛極而衰,死而還生。
看今朝,劉濞率六十多萬大軍圍攻滎陽而不得,大軍看似彪悍勇猛,實是早前一鼓作氣攻打睢陽功虧一簣,二撲四水而奔命,三打滎陽不下已是到了由盛極而衰的路口。此時大軍糧食已到了糧盡之地步,但偏偏好死不死卻又是沒有到絕境的地步。
「兄弟,陛下究竟在想什麼啊!現在軍中已經沒有餘糧了,這仗還怎麼打?」
「不知啊!將軍命令吾等不要多嘴,吾等遵從命令就是。」
「遵什麼遵?糧沒了,仗還怎麼打?這是要吾等餓著肚子去送死嗎?老子不幹了。」
月黑風高,退兵回來的西營士兵開始了議論紛紛,前面的士兵還好,後面的那個士兵卻是非常不滿了,竟是生起了異心。
「兄弟,你不要亂說啊!這要是讓人聽去了就得要砍頭的。」
「聽就聽,砍什麼砍,攻城十死無生,逃跑還有一線機會,你們干不幹?反正老子是幹了。」
「這……從長計議…得確保萬無一失。」
有人開了頭,就會有人參與,士兵的厭戰情緒終於到了臨界點,此時終爆發了開來,而這就像一股颱風,不到片刻就直卷所有營地。
不到兩個時辰,逃兵終於出現了,這就如多骨諾骨牌效應,有一個出現,各營也紛紛開始了效仿。
「爾等在幹什麼。」
田祿伯剛剛心煩意亂走出了營帳來巡視西營,恰好就看到了幾個士兵鬼鬼祟祟向營外走去,他虎吼一聲喝問道。
「砰……砰……砰……」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吾等不是想跑,實在是萬不得已啊!」
「是啊!是啊!請將軍恕罪,將軍恕罪啊!吾家中上有老,下有嗷嗷待哺幼兒,吾還想回去看看孩兒啊!」
「請將軍成全,請將軍成全啊!吾等自知死不足惜,但軍中沒糧,吾等實在無一戰之力了啊!」
幾人見到是被自家將軍發現了,或許是作賊心虛,還沒開始審問就紛紛跪地叩頭求饒個不停,這情景,讓人聞之心酸。
「爾等是吾之子弟兵,與本將軍出生入死多年,今日作逃兵本應罪加一等。但是,罷了,罷了,不要讓本將軍再次見到爾等,快走。」田祿伯突然轉過身去緊握手中劍道,要是不是在黑夜,這幾人一定會看到他握劍的手在不停的顫動,這是在壓制心中升起的殺意。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幾人見自家將軍網開一面,馬上叩過頭后就起身向無人之處瘋狂奔去。
「唉,算了,算了,但願爾等能得償所願吧!」田祿伯聽到背後幾人走遠,轉過身來望著黑夜虛空唏噓道。
西營的逃兵看來比較幸運,因為他們遇到了田祿伯,而田祿伯平時愛兵如子,所以心慈手軟放過了幾人。
可惜,其它幾大營的就沒那麼幸運了,有數百人被李陽信等人抓了回來押到了劉濞帥帳之前的空地那裡整齊跪著。
「爾等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劉濞此時在帥帳前一聲咆哮吼道:「既是如此,來人啊!拉出去全部砍了掛在旗杆上示眾,凡有臨陣脫逃者,給朕殺無赦。」
「是,遵陛下之命。」
李陽信大手一揮,數百刀斧手就拖著逃兵向刑場而去。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
數百人聽到直接砍頭,那是大哭不止,這不是眾人在死亡面前害怕,而是怕自己以這種方式死去會禍及家人,他們不得不求饒個不停。
可惜,押衛兵見陛下沒有更改命令,也就按照開始的旨意加快腳步拖著他們遠去。
「傳朕命令,逃兵者,誅連三族。」東帝劉濞心如鐵石陰沉著臉道,他不會允許更大兵潮出現,而這也印證了剛才那些被抓回來的逃兵猜想,凡是逃兵都會禍及家人夷三族。
然而理想是好的,現實卻是殘忍的,逃兵的確是減少了,但後半夜依然有人在冒險,那是一些年輕力壯又無家室的孤男,這些人,根本就不理會劉濞的命令,逃得一個是一個。
公元前145年漢歷八月十二寅時【凌晨4點到6點】,吳楚大軍終於迎來了逃兵大潮,數千人的逃離出現,但終歸最後還是被武力壓制了下來。
吳軍帥帳,劉濞臉如黑炭,幾乎能從臉上擰出墨汁來,此時幾位能決策的人剛進入帥帳站好后,他就臉色極其難看道:「爾等告訴朕,現在該怎麼辦?」
