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九死一生

「傳我的話出去，讓月尊來請夫人去攝政王府暫住幾日。」黎瓊觴維持著自己的理智，開口道。

「師兄，這也太明顯了，小嫂子會生疑心的。」章九霄不知道黎瓊觴打著什麼心思，然而他明白這話一旦說出去了，蕭靜姝肯定會發現端倪。

「顧不得那麼多了。」黎瓊觴更加肯定對方是沖著他來的，他本身已經成為一種危險，又怎麼好留蕭靜姝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承受傷害？

蕭靜姝是被月尊親自接走的。

柳茵茵完全不知道宮內的事，突然聽到下人說月尊帶了蕭靜姝回來，她其實是很高興的。

蕭靜姝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所以很多事我不願意去過多的追問什麼，可是月尊，你至少該告訴我，他究竟是怎麼了？」

柳茵茵剛走到花園內，就聽見蕭靜姝這般詢問月尊，而她那位冷麵的夫君遲遲沒有開口。

「夫人。」柳茵茵快步來到蕭靜姝身邊，她扶著蕭靜姝坐下，道，「您冷靜一下，有話慢慢說。」

月尊本身也不了解來龍去脈，他急匆匆被叫過去，甚至連黎瓊觴的面都沒有見到。他並非不想回答，而是蕭靜姝問的問題，他也不清楚。

「夫人，您想知道的，我派人過去問，一定儘快給您一個答覆。這段日子您就先在我這處住著，不管是什麼事，莊主都會處理好的。」柳茵茵不怕蕭靜姝鬧性子，蕭靜姝不會讓他們這些人為難。

她怕的是蕭靜姝自己心中鬱結。

蕭靜姝這一住，就是三天。

外出的夏輕塵回來，接替了方雲謙留在宮內，於是攝政王府內又多了一位不善言辭的主子。

「我以為神醫會自己過來的。」柳茵茵私下裡和月尊相處的時候，開口道，「他那般看重夫人。」

「神醫嘴硬心軟。」月尊道。

太上皇是明面上維護著兩位主子，夏輕塵畢竟沒有親眼看著黎瓊觴成長，而認回蕭靜姝的時候，黎瓊觴已經把蕭靜姝帶走了。

然而，黎瓊觴是蕭靜姝和太上皇一同認同的人。即使夏輕塵表面上沒怎麼寵著黎瓊觴，但實際上夏輕塵為了黎瓊觴的身體也付出了很多精力。

夏輕塵曾整宿整宿的不休息，只為了給遠在雪山秘境的黎瓊觴找出養好身體的辦法。無處次的嘗試著各種烈葯。這些，風尊曾在信裡面提到過。

這種對待黎瓊觴的態度，像極了太上皇對待夏輕塵的態度。誰能說太上皇不重視夏輕塵呢？

當年太上皇心心念念的惦記的，不就是自己的這個翹家兒子？找到了之後，也依舊沒改變什麼。

「所謂的一個女婿半個兒？」柳茵茵輕笑道。

月尊沒有接話。

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從成親以後，他再也沒有去拜訪過自家的岳父岳母，那邊怕是也有微詞了。

「等這陣子的風波過去了，我們去看一看爹娘。」月尊隔了許久說道，他似乎是對柳茵茵關心不太夠，直到今日才意識到，她孤身在外，如何會不想念家人。只是她不說，他又遲遲沒發覺。

侍女突然著急的跑了過來，氣都沒來得及喘勻，就道：「王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桌子上，放了一封信，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拆開。」

「先等等。」月尊覺得奇怪，王府守衛在蕭靜姝來了以後加強了一倍不止，蕭靜姝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怎麼會在暗衛都沒發現的情況下離開。

然而柳茵茵手快的接了過來，剛一拆開，從裡面就掉落了一隻黑色的蠱蟲，蠱蟲噌的一下就鑽進了柳茵茵的皮肉裡面，柳茵茵頓時覺得鑽心的疼。

「茵茵，說好了今日去書閣，你怎麼還在這裡？」蕭靜姝剛剛轉了一個彎來到這裡，最後一個字的話音剛落，原本送信的侍女就一個暴起沖向了她。

純粹的恨意，濃烈的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毀滅殆盡。蕭靜姝看著侍女充滿仇恨的雙眸，她站著不躲，甚至將想要保護她的隨從擋在了身後。

