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陳默和和Lily去五台山的那天,還不到五點他就起了床,最近天氣太熱,晚上都是開着空調睡的,陳默早上一起來就覺得鼻子不通氣,好在洗了個熱水澡后,瞬間就覺得神清氣爽了。他重新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行裝,然後走到窗前,看着凌晨剛剛醒來的北京。

昨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是一個濃重的霧霾天,霧霾指數又要爆表了,陳默看着窗外灰暗低沉的天空,看不到太陽,只有東方有一絲隱隱的魚肚白,他忘了天氣預報有沒有說今天有雨,但還是去門口的柜子裏,拿出一把雨傘放進了自己「瑞士軍刀」的旅行背包里。

陳默換上一件後背印着丁丁「藍蓮花」人物圖案的藍色T恤衫,一條看樣子極其耐磨的淺灰色牛仔五分褲,又翻出一雙很久以前買的越野跑鞋。曾經有一短時間,陳默很熱衷於跑步,這個運動不但可以緩解長時間伏案寫作,帶給他的腰酸背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跑步的時候,想很多的事情,忘記很多事情。可是,這雙跑鞋穿了沒兩次,他就傷到了膝蓋,從那以後就沒有再跑過,陳默穿好鞋收拾停當,背起旅行背包,又拎起一個巨大的黑色運動挎包,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一間卧室,一間書房,一個客廳,這就是他的世界,他白天的世界和夜晚的世界,他真實的世界和虛幻的世界,他的現實世界和他的精神世界,很久沒有離開過這裏了,他默默地關上房門,心裏默默地這樣想道。

Lily一個人住在北三環外的「翡翠山語」,離陳默不遠,其實想來也很奇怪,陳默應該是班裏除了張然和Lily關係最好的男生了,可是畢業之後,兩個人都沒有怎麼聯繫,也都是從班裏的同學那裏,知道彼此的近況,如果不是這次旅行讓兩個人湊到了一起,,可能他們倆,還會是這種狀態。

陳默開到Lily家的時候,還不到六點,他門口停好車,然後在車裏給Lily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到了,然後就出來想抽根煙,結果一出來,就聞到空氣里,有一股濃重的如同火燒過濕木頭一樣的味道。今天這霧霾難受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看着手裏的煙盒,覺得抽與不抽的感覺都沒什麼區別了,他把煙盒重新放回車裏,拿出一塊薄荷糖嚼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Lily打了個電話,說讓陳默再等他十五分鐘,陳默想了想,還是拿出煙站到車外,抽了起來。

等了快有二十分鐘,陳默正想着自己是再抽一根,還是給Lily在打個電話的時候,Lily終於出現了,她拖着一個銀色旅行箱,戴着墨鏡和一個黑色的口罩,穿着一件黑底的花色短褲,上身是一件畫着翠綠樹木的白色手繪短袖衫,她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說道:「這麼大的霧霾天,你也不記得戴個口罩?」

「我不習慣戴口罩,太悶了。」陳默回答道。

Lily聽了,就拉開自己隨身的挎包,翻出一個口罩遞給他,「給你,我能找到的最大號了,你試試。」

「我真的不用了,戴上我就喘不過氣來,老覺得自己會憋死。」

Lily不由分說地把口罩塞到他手裏,說道:「你又不是會真死,憋會兒,總比你喘氣難受強吧?」

陳默只好點點頭,把口罩戴上,幫Lily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裏,lily看到陳默的包,說道:「你就帶了這麼點兒東西?」

陳默蓋上後備箱,問道:「才兩天而已,我都覺得自己帶多了呢,我可不像你們女的,要準備這麼多東西。」說完,他還拍了下後備箱的蓋子。

Lily吐了吐舌頭,說道:「我們女的可不能跟你們男的一樣,哎,你這個老爺車怎麼樣?能跑到那裏嗎?」

陳默笑道:「昨天剛做的保養,一切正常,如果太平洋上有座橋,我可以帶着你直接開到加拿大的班夫國家公園去看大狗熊。」

陳默坐到駕駛座上,側過頭看着正在系安全帶的Lily,「我們出發?」Lily坐好,雙手拍了幾下前面的面板,微笑着道:「好,我們出發。」

陳默掛檔給油,白色捷達轟鳴著,緩緩地上路了。

陳默先走的北四環,現在時間還不到早上七點,路上還算好走,到卧龍崗橋上了西六環,在橋上,還碰見一起兩車刮蹭的交通事故,還好車不多,陳默及時繞開了,經過時看見後車的前保險杠都撞歪了,兩個司機正站在那裏拍照,應該是剛剛撞上的。

Lily看着撞壞的兩輛車,又看看橋上深灰色的天空,說道:「今天這天氣可真夠可以的,每到夏天這就要來幾個霧霾天。」她的聲音悶在口罩里,和她正常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陳默也在口罩里悶悶地說道:「聽說五台山那邊天氣不錯,正好避避暑,也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對了,」陳默問道,「你不是說要去拜拜佛祖嗎?你信這個?」

