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個喜歡養牛的人

第62章 一個喜歡養牛的人

齊桓公稱霸初始,北方的晉國,正為了一個寶座爭得頭破血流;南方的楚國,則蒸蒸日上,走向強大。而周王室,雖然成了空架子,內部為了那點兒權力,也不消停。

公元前694年,由於周桓王寵愛小兒子克,致使周公黑肩要謀殺周莊王,因此發生了王子克之亂。之後周公黑肩被殺,王子克逃亡南燕,王子成父則去齊國避難,後來在齊桓公手下擔任大司馬,負責軍事。

公元前682年,周莊王病逝,第二年,長子姬胡齊即位,就是周僖王。

據說,他在位期間,完全改變了文王、武王定下的制度。喜好穿著華麗的服飾,修建高大巍峨的宮殿,奢侈無度,使原本就衰微的王室,更加雪上加霜。

恰逢齊桓公欲稱霸,打著『尊王』的口號,雙方互惠互利,配合的很不錯。

可惜,有福受,沒命享,公元前677年,剛剛當了五年天子的周僖王『崩』了。是病逝還是意外?史書沒有記載,《春秋》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提,這不是孔夫子的風格。

有人認為,王室又窮又偏遠,無力通知諸侯,魯國沒得到通知,故而也沒有記載。那個年代,通訊真是太落後,讓現代人沒法想象。

但這個解釋並不合理。一般周天子去世,期間要通知各路諸侯,所以七個月安葬,時間很長,比今天的紅白喜事要通知的詳細。對於魯國,即使遲到幾個月,也要通知。

周僖王『崩』后,按照規矩,他的嫡長子姬閬即位,就是周惠王。

這位周惠王,著實不易。

當初,周莊王十分寵愛一個姓姚的妾,《左傳》稱她為王姚。王姚也很爭氣,給周莊王生了個兒子,取名姬頹,也就是周惠王的叔叔,受到溺愛,並讓蒍國做他的老師。

作為庶子,王子頹根本不值一提,因為像他這樣的王子太多了,滿宮廷隨便溜達幾步都能見到。但是,他做的事還不得不提,因為順便為一個叫百里奚的人做個鋪墊。

身為王子,他不愁吃,不愁穿,根本不用為生活的重擔而奔波忙碌。王子頹有一個最大的愛好,或者說唯一的愛好——養牛。

他養的牛,膘肥體壯,既不下地耕田,也不殺了賣肉,屬於典型肥牛。每天的工作就是給牛洗澡、餵食、散步,或者在牛身上畫出各種五彩圖案,非常專業。

他還招納四方善於養牛的人才,待遇超級優厚。這一特殊愛好,讓他名聲在外,許多商人,為了能賣個好價錢,都願意趕著肥牛,不遠千里,到東都王城銷售,能大賺一筆。

如果在現代,可以給王子頹一個霸氣的綽號——牛魔王。

當時,窮困潦倒的百里奚實在走投無路,憑著自己的養牛絕藝,屈身給王子頹養牛。他把牛養的膘肥體壯,深得王子頹的賞識。

據《史記》記載,當時,王子頹甚至想讓百里奚擔任要職,但被好友蹇叔阻止。因為蹇叔看出王子頹接觸的都不是正經人物,居心叵測,勸他早日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以免引來殺身之禍;百里奚聽從勸告,以探親為由離開了王子頹,終於逃過一個死劫。

卻說那位周惠王,自小居住王宮,養尊處優,比紈絝子弟還紈絝。當上天子后,權力暴漲,更沒點正事,整天不專註於國政,卻學那些地痞無賴,干起了欺行霸市的勾當。

那位叔叔王子頹,由於輩分高,居心叵測,周惠王總想給他點兒警告,讓他放老實點,不要有異心。

首先遭殃的是王子頹的老師——蒍國。沒有任何明確理由,沒有任何法律程序,周惠王把蒍國種植花草的苗圃,搶奪據為己有,改成自己的園囿,裡面蓄養各類珍禽異獸,比今天的動物園種類繁多。

作為天子,搶這點土地不算什麼,但是,蒍國這個人,作為王室大臣,也不是好惹的。

當初,王室另一位大臣夷詭諸,被晉武公抓走,蒍國替他求情,晉國就放回夷詭諸;但是,夷詭諸自以為比蒍國職位高,對他的好心不屑一顧,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這讓蒍國非常惱火。於是,他就暗中勾結晉國人,奪取夷地,殺死了夷詭諸,可見,此人不是善茬。

周惠王奪取蒍國的苗圃,只是一個警告,提醒叔叔王子頹:安守本分。

不過,接下來的一連串做法,則讓人大跌眼鏡。

由於大臣邊伯的房子靠近王宮,周惠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最後乾脆強行霸佔,收歸國有。理由?沒有;補償?沒有;住處?沒有,自己找地方住去。

這相當過分,簡直跟地主惡霸類似。那是人家的房子,有產權證土地證的,是私有財產,雖然距離皇宮近了些,也不能無緣無故強行收歸國有,何況還是當朝大臣?多給點兒補償,也能安慰人心。

作為天子,那麼大的宮殿,那麼多的房屋,不夠住嗎?