沒人知道電光火石之間蕭靜姝做了什麼，只是當柳茵茵的驚呼聲過後，蕭靜姝開口道：「停下。」

侍女當真停了下來。

似乎上一刻恨不得一劍殺了蕭靜姝的人不復存在。

柳茵茵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暗衛開口道：「夫人，這人交給我們審問就好。」

夫人真棒，這種個人魅力省了多少兵刃。

蕭靜姝會噬心術是一個不言說的事實，黎瓊觴也沒瞞著過暗衛們，但是這不妨礙暗衛們藉機吹捧一番蕭靜姝。他們露月山莊的夫人就是用來寵的嘛。這是露月山莊的老規矩，不成文的。

「受傷了？」蕭靜姝見月尊緊張的看著柳茵茵，她小跑過去，輕聲詢問道，「這裡的事呆會兒再說，雲謙在偏院里，過去看看吧。月尊你先帶茵茵過去。」

方雲謙看到月尊前來，也沒說話，直接看向月尊懷裡面的柳茵茵，他細緻的查了查，道：「環命蠱。」

月尊當即皺起眉來：這蠱的解法……

「現在就能解。」方雲謙說道，「要解嗎？」

還有其他的解法嗎？月尊問道：「怎麼解？」

方雲謙道：「將蠱蟲逼到胎兒身上，流掉胎兒。」

蕭靜姝一進門就看到月尊那張冷峻的連罕見的有了冰裂的跡象，緊接著就聽到了方雲謙的話，這是怎麼了？怎麼就要流掉一個孩子？

柳茵茵的孕像不是很明顯，只是她本身就容易發現一些細微的變化，而自己又經歷過懷孕產子，蕭靜姝能夠看出來柳茵茵是有孕了的。

她本想將這個作為一個小驚喜保留到月尊知道的那一刻，誰知驚喜就突然變成了噩耗。

蕭靜姝很是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她曾經兩度失去孩子，並且因此承受著內心痛苦的煎熬。柳茵茵是她的姐妹，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柳茵茵受苦。

「茵茵，我們去內室先坐會兒。」蕭靜姝走過去牽著柳茵茵的手，她看了一眼月尊，「月尊是有話要和雲謙說的。我正好和你說些私下話。」

月尊知道這是蕭靜姝體貼他，他微微頷首以示謝意，他確實不太想讓柳茵茵參與這個話題。

「她有孕多久了？」月尊問道。

方雲謙道：「二十天左右，快足月了。」

月尊一時間沉默了許久，他眉頭緊鎖，他身上看不到初為人父的任何喜悅，就連外面聞風而來的露月山莊暗衛們都不像往日那樣嘰嘰喳喳的。

「這孩子來得是時候，也不是時候。」月尊思忖半晌，道，「雲謙公子，拜託你幫我保住茵茵的命。」

暗衛們集體一愣：不要孩子了？

月尊道：「我不能失去她。」

他們會失去一個孩子，他們也會再擁有一個孩子。然而柳茵茵死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個溫婉且要強的女子是他的命。

暗衛們整齊的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他們不是月尊使，沒辦法代替月尊使做出任何決定。

他們阻撓不了月尊使，還不能收拾收拾那個罪魁禍首了？暗衛們轉移了發泄心中鬱悶的對象。

難得月尊使如此直白的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心跡，卻是在這種情況下。都怪這些壞東西！

黎瓊觴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才剛剛從藥性下醒過來，雖然不是什麼好消息，但是花尊也沒瞞著他，他聽完之後，垂眸道：「大人孩子都留下。」

他不允許這些追隨他的人經受這般的痛苦，一個環命蠱，他不是大夫，卻也有能夠除去的辦法。

「這是命令。」黎瓊觴難得表現出上位者的強勢，「你現在就去王府，攔下月尊。我明日親自過去一趟。」

醫術有限制，就用咒，沒有人規定，咒術只能用在人身上。只是一旦用了咒術，他的身體恐怕就再難撐得住了，黎佳雪在他身上維持的虛假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想要再恢復，除非他真的痊癒了。

