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難受
關內道靈州，原本是一個破落狹小的縣城。今日卻變得無比的擁擠，官道上兩旁到處都是休息坐地的唐軍。雖風塵僕僕，盔甲跟臉上都留著污漬，但雙目威嚴，許多居民根本不敢直視其，要麼在遠處悄悄觀看，或者低頭快速露過。
而在城內，王崇坐在縣衙內當中的大位上，旁邊站著一個拘謹，面色緊張的中年人。從他的官服看來，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職，正是此地的縣令。
王崇將軍隊帶來，著實嚇壞了這位沒見過世面的縣令。尤其是讓他打開糧倉，賑濟下軍隊后，他有點欲哭無淚，那些都是要交的賦稅。自己今年一年的政績要白費了，可現在只能陪著笑，站著在王崇旁邊等待著他發號施令。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便是這個道理。
王崇此時也不好受，多日沒有飽餐一頓了，在吃過許久不碰的米飯跟湯水，他臉色好了一點。沒有前幾日那麼憂愁蒼白，變得紅潤了一些。
可他的上級，就是皇帝陛下，執掌整個帝國的男人。本來要讓他給突厥一個下馬威，震懾諸國，可他失利不少，經清點損失了上萬騎兵，這可是大敗啊。
但是又能如何，世上最難買的便是後悔葯，自己種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吃下，只是苦了那幾位推薦他出征的大人。
王崇嘆了一聲，臉上揮之不去的憂愁，眾將也紛紛知曉，只是旁邊的縣令憂愁好像比王崇更盛。
「叔父，大軍即脫離危險，我便不再跟著，此行便回書院，就此告辭。」王恆倒不是很擔心，因為叔父立過多次大功，陛下不應該是無情之人，行禮便要離去。
「恆兒，待我向你師傅問好。」
「一定。」王恆回頭一笑，他換回了乾淨的白衫，背負長劍，氣宇不凡，駕著馬匹從衙門外疾馳而去。
王崇也不想王恆被自己連累，道了一聲，便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望著衙門外的破牆，又嘆了一聲，心裡想道「書信應到陛下手中了，生死有命，看天了。」
此時一處深山中，幾人幾騎正在慢慢前行。路漸漸變窄，所有人都下來牽馬前行。深山空靈靜謐，除了不時有鳥兒鳴叫的迴音外，並無無他雜音。
幾人小心翼翼的看著腳下，倒沒有注意一旁山體竄出的樹枝，鉤破了衣服。雖有氣但卻無人發泄，因為此次任務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給他們的，辦不好，可能小命都丟了。
孫笑川被掛在馬上，這幾日他就這麼被運著一直走，他不知道得罪了誰，怎麼要抓他。但是對方還行，給他吃飯，喝水，倒也沒怎麼虐待，只是對方的眼神看他多了一絲憐憫。
「哦。」孫笑川怪叫了一聲，引得眾人回首，原來馬匹走得時候晃了一下，把樹枝不偏不巧，正好插進了孫笑川的那兩片臀肉之中，疼的他喊叫。
「閉嘴，再叫直接把你活埋了。」李公公厲聲喝止，多日的路途也讓他心煩，看著這樣的蠢物，想著若不是送給老鬼，早就結果了你。
孫笑川被一嚇，果然安分了許多，緊閉著嘴，忍著後身傳來的痛楚，繼續在馬上這麼顛簸著。
深山中一陣風來，林海起伏，松濤萬頃，綿延呼嘯。走到後面，漸漸已沒了路，只能從兩樹之間的縫隙擦身而過，連孫笑川都不得不從馬上下來，艱難的走著。
「老鬼住這麼個鬼地方，真是人符其名。」李公公在最後，有些哀怨地走著，幾個手下倒是在前面，將實在擋路不能移開的灌木，雜枝砍開，造出一條路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孫笑川的腳都有些麻痹了，不時蹣跚，像個跛子，肚中還空蕩蕩。但此時他也不好亂髮脾氣，只能心中咒罵幾聲陰陽人，艱難地跟上。
「公公，地方到了。」孫笑川忽聽前面一聲，抬頭望去，面前竟是一面山壁，灰白色的底子，高聳入雲，路也沒有了，像一面高牆堵住了他們。
「嗯，叫老鬼把東西扔下來吧。」李公公點了點頭，命令著手下，手下聞言立即從馬背上的包裹里掏出一個類似爆竹一樣的東西。
用火摺子點燃后，那爆竹竟脫手衝天而起，孫笑川嚇得顫了一下，只聽砰一聲，天空中久久迴響不息。
不一會，山壁上傳來唦唦聲，像刀片在磨刀石一樣。孫笑川抬頭望去，有兩條粗壯的鐵鏈正在往下落著，中間則是一根削平了的木塊。
鐵鏈跌落到地面，略有剩餘，尾巴垂到地上，孫笑川此時才看清，原來是用鐵鏈做的繩梯，緊緊貼著山崖峭壁之上。
「走，你這廝，先給我上。」李公公指了指孫笑川，孫笑川望了望其他人，發現都神色不善，心裡一沉。心想跑是死，還不如聽他們的話，乖乖轉身，雙手抓緊了鐵鏈，腳踏上木板，向上爬去。
「你們把東西帶好。」李公公叮囑了一聲，便緊隨其後，而手下則將馬匹上的包裹負在身上，打了個死結。伸出雙手，抓緊鐵鏈，一步步跟上前人向上。
孫笑川越爬越高，餘光不經意瞟到一眼，發現早已遠離地面不知多少。樹木只變成一片綠色鋪在下面，兩旁只剩下青藍色的天空。
一陣風吹過，不大不小，孫笑川死死的抓住了鐵鏈，沒有脫手，但停住了步子。他手心出汗，胸口有些發悶難受，不敢在往上爬。
他身後的李公公抬頭一看，張嘴變罵「你這賤人，若是再不走，我就把你從這扔下去。」說完，便騰出一隻手，便來佯拉孫笑川的腳。孫笑川嚇得立馬抓緊鐵鏈，健步如飛，蹬蹬蹬，也不管身處高空，一路向上爬去。
終於看到了山頂，孫笑川雙手掌心發紅，都擦破了皮，隱隱作痛。爬完最後一節梯子后，躺到平地之上，大口呼著氣，平復著不斷跳動著心。
「媽的批，嚇死我了，比過山車還刺激，死變態。」孫笑川罵了一聲，發現那太監還沒爬上來，心裡安穩了一些，若是被他聽到，可能就完了。
「嘖嘖嘖，真是一塊好料。」正仰天躺著之際，天空忽然黑了，孫笑川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張臉擋住了視線，他正想瞧的清楚，卻發現對方又移開了。
正巧後面李公公等人陸續登上平地，孫笑川翻身坐起，發現山頂原來早站著一個人，剛剛太累心亂，以至於沒瞧見。
只聽身後李公公一聲，「好你個老鬼，居然住在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真是個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