「我不太信,就是覺得,這陣子自己不太順,想去問問菩薩,而且這次和你要去加拿大,也去求個平安符。」Lily回答道。

「這個好,咱們求一個,到那裏給租的車上掛一個。」

說話間,到了石門營收費站,出了收費站口,陳默把車停在休息區,笑着對Lily說道:「去唱個山歌,回來你開,這邊上去就是京昆高速了,導航我也已經弄好了,你就按著導航走就行。」

Lily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下了車。

Lily回來后,陳默坐在副駕的位置,等她上車問道:「這車你開得慣嗎?」

「沒問題,」Lily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說道,「我男朋友原先開的就是捷達,我開過,這車挺耐用的。」

陳默點點頭,摘下口罩,打開車窗,看了一眼已經開始變得晴朗的天空,隨手戴上墨鏡,說道:「這天也邪了,出了北京就開始變好了。」

Lily熟練地開着車,說道:「五台山是避暑勝地,比北京涼快多了,你原先沒去過?」

「我還真沒有,說實在的,我自駕真的少,就是剛結婚那陣兒,我和陸秋怡去過幾次,也就是北京周邊,沒往遠的地方去。」

「嘿,就你這經驗,還考我呢,還要去加拿大開車呢?你還沒我經驗豐富呢。」Lily有點意外地道。

「說的是啊,這次要玩,就玩個大的。」陳默「嘿嘿」地笑着道。

Lily看了一眼陳默,又直視着前方,說道:「你和陸秋怡?是誰先提的?」

「你是說離婚?」

Lily看着前面點點頭。

「是我。」陳默戴着墨鏡看着窗外,窗外吹進來的風,已經不像早上時那麼涼爽,而是有些燥熱,還帶着一股汽車尾氣的味道。

墨鏡后的Lily停了一下,問道:「那你還愛她嗎?」

陳默也停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

「聽說,你是凈身出戶的?」Lily笑着又問他道。

「嗯,是不是挺傻的?」陳默也笑着回答。

「不,不傻,也許這樣,才是你。」Lily簡短說道。

陳默這時轉過頭問道:「你是第一個,沒有問我是不是有了第三者的人。」

「你?」Lily笑出了聲,「你不可能的,你要是真有,也就是想想,你不是那種可以兩邊都能應付自如的人,你會很分裂很糾結的,對你,那裏沒有快樂。」

陳默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着Lily道:「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麼了解我。」

「你還用了解?」Lily繼續笑着說道:「大學時你和琥珀,後來和陸秋怡,不都是這樣?只知道傻傻地對別人好,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想要。」

「我是這樣的?」陳默很是吃驚,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還有這樣的問題。

「女的吧,」Lily穩住方向盤,「有些時候心裏想的和表面做的,是完全相反的。」

「是嗎?」

「所以,我猜陸秋怡一定很恨你。因為在她看來,這件事就是你不愛她了,你就是沒人,她也要給你找出一個第三者,否則這個事情就是她錯了,因為你無緣無故地放棄了你們倆的婚姻,放棄了她,這一點我覺得,以陸秋怡那麼好強,不會承認的。」

「我問你件事,」陳默在座椅上探了探身子,「是所有女的,都像你說的那樣,像陸秋怡那樣,說的做的和想的不一樣,還是有些例外,像你這樣能好好說兩句話的。」

Lily無聲地笑了笑,「沒有,沒有例外,要是我遇到這種事,」她回頭看了一眼陳默,「我可能做得比她還厲害。」

陳默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他問道:「那你呢?起碼沒結婚,沒那麼多的事情要考慮,也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吧?」

Lily說道:「怎麼說呢,好像這事情就說回來了,你和我這樣的人,都是比較少的個例,我是把我們就當已經結婚了相處的,我買的房子,他買的車,後來我把車款補給了他,就算是平分財產吧。」

「哦。」陳默不太懂她是什麼意思,因為他覺得這好像不算是平分了。

「兩個人不要耗到最後一筆筆算賬,我給你花了多少錢的時候。那時,才是人生真正的失敗,如果我到了那時,我情願去死。」Lily的話說得很平淡,但目光中,卻有着異乎尋常的堅決。

「明白了。」陳默說道。

過了一會兒,陳默和Lily聊起了別的,說着大多是過去同學現在的近況和娛樂新聞,京昆高速路況很好,Lily一直很好地控制着車速,在車流中穩穩地駕駛着,她對陳默道:「你可以休息一下,我開到那裏沒問題。」

陳默說道:「好,那你過了京昆,下一段我來開。」

到了鎮江營收費站,Lily去洗手間,陳默從後備箱裏把水和一些吃的拿了出來,放到副駕座上,他們這次不是太趕時間,估計這麼走,剛好能趕上在那邊吃午飯。陳默拿出藥瓶,就著水吃了兩片葯,等Lily出來后,他在後座說道:「我先眯一會兒,你到了下一個服務區叫我。」

