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受降城。

這是一座血腥之城,奉天建國之初,在受降城埋了超過50萬人的血肉之軀。這裏常年妖霧環繞,怪物出沒,晚上更是陰風陣陣,怪叫聲一陣接一陣,未成年的公子們一般被六大貴族長老們藏於府中,不準前往受降城,而成年的公子們一般要帶着自己的近身武士前往降城,這裏的一戰一敗決定着以後的權力轉移。

受降城附近的小城叫天碧城,小城外一千里皆是拔高的金漆樹,這樹倒是神奇,樹身是黑直黑直的,刮開那厚實的樹皮,卻能流出金色的汁液,刮漆人以小木桶收集這種汁液,然後用小量露水攪入,借用畫家的手塗在黑木盒之上,曬乾,形成那人人爭相擁有的漆盒,漆盒製作完便運往別處用作富裕女子的發簪盒子,胭脂盒子。當然這汁液還有別的用途,例如製成除妖符上的符文。

石媚看着自己籃子中的妖符,嘆了一口氣,「又剩了這麼多。」她知道這幾天受降城冰雪融化,很多公子小姐們會來受降城抓拿妖物。

她站在天碧城通往受降城的一條路一旁的樹下坐下,也不吆喝,只是把裝着一個裝着妖符的黃色大籃子放在前面,立起一個寫着「賣妖符」的牌子,然後坐在一旁悠然地吃着餡餅。旁邊是一匹瘦弱的馬。

不斷有人在她面前經過,大多是兩個年長的人帶着小孩。她們有的是騎着馬而來,有的是步行,大部分只是臉色匆匆路過,偶爾會停下來看她幾眼,然後走掉,這些都是看比賽的人。

冷霜和肖滿騎着馬走在前面,後面則是顧惜柳和謝曉風,然後是車夫趕着空無一人的馬車,最後是齊煥、葉恆、鬼面帶着新的武士。

冷霜見到一旁的石媚,猶豫了一番,便將馬勒住了,她轉頭對顧惜柳道,「我買一些妖符。」顧惜柳點點頭。肖滿有點疑惑,便道,「可是林姑娘不是給了你很多嗎?」

「不礙事。多一點不礙事。」冷霜跳下馬,走到石媚旁邊,蹲下身瞧了一眼這個年紀大約16歲的長著一張圓臉的姑娘,「姑娘,你這妖符怎麼賣?」

「這個,這邊是低級妖符,制妖符,定妖符,一張10銀纏,這邊是中級妖符,一張要1金纏,高級的也有兩種,這種是5金纏,這種是10金纏」石媚忙收起餡餅,抬頭淺淺一笑,柔聲道。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十分好聽。

「那我全要了,你回去吧,這地方也不安全。」

「喲,冷姑娘,我以前倒沒發現你原來如此善良。」謝曉風在後面笑道。

「姐姐,你真的要全要嗎?」石媚瞪大圓圓的眼睛問。「這裏有約有200張除妖符,大約要,要,你等一等,讓我算算。」

「這低級的有80張,中級的有30張,1金纏的有30張,5金纏的有30張,10金纏的有60張。」石媚漲紅了臉,伸出手指認真地計算著,片刻之後,她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要900金纏吧。」

「沒問題。那我全要了。」冷霜掏出900金纏遞給石媚。

「那太感謝了,姐姐。」石媚接過900金纏,把籃子遞給冷霜,她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眼睛中折射出無限柔和的光。

「不客氣。」冷霜笑道。

冷霜接過籃子走到馬車旁,把籃子輕輕放在馬車上,便重新跳上馬。十幾個人便繼續朝着受降城奔去。

良久,石媚站起來,朝着他們的身影追了起來,「姐姐,回來,我算錯了,只需要780金纏,快回來。」

她看着越去越遠的背影,急得快要哭了,只得騎上自己的馬追了過去。

到達受降城已經是亥時,受降城的天空已是灰黑灰黑一片的,這裏的房屋都是灰暗的牆,灰暗的瓦片,牆壁上張貼著多種制妖符,生活在這裏的大多是亡命之徒或者要抓妖人。

齊煥帶着顧惜柳、冷霜前往一間看上去還算整潔的客棧,走進客棧,眾人頓時覺得一股濕冷之氣,客棧很昏暗,從半開的窗戶透進微弱的光,每一個柱子都張貼著金黃色的紙符,店家是一個黑黝黝的男人,見到他們,倒是不驚訝,只是打了一個哈欠,「要多少個房間,身上可有妖符?可不要單獨在一個房間?出了性命小店概不負責。」