「父皇,依兒臣之見,應立刻迴轉藩國休養生息待來年再戰。」「太子」劉奇見幾人沒有吱聲,他走了出來道。
「陛下,萬萬不可,此時大軍應立刻轉攻武關,一旦武關被破,這樣才能會置於死地而後生。」田祿伯聽到劉奇如此之說后就馬上走了出來道,不是他田祿伯心存私心,而是自從羽林軍出現之後就明白已經失去了先機,他知道那位帝國猛虎在等待什麼。
「陛下,臣贊同太子殿下的建議。」久未露面的楚王戊此時走了出來道,他這是真正的心存異心了,眼看三番五次攻城而不得,士兵卻是越戰越少,軍心也已經到崩潰邊緣,而軍隊一直都是割據軍閥的資本,那是對劉戊來說是真的心痛,他可沒有稱帝之心,也沒有承諾過藩國那些士族豪門,所以贊同退兵也是爽快。
「王爺,就算現在退兵也是遲了啊!當今陛下能饒過吾等嗎?現在唯有畢其功於一役武關后再由內而外破函谷關才有一線機會,要不然吾等危矣。」田祿伯據理力爭道,他明白此時武關最弱,這是最好機會,錯過了就會沒有機會的。
「呵呵,大將軍,你這是自作主張代父皇做決定嗎?」「太子」劉奇皮笑肉不笑對著田祿伯道,同時他心中大是窩火,想他堂堂吳國正統「太子」,難道還不值得讓你田祿伯效忠?
「沒錯,大將軍你也得看看,此時軍糧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地步,再不回軍,恐到時全軍覆滅啊!」楚王戊痛心疾首道,但他心中卻是得意得很,管你三七二十一,只要退回藩國,他劉戊手上有兵,就有資格與朝廷談判了。
「好了,好了,你們都退下,容朕想想。」劉濞也是讓幾人搞得心煩意躁,擺了擺手讓幾人停止爭論,他要獨自一人想想。
「是,兒臣告退。」
「臣等告退。」
幾人見劉濞如此說也不好再爭辯,行過禮后就退出了帥帳。
「哼……」
當幾人退出帳不遠后,劉奇就哼了一聲與楚王戊並肩離開。
「大將軍,怎麼樣?」
劉奇前腳剛走,李陽信就帶著軍中多位副將來到田祿伯面前低聲問道。
「別說了,數日之後,吳國將是戶戶白掛了啊!」田祿伯說出這句話后似乎整個人都蒼老了十多歲,這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樣。
「大將軍,要不吾等也去勸勸陛下吧!」李陽信與眾將開口道。
「沒用的,走吧!」田祿伯非常了解劉濞,志大卻寡斷,空餘勇而乏謀。
若論劉濞為人,東漢末年的袁紹倒是和他不相上下。
「大將軍,那吾等該怎麼辦?」眾將頗有不甘道。
「能怎麼辦?都回去吧!等候命令。」田祿伯無奈說了一句,然後他就搖了搖頭離開。
眾將見事已至此,也是紛紛離開回營。
果不所料,劉濞在半個時辰之後傳令全軍開拔,班師吳國。他這是鐵了心寧願得罪藩國士族豪門財閥,也要退兵回國了。
大軍開拔比想像中更快,不到一個時辰數十萬大軍就扔下近十萬攻城袍澤屍首來不及收拾就匆匆向吳國進發。
「終於要來了。」竇嬰此時與曹磊、灌寒幾人站在滎陽城牆之上,他眯著雙眸看著吳楚大軍退軍並沒有開城出擊,反而倒是胸有成竹自語繼續道:「小子,也該你登場了。」
此時,離吳軍兩百里開外的衡山郡天柱山,陳火一身鎧甲騎坐於追風駒之上,他眸若星辰晀望淮南郡長戈一揮下令道:「羽林軍,出發。」
「嗨……嗨……」
「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邴言與霍去病率兵四萬終於匯合了陳火,五萬羽林軍劍指淮南郡【現今安徽。】
淮南郡,秦初又名九江郡。九江郡為秦代始皇帝分天下三十六郡之一。初設轄境範圍大致為安徽、河南淮河以南,湖北黃岡以東和江西全省,都城壽春(今安徽壽縣城關鎮)。
秦末漢初之際,割西境置衡山郡,割南境置廬江、豫章二郡,九江郡範圍大大縮小,只包括今天安徽省中部淮河以南、瓦埠湖流域以東、巢湖以北地區,而當日劉濞就是渡淮河西進。
公元前203年,漢高祖劉邦將九江國更名為淮南國,文帝與現在景帝時期收歸朝廷直屬易名為淮南郡,而此時淮南郡就是劉濞班師回國的必經之路。
不日之後,淮南之戰與豫章之戰在這個時空震驚天下,此戰,足以比擬項羽的破釜沉舟與睢水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