陳默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他夢見自己和陸秋怡在一個空曠無比的大房間里,兩個人正在你爭我奪地做着財產分割,他是會計系的,陸秋怡是金融系的,每個人都拿出自己的專業知識和渾身解數為自己爭奪每一分錢,突然陸秋怡看着他道:「那孩子怎麼辦?」

「孩子?!」陳默驚呆了,「咱們什麼時候有的孩子?!」

陸秋怡不說話,「有孩子就不能離婚!你為什麼不早說!」陳默聲嘶力竭地喊道。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陳默?陳默?」這個聲音在叫他。

他霎時就驚醒了,看見Lily正在關切地看着他,說道:「到服務區了,這個地方,」她回頭看了一眼路牌,「叫唐縣。下面就是什麼滄榆高速了。你怎麼睡覺這麼不老實?還大喊大叫的,嚇我一跳。」說完,還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陳默揉揉眼睛,舉手示意抱歉,他去洗手間,用涼水好好洗了一把臉才出來,他到車裏后,坐到駕駛座上,看見Lily回來了,他放下車窗問她道:「你要不要也在後面歇歇?」

Lily搖搖頭:「我不困,就是有點餓了。」說着她坐進副駕,開了一瓶水,又拿出一包薯片,陳默一邊啟動汽車,一邊說道:「中午就讓你吃一頓正經的素齋。」

滄榆高速的路況明顯不如京昆,大貨車也比京昆多了許多,十輪大卡經常風馳電掣地衝過你的身邊,自帶的轟鳴聲和居高臨下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有些心驚膽戰。Lily咬着薯片,打開了收音機,調到一個放流行歌曲的頻道,正在播著一首好像很久以前的歌曲,叫《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

Lily和陳默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好像在說着,「這首歌好老啊。」

陳默問道:「唱歌這人是誰來着?」

「伍思凱吧,那時候這個歌挺紅的,咱們學校就老放他的這首歌。」

陳默聽着歌,好像頗有感慨似的搖了搖頭,Lily問他道:「你怎麼了?這歌讓你想起什麼來了?」

陳默說道:「你還記得,咱們上大學時,每到夜裏十二點,都會有一個節目,叫做《零點樂話》,主持人叫伍洲彤,你記得嗎?」

Lily搖搖頭:「那個時候我們早睡了,誰跟你們一樣晚上不睡,早上不醒的。」

「這個節目是一個晚上,我們214出去喝酒回來,聊天都聊興奮了,睡不着,不知道是誰,打開了收音機,說是聽聽有什麼節目,就聽到了這個。」

「他的這個節目就是接個電話,誰誰想給誰點歌,想說點什麼,自己再說點心靈雞湯的話,最後放首歌,算是比較早的情感類節目,不過我們當時覺得有意思的,是那些打電話進來的人。」

陳默想起他們那些聽《零點樂話》日子,無論是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還能感覺鼻頭被凍得發癢的冬天,還是只穿着一條內褲,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翻個身都冒汗的夏天,午夜時分,他們都是聽着伍洲彤在午夜時分,說着有時會咬字不準的普通話,想着一些心事,然後在音樂和安靜的交談聲里睡去。如果不是在深夜裏聽這個節目,你完全不會想到,在你身處的這個熱鬧的城市裏,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有那麼多的人這個時候還在醒著,還在思念著誰,還想着要告訴誰我喜歡你,還想着要如何忘記過去,如何去面對明天,還想着在塵世中獲得幸福,那個時候,他們很簡單,他們身邊的世界,也很簡單。

兩個人在車裏輕輕哼著伍思凱的歌,Lily還不時提醒著唱錯了詞的陳默安全開車,過了阜平關收費站,陳默交了高速費,從石咀鄉走大石線,直奔五台山,這一路是省道,陳默降低了車速,看着快到了,陳默問道:「你不是餓了嗎?想去酒店吃還是就在附近吃一頓?」

Lily說道:「我都可以的,不知道酒店怎麼樣,「說着,她探身看着窗外街道兩邊的飯館。「兩邊的素菜館看着還挺不錯的。」

「就這邊吧,」陳默於是找個地方準備停車,但是現在正是午飯的時候,兩邊的車都停得滿滿的,陳默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院子的地方停下來,Lily下車,舒展着腿腳,看着小院門口一行黃色的大字「五台雲養生素食館」,沖着陳默道:「吃素啊,到這裏得吃素,你這個肉食動物好好清凈一下腸胃,對你有好處。」

陳默說道:「行,我要齋戒三日,沐浴七天,帶上三百童男童女,在這裏好好住上兩年,然後帶着他們東渡,前往一片凈土,據說那裏是***的故鄉。」

Lily拿起挎包,笑罵着催促道:「佛門聖地,說你你還來勁了,快點。」

這個餐館的素菜做得不錯,點了辣子雞,台蘑養生湯,還有兩個素炒的青菜,Lily和陳默早上都沒有吃飯,這頓午飯兩個人都吃得胃口大開。

「我想回去睡一覺了,好久沒這麼開車了。」上了車Lily打着哈欠說道。

陳默點點頭,「到了賓館,先休息休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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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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