夏輕塵道：「他不過是下人，你何必作賤自己幫他？」

「縱然是下人，可他娶的也是姝兒很在意的人。」黎瓊觴道，「姝兒接受不了這種事情，我不想讓她傷心。畢竟，這種保全的方法只有我知道。」

又或者，非他不可。

「想去做就做吧，我不攔著你。」夏輕塵頭疼的說道，「不破不立，萬一這是一個能讓你痊癒的契機呢。我跟著你，畢竟你這樣的身體，也用不了我的葯。先說好了，藥效發作，你要撐過去才行。」

這兩個孩子，沒一個做得到心狠手辣。

如果可以，他寧願讓這兩個孩子成為大惡人，只為他們彼此而活，沒有這些外在的事情影響。

「九死一生丹，可比洗筋伐髓更讓人痛苦。」夏輕塵道，他遲遲不用藥的原因，就是黎瓊觴的身體沒到只剩一口氣的時候，他又不能真把黎瓊觴弄到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氣，他家女兒會恨他的。

九死一生丹只對將死之人有效，脫胎換骨，重獲新生。當初太上皇躺在棺材板里那麼久，也是受了九死一生丹的藥效影響，太上皇尚且沒撐住。

可是因為當初的藥材都用在了太上皇身上，彌補的藥材，近年來都不會長成。黎瓊觴要是沒挺過去，他沒有任何的辦法補救。說不得人直接就死了。

「我不會讓她失去丈夫，也不會讓雲兒失去父親。」黎瓊觴走下床對著夏輕塵說道。

這與其說是個承諾，倒像是他和夏輕塵的約定。

花尊按著黎瓊觴的吩咐去了攝政王府，他拉著月尊灌了月尊三壺烈酒，促膝長談了一夜。

雖然月尊不至於違背黎瓊觴的意思，但是他怕月尊自己鑽進死胡同。到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時候，花尊才放了月尊回去，不管自己這位好兄弟想沒想通，這孩子是一定要留下來的了。

月尊身上染著酒氣，他沒驚動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熟睡的柳茵茵，沐浴更衣后才回來。

素日里一直束在身後的長發披散著，柔和了他過於冷峻的面容，他甚至忘了自己貼身的佩劍尚且沒有懸挂在腰間，就這麼直接來到床前。

停下人說昨晚上蕭靜姝很晚才離去，蕭靜姝離開的時候，柳茵茵情緒並沒有什麼過於激烈的反應，想來蕭靜姝已經安撫好了柳茵茵了。

其實這種事情，本應該他來做的。

月尊的視線從柳茵茵的臉上緩緩的落在她雙手交疊放置的小腹上，月尊確信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對他們尚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的一種維護。

柳茵茵之前從來沒有這種習慣。

「你怎麼就不想想她有多麼期待這個孩子出生呢？我家的阿嬰，每天都把我們的小崽子寵到天上去了，我說一兩句小崽子的不好她都要和我鬧。」

「這些當娘的都一個樣，你夫人是性子柔，但是你也要知道，女子本柔，為母則剛的道理才是。這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孩子，懷胎十月的人是她。」

月尊回想著花尊昨夜的話語，將手撫在柳茵茵的小腹上，他並非真的固執些什麼。花尊說黎瓊觴會想辦法，他不懷疑黎瓊觴的能力，可是他怕黎瓊觴會做出什麼傷及黎瓊觴自身的事情來。

倘若有其他的正經解蠱的辦法，方雲謙不會不說。黎瓊觴自己身上的咒術都還沒來得及破開。

柳茵茵剛醒過來，她看著坐在床頭的月尊一怔：「剛回來？花尊拉著你喝了一夜酒嗎？」

月尊身上的酒氣還在。

「三壺酒罷了。」月尊扶著柳茵茵起身，道，「花尊就是愛嘮叨，說了一晚上，三壺酒有兩壺是他喝的。」

這是在和她解釋自己沒喝多少？柳茵茵莞爾，她抬頭注視著月尊：「我不想用孩子的命換我的命。哪怕環命蠱有朝一日真的發作了，我也會撐到孩子出世。夫人說，莊主會想到辦法的。」

月尊承認道：「是。花尊就是帶了莊主的話來。」

「那我可以留下這個孩子嗎？」柳茵茵遲疑的問著，「我不覺得會不用付出代價就會除掉蠱蟲，我只怕莊主為了夫人勉強他自己。保護他，是你的責任，你是我的丈夫，但也是露月山莊的月尊使。」

她不能強迫月尊在她和露月山莊之中做出選擇。這太殘忍，她捨不得讓月尊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