緊接著,周惠王又故伎重施,先後奪取了大臣子禽、祝跪和詹父的田地,收回了膳夫石速的俸祿。

膳夫,就是廚師,給國君炒菜做飯的。本來生活就拮据,這點兒俸祿也取消,周扒皮一般。

說實在的,平王東遷以來,沒有人進貢,王室越來越窮。王室不比普通百姓,家大業大,消耗巨大,但也不至於窮到這個地步,依靠掠奪大臣財產來增加收入。

當然,如果是巨貪,全部查抄也是應該的,滅族也不過分。

《左傳》記載,公元前697年,周桓王派大臣家父,去魯國索取車輛,給沒給不知道,但至少不合禮制。諸侯不進貢車輛禮服,天子不索取個人財物,這是規矩。因為車輛禮服,是天子賞賜給臣民的,身份地位不能顛倒

現在的周惠王,不是窮瘋了,就是貪瘋了,連身邊大臣的財產也不放過。

今天既然敢搶財產,明天當然也敢要命,大臣們可不是待宰的羔羊,他們都有一定的實力。這五個人始還敢怒不敢言,後來彼此談起共同的遭遇,都充滿了怨氣。

這類沒有道義的人聚在一起,結果就是作亂。但居住在天子腳下,想造反,談何容易?關鍵是,造了天子的反,怎樣收拾殘局?諸侯環伺,天下不能無主啊!

最後,他們一致通過,把重任交給王子頹,如果造反成功,就立王子頹為下一任周天子。

為了保證成功,他們還聯繫了一位外援——蘇子(蘇國國君,子爵)。

前文說過,周桓王曾把蘇國的十二座城邑,作為空頭支票送給了鄭莊公。為此,蘇國國君一直耿耿於懷,憑什麼把我的國土送給別人?仇恨的種子,終於在此時開花結果了。

公元前675年秋,五位大臣內部擁戴子頹,外部依靠蘇國,攻打周惠王,但是沒有得勝。他們逃亡到溫地,沒堅持幾天,蘇君不得不保護著王子頹,逃亡到衛國。

衛國的國君是害死兩位哥哥、氣死父親的衛惠公朔。

前文說過,衛國的前國君黔牟,是王室女婿,被齊襄公趕跑后,周莊王接納了他。衛惠公朔一直記恨在心,但他還沒有膽量直接討伐周王,現在王子頹來避難,正中下懷,如果能把王子頹扶正,也能剷除潛在對手黔牟。

於是,衛國聯合南燕,共同伐周,要把王子頹送回去。

王室內部安逸許多年,快腐爛透了。軍隊被個別上層控制,虛報名額,貪污公餉,早已沒有昔日的威風,根本不堪一擊。

冬季,在衛、南燕聯軍連續攻打之下,成周陷落。

周惠王做夢也沒想到,真有諸侯敢進攻成周。眼看王城難以堅守,他只好帶著一群手下,狼狽逃離;蒍國、邊伯等人,擁立那位養牛大王王子頹,登上天子寶座。

說實在的,這次王室之亂,完全是周惠王自找的,年紀輕輕,貪婪成性。平時我們說,官逼民反,這次實際就是王逼臣反。

周惠王流落民間,畢竟是逃難,一路艱辛,也吃了不少苦頭,必須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最困難的時刻,他想到了鄭厲公。作為姬姓分支,鄭國與王室血脈很近,距離也不遠,而且鄭厲公還曾前去朝拜,張羅為周惠王娶親,給他留下非常好的印象。所以,周惠王最先向鄭國請求支援。

當年父親鄭莊公得罪王室,導致鄭國日漸衰落,今天周王派人求救,難道真的要在自己手中重新雄起?作為二流梟雄,鄭厲公很快認識到,這次救援王室很重要。

公元前674年春,他率領大軍,前去調解周惠王和王子頹之間的糾紛。王子頹已經騎虎難下,豈能回頭?有衛國和南燕支持,他讓鄭厲公無功而返,不過卻抓了為虎作倀的南燕伯燕仲父。

《左傳》中,關於南燕國的記錄,到此結束,至於何時被滅,史書沒有記載,應該又延續一些年。

雖然調解不成,畢竟抓住了南燕伯,解救了周惠王的危難,也算大功一件。面對這位難得一見的貴賓,鄭厲公想起了自己昔日的逃亡生涯,於是,把周惠王一行人安置到櫟邑(今河南禹州市)。

那是自己昔日居住的地方,宮殿傢具一應俱全,雖然無法與王宮相比,也絕對豪華。

秋季,周惠王和鄭厲公進入鄔邑(今河南偃師西南)。當年,周桓王巧取豪奪,以虛幻的十二座城邑為代價,奪取了鄭國四座城邑,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鄔邑。

鄔邑距離王城非常近,鄭軍突然襲擊成周,取了寶器就回去了,並沒有趁機趕跑王子頹,也沒有把周惠王送入王城,可謂半途而廢。

周惠王總算暫時安頓下來,在鄭國一住就是三年。

這麼長時間,真天子在外蒙塵,作為盟主的齊桓公,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責任,一直沒有出兵。

為什麼呢?據《春秋》記載:公元前675年冬,齊桓公邀請宋國、陳國伐魯。因為,魯國並沒有完全臣服,特別是戍守遂國的齊軍被全部殺死,這讓齊國內部群情激憤。

另外,公元前674年夏,齊國發生大災難。《穀梁傳》認為是火災,《公羊傳》認為是大瘟疫,詳細情況不得而知。冬季,又出兵伐『戎』。

看來,齊桓公很『忙』,但,這不是理由。天子如此落魄,盟主竟然沒有任何錶示,不可思議,這可不像管仲的風格。

盟主不出面,給了鄭厲公表現的機會

王子頹養牛技術一流,能有什麼雄才大略?剩下就知道想盡一切辦法享樂,沒一點兒正事。如何振興王室,如何治理天下,如何讓百姓信服,這些治國之道,他幾乎一竅不通。

在那個『君權神授』的年代,對的不一定就是真理,錯的不一定就是謬論。

坐上周王的寶座后,他每天就是帶著一群人吃喝玩樂,忘乎所以,惹得天怒人怨。鄭厲公忍無可忍,準備徹底剷除那幾個叛亂分子,收復洛邑,送回周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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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風雲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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