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一次的大意

第78章 那一次的大意

卻說有一年,魯國準備在郊外祭天求雨。

按禮,諸侯沒有資格祭天,只有天子才有這個權力。但是,由於周公旦的緣故,周成王給了魯國兩個特權:一個是可以演奏天子禮樂;另一個就是可以在郊外祭天(《史記》認為是祭祀周文王)。

古人種地,大部分良田,都靠近河流。但是,也有很多遠離河流,只能依靠雨水灌溉,由於乾旱,不得不擺上太牢(牛)少牢(豬羊)等祭祀品,祈求蒼天,快下點雨。

這種求雨的大型活動,神聖而熱鬧。即使在現代,一些偏遠的地方,依然有求雨儀式,老中青皆上陣,熱鬧非凡,小孩子則可以趁機要點兒零花錢,買點糖豆冰棍一類,嘗點兒甜頭。

魯國這次祈雨,提前在梁氏家預演,出於好奇,公子般的妹妹也前去觀看。

作為國君的女兒,原本相貌艷麗,在這裡眾星捧月一般,獨領風騷。正當她認真觀看祈雨儀式的時候,有個人呢,也在遠處痴迷迷地觀看她。正如那句詩說得好: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窗前看你。

那人是管理馬匹的圉人,史書稱他圉人犖(luò)。

就身份地位而言,圉人犖屬於最底層,沒有文化,沒有地位,甚至連自由都成問題。太子般的妹妹,那是國君的女兒,王室貴族,倆人的身份地位,相差不是一般懸殊。

圉人犖力大無窮,頗有些本事。偶然見到太子般的妹妹,從內心喜歡,也不顧世俗的眼光,竟然色膽包天,在牆外多次言語調戲,說一些肉麻挑逗的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惜,這次地位完全顛倒了,圉人犖不比魯庄公,地位實在低下。

他的調戲之辭,被太子般發現,非常憤怒,立刻命令手下人,把圉人犖抓起來,狠狠一頓鞭子,打的遍體鱗傷。這是一次警告,沒有第二次,不要想入非非,否則人頭落地。

還不錯,雖然吃點皮肉之苦,至少把命保住了,留下一線復仇機會。

魯庄公經驗豐富,見過許多大世面,過後才聽說此事,就告誡太子般:「這個人不能鞭打,他力氣很大,能夠舉起稷門的城門,遠遠地扔出去,不如殺掉他。」

太子般年紀輕輕,心高氣傲,身邊又時刻跟隨著許多護衛,根本沒把圉人犖放在心上。在他眼裡,殺掉一個圉人犖,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他沒有聽從父親的告誡。

作為魯國未來的國君,整天生活在高牆之內,周圍都是阿諛服從之人,哪曉得世間的險惡?這一念之差,給自己埋下了無法挽回的禍根。

魯庄公死後,季友輔佐太子般,正常即位。

權力更替的時刻,往往也是最敏感最危險的時刻,許多謀反分子開始蠢蠢欲動,想盡各種方法,開始搶班奪權。魯國那位野心家慶父,躲在暗中,盯著公子般的一舉一動。

公元前662年10月,公子般參加完父親的喪禮,身體疲憊,臨時住進了黨氏家。這是他母親的娘家,也就是他的外公家,絕對安全。

然而,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當時,慶父找到圉人犖,對他說:「公子般羞辱過你,國內沒有人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圉人犖不過是一介武夫,沒有精明的頭腦,只曉得有仇必報,根本不知道,自己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聽了慶父的鼓動,不禁怒從心生,也不考慮後果,夜半時分,懷揣利器悄悄潛入黨氏,黑暗中刺殺公子般。

就這樣,還沒有展示自己的才華,枉送了卿卿性命。

公子般死了,雖然他已經即位,但沒有改元。一年不能有兩個國君,所以稱他為公子般;他還沒有孩子,所以魯國也沒有為他立廟。

作為即將上任的國君,他是被內部人殺死,排在被弒的第八位。

新立的國君死了,有人要承擔責任。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切就是慶父乾的,他才是背後的主謀。