「那要7個房間,住一晚。」齊煥道。

「好,那要120金纏。」漢子懶洋洋道,「不要隨便走出房間。一更之後不能點蠟燭,不要睜開眼睛,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放心。」齊煥遞上120金纏。

「那我和鬼面一個房間吧。」冷霜看了一眼眾人,這裏只有她和鬼面兩個姑娘,這樣安排是相當合理。

「我?我可沒關係,受降城我之前來過,就自己一個房間。」鬼面道。

「冷姑娘,不用這樣,鬼面一個房間,你和公子一個房間。」

「好。」冷霜點頭,指着手中的籃子問眾人,「你們需要妖符嗎?」

「不需要。冷姑娘,身為21段武士應該想想如何借用自身力量去殺妖,而不是借用妖符。」肖滿不屑道。

冷霜沒說話,只是往顧惜柳身邊站了站。

房間依然很昏暗,但是幸虧是乾淨的,床鋪上是疊得整齊的一床被子,旁邊一張黑木桌上放着一個花色的花瓶,一盤饅頭,兩壺清酒。西邊一個木架櫃,掛着一個不明妖怪的頭顱骨架。

「阿霜,有蛇。」顧惜柳躲在冷霜後面,雙手緊緊抓住冷霜的肩膀。

冷霜轉頭一看,一條肥碩的黑蛇正從床底下緩緩爬出來,足足有兩個人的身長,那舌頭一伸一縮,兩隻小而圓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們,但是也不靠近。

「原來你怕蛇啊。」冷霜有點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盯着他,他神色難得緊張,便笑了一笑,道「這蛇很肥,可能是店家的蛇或者是鎮店之物,我看還是不要隨便殺了他,我找找有沒有定魂符,把他定住后,交給那個黑漢子,你身上有定魂符嗎?」她邊說邊在籃子中翻了起來。

「沒有。我的妖符早就用光。」顧惜柳雙眼依然緊緊盯着那大黑蛇,聲音逐漸變小,「這是蛇妖嗎?」

「不是,一點妖味也沒有。」冷霜用力在空中聞了聞,掏出一張定魂符,朝那蛇尾拍去。

那蛇本來就異常的肥大,加上天氣寒冷,不喜動,見冷霜靠近,只是象徵性地吐了吐舌頭,所以冷霜那符輕易貼在那蛇尾上,蛇頓時一動不動,就連吐出的舌頭像是凝固在嘴巴外。

為了以防萬一,冷霜再次拿出一張定魂符拍在蛇身上,她蹲下來朝床底看了看,床下空空如也,冷霜舒了一口氣。

「那我把這蛇抱下去,告訴那爺子一聲,你在這裏等等。」冷霜朝顧惜柳喊道。

「我跟你下去,可是我怕蛇,我能不碰這蛇嗎?」顧惜柳有點不好意思道。

「隨便。」冷霜聳聳肩,雙手抓住蛇身,想把蛇拖出去,可是這畢竟是一條巨蛇,冷霜綳足了勁,臉上細細青筋都冒起,但是那蛇只是移動了一點,冷霜就累得要停下來。

「這蛇很重,我不行了,我要去叫爺子幫忙。」冷霜嘆了一口氣,擦擦額頭的汗。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不要和這噁心的東西在一起。」

「也好。」

黑漢子一聽到蛇,閉着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原來我的寶貝躲去你們房間啊,你們別弄死他,否則我可要取你們的命。」黑漢子厲聲道。

「沒弄死,可是萬一這蛇把我相公弄死了,那我也得跟你拚命。」冷霜聽完他的話,略有不滿。

「我那蛇性情溫和,不會弄死你那小子的,萬一真弄死了,那你大可取我的命。」黑漢子冷笑一聲道,他頓了一頓,又笑道,「我那蛇又不是妖怪,不喜歡皮薄的男人。」隨後便跟在他們身後上了樓。

這黑漢子倒是力大無窮,輕易就把半條蛇扛在肩上,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盒子,「姑娘,我見你是好人,受降城常年妖氣魔氣極重,凡人容易被妖氣入心,以致心魔作亂,這些藥丸可以讓你避免被妖氣入心,免費贈你了。」

