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離府（5）

日漸西落，只不過冬日雲多霧濃的，原本燒得火紅的霞色此時也如水一樣暈開，隨着玉弓在夜空亮起。

夜，來了。

「連翹。」傾顏放下了手中的書，整整一個下午，竟一頁也沒有翻動。

「小姐。」

「如何了？」說着，女孩已經從蒲墊上起身，款款向門口走來。

「途中滑足不計數次，現如今恐是力不支昏厥了過去。」連翹如實地回答著，語氣中深藏着一絲顫抖。

傾顏聞聲瞧去，果見一人豎躺在石階上一動不動，摸黑看着還有些許駭人半夏在一旁看着，並未有什麼動作「去遣人提桶水來，要熱的，好好給這丫頭暖暖身子。」

「是。」

連翹應道，退身離開。

身側燈籠的火光搖搖曳曳，與清冷的月光交融在一起。

許是今夜的風格外的大些吧。

傾顏暗自想，不動聲色地掃了兩眼掌燈的侍女，沒有開口。

「小姐，水提來了。」連翹說着，側身示意身後的兩名小婢子上前。

因着她病弱，不便按其他人先給老夫人請安再一同用餐，老夫人也有憐憫之心，特許她在紫苑中有個小廚房，想要一桶水是再容易不過了。

「小，小姐，水，水提來了。」這兩名婢子都才進了這後院，聽聞被分到了那病弱的五小姐院內，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今兒個的事嚇得不輕。

女孩沒有開口，黑黝的瞳仁靜靜地看着冒着熱氣的水桶。

「小，小姐，庖廚里還沒換上新水，只，只有灶台上的燒水灌中還剩一些水……」

「潑。」連翹還欲再解釋一番就被女孩淡淡的聲音打斷。

唇瓣蠕動片刻，究竟還是什麼都道不出「是。」

「嘩——」

也不用瓢潑，就這麼一桶還算熱乎水，直愣愣地傾倒在那昏厥的侍女身上。

「啊！好燙，好燙……」

水雖稱不上有多燙人，但身子與水的溫差大。剛剛還凍成了棍兒，這會兒又有熱水淋下。

看那侍女猙獰的表情，想來感覺是不錯的。

熱水送來的溫暖沒有停留多久，就又立馬一反原來雪中送炭的溫情，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索命鬼，一點點奪走了身體的溫度。

「小姐，小姐，奴婢知錯了，放過奴婢吧，奴婢，再也，再也……」貝齒不斷撞擊著，舌頭被凍得發麻，她說話間不知多少次咬到舌尖，卻不敢停下求饒的話語。

直到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拖下去。」女孩沒理會她的求饒，吩咐道。

「是。」身邊的兩名掌燈侍女哪還敢有白日裏那般囂張的態度？紛紛將燈籠掛在走廊的柱上，三兩下就將人拖走了。

連翹手裏還提着木桶，指尖不經意地凝結出了顆水珠，半晌，也未落下。

夜裏的風比白日裏更加多了份寒意，女孩低下頭，看着指尖的紅意慢慢攀沿而上。

腳跟前的光亮未曾暗下，傾顏寢室的大門未曾關上。

沉默良久，終是放下了木桶，看着一旁相覷無言的兩名小婢子道「你們先回去吧。」

「是。」得了令，二人如得了免死令牌一般，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連翹看着她們二人的背影，雙手漸漸收攏，轉身進了卧室。

「小姐。」

半晌，房內都不見聲響，二人皆沉默著。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