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627年之奪情風波

崇禎以為又是什麼了不得的摺子，忙接過來看，原來竟然是楊嗣昌的丁憂摺子，陸遙道，楊嗣昌母親去世了啊，怎麼這樣的摺子還遞到你這裡來了？

朱由檢笑著說，這個滑頭的楊嗣昌，他就是不想去丁憂，才會把摺子發我這裡來啊。陸遙有些不明白的問，不太明白。

朱由檢說，依照老規矩，父親病故，丁憂三年，母親病故，丁憂一年，先生覺得此時楊嗣昌會去為其母丁憂一年嗎？陸遙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吧，眼下練兵已經過半了，練兵的事一直都是他來管的。

朱由檢點點頭說，正是如此，如果他現在丁憂，練兵的事肯定要交付給別人，楊嗣昌斷然不會把這個功勞放棄的，按照慣例，丁憂摺子直接交吏部批了就完了，即便是首輔，也都是走內閣藍批的程序，現在他既不想去丁憂，又不想背上個不孝的名聲，所以才把摺子遞到我這裡，少不得我得去做這個惡人了。

陸遙又說，不過這丁憂的時間也確實太久了些。朱由檢說，誰說不是呢，不過這就是成例，誰不這麼做，就會被放到道德的烤架上，來回翻騰，誰也架不住。陸遙說，成例就是被打破的，《易經》上說過：《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所以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要想延續國祀，這些不合理的成例就得變才行。

朱由檢說，所以咱們現在做的事便是百年之大變革啊，是一定要變的，但是現在還是要慢慢來，不過好在之前有張居正的例子，倒也不是沒法變通的。

崇禎便在丁憂摺子上批了幾句話，然後遞給張彝憲說，發回內閣，就說首輔乃國之重臣，朕之股肱，一年太久，准其奪情，休沐五日即可。

張彝憲接過摺子道，恕老臣說句冒犯的話，這些士子就是愛弄這些表面文章，怪道人都說酸臭腐儒，道德牌坊立的比誰都高，其實內里齷齪非常。崇禎笑著說，你這沒根的閹貨自然不懂了，儒家士子，自然是以名節為重，尤其是自程朱之後，存天理、滅人慾，對聖人之理頗多歪解，至於實用之學，更是不如王陽明之心學了，知行合一、腳踏實地方是正途，一味坐而論道，單單有德無才也是不中用的，最後不過流於清議空談，實乃誤國耳。

張彝憲笑著說，大伴說出來的話就是中聽，老臣雖一知半解，但是也頗以為大伴說的切中時弊呢。崇禎哈哈笑道，拍馬屁的老貨！趕快傳旨去吧，別在朕這裡聒噪。

張彝憲走後，崇禎又對王承恩說，少不得卿還得替朕去楊家走一趟，既然要人家奪情了，朕不免要送些面子過去，另外，追封楊母二等誥命夫人。

本以為這件事很簡單的就過去了，沒想到幾天後，彈劾楊嗣昌的奏摺鋪天蓋地而來，陸遙說，這些給事中、御史不去盯著貪官污吏，一味盯著這些事，還往往都拿出些了不得的大帽子到處亂扣。

朱由檢說，不僅是言官，這裡還有不少軍官的上疏，不過他們倒是沒太彈劾，只是說請求撤回奪情，准其丁憂。陸遙說，這就是變相的罷楊嗣昌的職啊，這些高級將領也知道，馬上要軍改了，少不得要動他們的利益，非得逼楊嗣昌走才行。

朱由檢說，先生知道有多大壓力了吧，不過倒也不全是彈劾聲，你看這個叫張採的新晉舉人，就很支持奪情，只是可惜人微言輕。陸遙說，人微言輕怕什麼，他們這麼搞，無非就是逼你就範，只要你表明了自己堅定的態度，這場鬧劇他們自然就演不下去了。

崇禎便對張彝憲說，張采此人文采卓著，論事精微，著簡拔為進士，將此人奏摺明發下去，羞羞那些道德先生，一個小小舉人都知道以國事為重！

張彝憲走不多久，又拿著一摺子進來到，陛下，朱閣老的摺子。朱由檢看后笑著說，怪道這張采，原來竟然是咱們的人，看看，這還有劉宗周的薦信。陸遙也笑道，沒想到朱舜水還真搞起來了個復社，不過說明這張采有眼光，看的清。

朱由檢說，不過剛簡拔了進士，不宜封賞過重，且先如此吧，此事我心中有數了，明年的京察終於可以塞一些咱們自己人進去了。

過了幾天，楊嗣昌上摺子再次哀求崇禎，請求回家為母丁憂，崇禎在批不準；如是折騰了三四次，楊嗣昌才上了謝恩摺子，因為皇帝明發了張採的摺子，眾臣也都知道了皇帝的心意，這才不得已平息了下去，如是又一個月折騰過去了。

陸遙心想，看來明朝滅亡跟這麼來回折騰也有關係，大家都不關心國計民生，都把精力放在互相鬥來斗去了，國家不亡才怪。

陸遙跟朱由檢說了后，朱由檢長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先生所說的，只是現在朝局複雜，不但有保皇黨和東林黨之黨爭，還有什麼齊黨、浙黨、楚黨，彼此爭鬥，亂作一團，只有慢慢壯大復社的力量，通過京察，將自己人不斷塞進去，最後才能解決黨爭的問題，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既然給事中廢除不了，只有通過明年的京察，先把給事中這個陣地奪到咱們手裡來。

九月十日，鑾駕正式離開應天府，一路上又在鎮江、濟寧停靠巡視，抵達滄州時，又被徐亮采攔住，給天津至滄州的馳道剪綵，九月二十九日，崇禎等終於返回京城。第一次南巡自五月十三日起，至九月二十九日，共歷時四個月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