冷霜心中一喜,「那謝啦。」馬上走上前,雙手接過盒子,然後拉着顧惜柳避到一邊,讓那漢子把蛇拖走。

冷霜把盒子打開,見到裏面有約20粒的紅色藥丸,猶豫了一下,把盒子收好,這時候,腳步聲響起,冷霜轉頭一看,原來是齊煥,「公子,客棧的東面有酒館,你要去吃點東西嗎?」

「我和阿霜一會兒過去,你們不用管我們。」

「那勞煩冷姑娘照顧好公子。」齊煥笑道。

「好。」冷霜點點頭,「你放心,他會完好的。」

「那好,公子、冷姑娘小心。」齊煥叮囑道。

受降城中,天空中盤著多隻黑色的巨鳥,樹木幾乎不長葉子,街上稀稀疏疏地走着都是高大的漢子,偶爾看見的都是帶刀的女子,要不是除妖師要不就是罪犯。當然有些人身上背後張貼著退卻符,偶爾看見幾隻乾屍穿梭在茫無目的穿梭在街上,或者長著綠色手臂、黑色雙角的奇異的人走在街上。巨鳥們好像專吃乾屍,看見乾屍,就俯衝下來,爪子用力鉗住那些乾屍,緊接着便又飛上半空,城內的人似乎對這情景見慣不慣。

老鼠偶爾從一旁神色慌張爬出來,身後跟着幾條蛇。

酒館清一色的黑色木椅,三兩個人圍坐在一旁大碗喝着酒,吃着炒花生,烤肉。

小二一見有冷霜和顧惜柳走進來,便笑呵呵走過來,道,「兩位客觀,要吃點什麼?烤蛇肉還是炒花生?炒花生還是烤蛇肉?」

「難道沒有別的肉嗎?」冷霜道。

「那烤鳥肉?不過那可是吃乾屍的鳥,不幹凈,要不還是烤蛇肉?」

冷霜緊抿著嘴,眼睛望向顧惜柳。

「那就炒花生吧。再要點小酒。」

「蔥花餡餅要嗎?」

「要。」冷霜點頭,終於有可以飽腹的食物。

「對了,你為何會怕蛇?信守府不是沒有蛇嗎?」

「有,以前它們晚上會爬上我的床。」顧惜柳道。

「這怎麼可能,你不是有侍從照顧嗎?我在信守府都沒有見過一條蛇?」冷霜心中滿是疑惑。

「可是我小時候真的在那裏見過蛇。我還在那裏差點被蛇咬了。」顧惜柳道。

「倒是奇怪,不過幸虧我不怕蛇,這樣吧,我以後就幫你趕蛇,你可要感激我。」冷霜笑道。

「兩位客官,你們的酒和炒花生到了。」小二笑着把兩碗酒和一小盤花生端了上來。

冷霜看了這菜,無奈地道,「小二,你這花生,算了,這樣的給我來5盤。」

「姑娘,好久不見。」這時候,走進一個麻衣少年,這少年看上去也是18歲左右,一條馬尾高高束著,一雙丹鳳大眼明亮無比,背後一把黑色的刀,刀柄上並沒有太多的花紋和標記。

冷霜轉身看了一下四周,這酒館就只有自己一個女人,這人應該就叫的是自己,她狐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叫的是我。」

「不然呢?你忘記了嗎?你在陽虛的時候救過我一命,那時候你說過等我傷好了就嫁給我,你忘記了嗎?」那少年說完,露出燦爛的一笑坐在冷霜的旁邊。

冷霜趕緊道,「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倒說說,我叫什麼名字?」

「阿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可是韓隱,你真的忘記了嗎,那日在陽虛,我被人打傷了,吐了很多血,是你救的我。」這個叫韓隱的少年轉頭笑道,他的語氣無比的真摯。

「我可沒有那麼多閑心救人,你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所以你是交了新歡而忘了舊情?」韓隱繼續笑道。

