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魯庄公之死

前面也介紹過，魯庄公有三個弟弟，分別是慶父、叔牙和季友。

古人按照『伯仲叔季』的順序排列，講究『嫡長為伯，庶長為孟』。老大慶父，就是未來魯國孟孫氏的先祖；由於他也稱共仲，所以他的後人也稱仲孫氏，孟孫氏的人才代表是孟孫蔑。

叔牙，未來魯國叔孫氏先祖，與慶父同一個母親所生，他倆才是真正的親兄弟。叔孫氏最著名的人才，就是後來的叔孫豹父子。

老三季友，據杜預的《春秋左傳正義》所說，他是魯庄公同母之弟，文姜所生，賢名播於諸侯；但是，《史記》則認為，他的母親是陳國人。總之，他是魯國季孫氏的先祖，未來將長期執掌魯國，季孫滅，魯國衰。

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這三個家族，後來在魯國聯合起來，呼風喚雨，把持朝政，甚至連國君都不放在眼裡。由於他們都是魯桓公的後代，所以合稱『三桓』。

孔子所說的『禮樂征伐自大臣出』，『三桓』，就是主要代表之一。

三人之中，以季友最賢能。在他出生之前，魯桓公讓掌管占卜的官員給他算一下，卦象顯示：「是個男孩，他的名字叫友，是您的左右手，將輔佐公室。如果季氏滅亡，魯國也不會再昌盛。」

季友出生的時候，雖然手上的紋理錯綜複雜，但是，仔細辨認，竟然真的顯示一個『友』字，與算命先生的預言不謀而合。於是，就為他取名為『友』，這到與鄭國的先祖鄭伯友重名了。

不得不佩服，古代的占卜術真是高明，不僅能算出性別，連手上有什麼字都能算出來，這比現代的科技發達多了。

話說回來，古人的算命水平很高，但是，現在的假冒偽劣大師則比較多。提醒各位，有病首選去醫院，千萬不要找大師，搞不好上當受騙花錢丟命。

對於國事家事，魯庄公絕對是個明白人，雖有小錯，並非糊塗。唯獨對慶父與哀姜的姦情，沒有痛下殺手，也不知是裝聾作啞，還是擔心『家醜外揚』。

公元前662年春，魯國在小谷築城，無償援助。

小谷，齊國地盤，魯國憑什麼在那裡築城？有什麼資格在那裡築城？答案很簡單，那裡是管仲的封邑。

齊桓公稱霸諸侯，名聲如日中天，管仲的大名，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天下人都知道，齊桓公能稱霸天下，完全就是管仲的功勞；沒有管仲，就沒有他的霸業。而且，管仲講究『以德服人』，這點深得諸侯信服

現在，魯庄公不通知齊桓公，主動為管仲築城，也是下了大賭注。

或許，他已經預感到國家的內部危機，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名義上，表達對管仲的敬佩；實際上，間接把魯國託付給管仲，希望自己病逝后，管仲能對魯國加以照顧。

這一年的秋季，魯庄公突然病重。

按照時間推算，他是公元前706年出生，到如今，剛剛44周歲，正是虎狼年紀。作為一國之君，突發重病，不禁讓人產生一絲懷疑，該不會像武大郎一樣，被人下了葯吧？

當然，這都是猜測，史書沒有明確記載，不能瞎蒙。

病重時刻，魯庄公先把二弟叔牙找來，有氣無力地問他：「我死之後，你看誰繼承魯國君位比較合適呢？」

這個問題，看似棘手，實則簡單；看似簡單，實則危險；如何回答，全在內心。如果忠貞無二，太子般就是合法繼承人；如果有異心，面對魯庄公，必須慎重再慎重，至少虛與委蛇，不要輕易表明態度。