但是,慶父並非直接殺人者,早就考慮好應對策略,把全部責任,推給了圉人犖。與前面的彭生一樣,圉人犖一點兒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砍了腦袋,他也成了替死鬼。

這個世界,替死鬼真多,一會兒就遇到兩個。

既然圉人犖已經伏法,死無對證,多殺無益,就不能再定罪慶父。眼看國內有大亂的趨勢,季友實力有限,自覺難以控制局勢,於是選擇再次逃亡陳國。

情況不妙,趕快逃跑,沒有一點兒魄力,實在讓人喪氣。

『國不可一日無君』,魯國人選擇了庄公的另一個兒子啟為國君,就是魯閔公,閔姓始祖。他是哀姜的妹妹,叔姜的兒子,當年作為陪嫁的嬴妾,嫁入魯國。

不是慶父不想當國君,實在是名聲太臭,臭豆腐一樣。他和哀姜那點齷齪事兒,鬧的沸沸揚揚,又殺死新君太子般,簡直罪無可赦。

他要當國君,不僅國內人反對,作為盟主的齊桓公,也不會輕易答應。

殺死太子般不久,慶父去了趟齊國。去幹什麼?《左傳》沒有解釋,其實也很好理解,趁著通知魯庄公死亡、太子般被殺的機會出訪齊國,希望得到齊桓公的支持。

作為盟主,齊桓公有責任過問弒君大罪,如果真的率軍討伐,慶父難逃一死,魯國都得跟著遭殃。

為了取得齊桓公支持,慶父提出立啟為國君。畢竟,啟是叔姜的孩子,和齊國也有血緣。

齊桓公當然雙手贊成,死個太子般無所謂,只要立齊國的外甥為國君,別的都好說。就這樣,慶父取得了齊國的支持,逃脫了懲罰,太子般的死,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沒關係,前文說過,善惡有報,只差遲早,蒼天看著呢。

再說魯閔公,按照陪嫁的時間推算(公元前670年),即位時頂天八、九歲,完全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慶父與哀姜,整天出雙入對,有空就去哀姜那裡廝混,根本不把小閔公放在眼裡。這後宮,成了慶父的後花園,夜夜光臨,日日笙歌,把哀姜哄得忘乎所以。

這位魯閔公,雖然人小,卻非常懂事。看著慶父與哀姜的醜行,恨得牙痒痒。

但是,一個小孩子,雖然高高在上,實則無權無勢。每天坐在國君的位置上,提心弔膽,如坐針氈。他心裡清楚,慶父不會善罷甘休,自己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一個任他擺布的羔羊而已。

現在,自己年紀輕輕,孤掌難鳴,於是,他想到了賢明的季友。看看國內,實在沒有可靠之人,唯獨季友,絕對忠心,可惜一直逃亡在陳國,必須想辦法召回季友,否則國無寧日。

作為不大點兒的孩子,能認清朝堂的危機,很聰明。

當時,北方的狄人開始猖獗,幾乎滅掉邢國,衛國也面臨存亡危機,齊桓公挺忙。

公元前661年秋8月,小魯閔公與齊桓公在齊國的落姑會盟。此時的魯閔公,滿腹委屈,見到舅舅齊桓公的那一刻,眼淚都要下來了,這國君真難當啊!

他只提出了一個請求:請盟主舅舅幫忙,讓叔叔季友回國。

季友賢能,回國輔政,合情合理。對於齊桓公來說,這個要求太簡單,立刻答應。

有盟主支持,一切都好辦。

於是,齊桓公派人從陳國召回季友。小魯閔公聽說季友將回國,心情無比振奮,特意提前住在郎地等待。可見,此時的魯閔公,多麼孤獨無助。

人生,一輩子謹慎警惕,可能平平淡淡,白頭故里,然而,一次大意,就可能陰陽兩隔,讓人嘆息。公子般的大意,已經害死了自己,季友回來,能挽救魯閔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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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風雲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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