「阿霜,你認識這個人嗎?」顧惜柳終於轉過頭看了一眼韓隱,然後又把視線轉向冷霜。

「不認識。」冷霜無奈道。「不過,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走便是了。」

「你是誰?你再不走,那我就把你的右手砍下來。」顧惜柳道。

「是嗎?就憑你?」

話音剛落,秋霜穿過了那人的右肩,「你不過是11級重犯而已,真以為躲在這裏就可以免死嗎?」顧惜柳恨聲道。

「你?你怎麼知道的?你是誰?」韓隱瞳孔縮了一縮,左手握著背後的刀柄有點不知所措。他只覺得右肩一股入骨的寒,整條右臂都動彈不了。

顧惜柳扯開秋霜的布條,此時坐在一角的三個黑衣人圍了上來,「真大爺!!你是13級重犯吧,還是第一次在這裏看見13級重犯,你費了多大的勁偷得了這刀。」

冷霜和顧惜柳對視一眼,看着那個滿臉皺紋的黑衣大漢,之間他滿臉的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費怎麼勁,這刀很容易偷。」顧惜柳把刀從韓隱肩上抽出,「走吧。」韓隱捂住傷口,對着老漢苦笑道,「你瞎了嗎?他就是信守府的公子,為何要偷刀?」說完,便轉身緩緩離去,秋霜穿過的傷口,一滴血也沒流下。

「哈?」那三個黑衣大漢聞言馬上退後幾步,然後道,「公子,求放過,小的就替你去抓拿那個11級重犯。」說完,三個飛一般奔出酒肆門口。

「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不對,武士不能在對方手中無刀的時候出刀,那是弱者所為。不過,你也不是武士。」冷霜頓了一頓,又道,「其實剛才那個人交給我解決就好了,我無父無母,哪怕他一日找我尋仇,我也不必顧忌那麼多。」

「難道你不顧及我的心情嗎?」顧惜柳垂首道。

「你怎麼連11級重犯都知道。」冷霜別過臉,看了看外面黑色的路,路邊幾棵枯樹上停著三兩隻黑色的鳥,緊緊盯着稀疏的行人。她在心中默默念道,倘若那天就那麼沉下去有多好。

「一般在受降城11級重犯最多,10級以下的重犯很難在這裏生存的。所以我只是隨便一說而已。阿霜,我們趕快把這個吃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顧惜柳道。

「就五盤花生吃不了多長時間。我很餓,你們每次過來這邊地方難道就只吃這些東西?」冷霜夾起一粒花生就著酒水吞了下去。

「也不是,前年的時候在這些酒館偶爾還能吃得上狼肉、鹿肉,去年倒是吃不上了。不過,阿霜,你想吃別的,我可以想想辦法,齊煥畫了一張地圖給我。」

「我不想吃別的,你要帶我去哪裏?」冷霜又往嘴裏塞幾粒花生,可是這花生真的是越吃越餓。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看,就是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妖怪最多,不過據說那個地方很漂亮。」顧惜柳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指著一處道。

「你去過嗎?」冷霜一聽到妖怪多,就直皺眉,她不是那種為了一個漂亮的地方就要冒險的人。漂亮的地方那麼多,可是生命只有一條,如何怎麼衡量,這種地方依然不值得去啊。

「沒有。」

「那萬一死了怎麼辦?」冷霜提出疑問。

「不會死的。」顧惜柳語氣滿是肯定。

冷霜拿過地圖,地圖上散在畫着大大小小紅點,這些紅點在地圖上分佈並不均勻,而在紅點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他剛才指的地方,冷霜試着問,「這些點越密集,是代表妖怪最多嗎?」

「對。」

「你自己一個人去吧,我不想死在這裏。」冷霜毫不猶豫拒絕,她自認根本就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與妖怪對抗。

「公子,倘若你去了還能回來,那我再陪你去吧,你有事情,反正你的武士會想盡辦法救你,可我死了就不一定,所以我不去。」冷霜覺得或許剛才自己的語氣有些冷淡,便解釋了原因。「那裏有延長壽命的東西嗎?還是有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東西?」冷霜接着問。

「沒有。你難道真的不想去嗎?」

「雖然我熱愛刀法,但是我沒必要為了刀法和蘇秦打一架,你明白嗎?有些事情不值得。」冷霜淡淡道。

「好吧,那就不去。那我們吃完就回客棧,反正離開這裏,我們就去浪跡天涯。」顧惜柳看上去並沒有悶悶不樂,「那你想好了嗎?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冷霜聽了,小心嘀咕道,「你沒必要跟着我,到時候我還要保護你,很麻煩的。」

「一點都不麻煩,我不用你保護的,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就這麼決定。好了,我們回客棧。」顧惜柳道。

「哦。」冷霜點頭,視線投向酒館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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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魂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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