魯庄公詢問叔牙，並沒有詢問老大慶父，看來，他對慶父已經產生懷疑。或許，他覺得叔牙沒心眼，還有挽救的餘地，所以提出這個簡單而危險的問題。

叔牙與慶父，是一母同胞，平時鞍前馬後，心裡只有這位大哥。看著病怏怏的魯庄公，叔牙內心興奮不已，巴不得他快些死去，所以毫不猶豫地回答：「慶父大才可用。」

若非魯庄公還有一口氣，叔牙甚至要振臂歡呼。

這位姬叔牙，真是不如鮑叔牙，雖然都叫叔牙，他卻沒有一點政治頭腦。也不想一想，非常時刻，魯庄公為什麼要問這麼敏感的話題？這個回答，讓魯庄公失望透頂。

誰不想把自己的財產留給兒子？說得自私點兒，任何一個父親，更疼愛自己的兒子，而不是自己的兄弟。

外國富豪提倡裸捐，鼓勵後代自力更生，值得借鑒學習。不過中國從古至今，沒這個傳統，父母去世，家產就是嫡長子的，其餘人可分一杯羹，絕對不多。

當然，如今觀念改變，子女都有贍養老人的義務，也都擁有繼承家產的權力。

有些話，寧可裝糊塗，也不能說，所謂禍從口出，一說必錯。把嘴閉得緊緊的，沒有人認為你是啞巴，否則腦袋掉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沒的。

可惜，叔牙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的回答，聽得魯庄公心中拔涼拔涼的。看來，自己真的找錯人了，慶父與叔牙，他們是一母同胞，自然穿一條褲子，不可靠。

魯庄公閉上眼，什麼也不說了。

叔牙太實在了，這次生死考驗，他沒有通過。

再說季友，去陳國送葬后，終於脫離是非之地。據《公羊傳》記載，他似乎一直沒有回國。

魯庄公知道，慶父、叔牙都不可信，唯一可信的，就是弟弟季友，那是真正的賢臣，是值得信賴託孤的。於是，派人從陳國請回了季友，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季友回答：「公子般在，有什麼擔心的呢？」

這話，才是魯庄公願意聽的。看著季友，他憂鬱地說：「我問過叔牙，他卻說『慶父有才』。」

有才的人多了，祖宗的規矩在那裡擺著，豈能隨意更改？季友正色說道：「他怎麼敢這樣？我願意用生命來侍奉公子般。」

聽到季友這話，魯庄公放心了，立刻把國政交給他。

當時，魯國內部已經危機重重，某些人知道國君病危，就等著他死去的那一刻。叔牙像個打手一樣，傻呵呵沖在前面，慶父則躲在幕後，揮舞黑手操縱，準備篡權。

季友當機立斷，以魯庄公的名義，命令叔牙待在大夫鍼巫氏家，不許外出。

然後，又命令鍼巫氏，以毒酒鴆殺叔牙，並且告誡他：「喝下這杯酒，你的後代還可以在魯國享有祿位；否則的話，你死了，你的後代將一無所有。」

面對眼前的毒酒，面對這句殘忍的話，叔牙腦子一片空白。

沒有人來救援，唯一的希望慶父，也不知在哪裡。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只是一個陪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是別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不死也得死。

他顫微微地拿起酒杯，慘然一笑，一口飲盡。

喝完這杯酒，叔牙終於獲得自由。他心情沉重，急匆匆往回趕，希望能在臨死前，回去多看一眼父母和孩子。然而，當他到達逵泉的時候，再也無法堅持，毒發而亡。

逵泉，位於今山東曲阜東南五里，曾經很著名的泉，如今基本不存在了。典故『逵泉之誅』，就出自這裡，比喻以弟殺兄。

他死後，魯國人立他的後代為叔孫氏。其中有不少賢才，以叔孫豹最為著名，絕對一代聖賢；叔孫豹的兒子叔孫諾，也很賢明，父子倆共同閃耀春秋。

一句錯話，一杯毒酒，一條生命，一個故事，很簡單。

反應慢沒關係，口齒不清也沒關係，一定要站好隊，想好辭，否則有性命之憂，姬叔牙就是最好的榜樣。

公元前662年8月，魯庄公死於正寢，享年44歲。春秋時期，能活到這個歲數，雖然不如姜子牙、百里奚那麼神奇，也算高壽。

作為春秋時期魯國最有作為的一位國君，他的生命短暫而輝煌，甚至兩次打敗齊桓公。雖然他對身後事做了許多安排，卻並沒清除禍亂的根源，這給魯國造成巨大的災難。

魯國，開始了三年的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