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新的未來（二）

天氣晴朗，空氣中浮動着淡淡的梨花香味，陽光穿過修剪得體的樹木，灑在守耳市最繁忙的商務區內，這似乎是甜美的一天，衣着優雅的男女們正在為了編織夢想而努力，畢竟，他們是守耳最有前途的精英。

一座藍灰色辦公樓，35層的一間辦公室內，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蜿蜒流經的漢江，以及地勢緩緩上升的守耳市北部。牆壁的電子屏上，滾動播放着聖瀾集團的光輝歷史。

聖瀾集團，也就是這座辦公樓的擁有者，在上個年度超越了現代集團和三興集團，成為大韓最有權勢的財團。

所以，對於守耳任何一個「有志向」的年輕人來說，這座樓都是神聖的。

這間辦公室內，兩個青年已經等待了一個小時。

其中一個穿着藏青色套裝，中等身高，頭髮一絲不苟，膚色白凈，鼻樑挺拔，下頜留着淡淡的鬍鬚，顯得有些陽剛之氣，眼中閃動着執著和渴望，在室內不停地踱步，局促不安的問道：

「方銘，你說……我們會不會進入集團的主要部門？」

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另一個青年正在閉目養神，懶洋洋的答道：「誰知道呢，怎樣都好。」

「喂，我們可是在聖瀾本部啊，用我母親的話說，這是祖宗保佑，才有這樣的機會。」

「我只希望這裏的食堂還不錯，李東健，你外形不錯，也許應該去當個演員，拍動作戲。」

「呵呵，我不會演戲……大韓的演藝圈，我還是算了，陰暗，難出頭。我家境不好，父親久病纏身，家裏欠了不少債，眼下，只有這份工作才能改善我的家境。」

「哦……你可能會失望，我們倆被安排在這裏，應該不是去什麼重要部門，說不定要干打雜的工作。」

「為什麼？這不可能，我通過了集團的好幾次審核，才獲得這次機會，肯定是要派上用場的。」

「什麼審核？」

「兩次危機公關，兩次項目策劃，甚至還包括接頭搏擊實戰測試。

「是嗎？」

「我打到了兩個醉鬼，路人報警，要不是我跑的快，就完了。」李東健心有餘悸的壓低了聲音，「你知道，被抓住，集團不會承認，只會認為我無能，我就徹底出局了。」

見方銘不置可否，李東健接着說道：

「你不知道，想要進聖瀾的人，能從漢江這頭排到那頭。所以，聖瀾採取了很嚴格的測試，能力才是第一位，甚至有傳言，守耳市長想把侄女安插進來，遭到了無情的拒絕。等等……」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方銘，我還沒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難道你是守耳大學的優等生？」

「托關係進來的……」方銘微笑，「我的朋友認識什麼人，介紹來的。」

「我擦——」

傳言不是說關係也不頂用嗎？

李東健的表情僵硬。

如果一個人經受了千百倍的焦慮的努力，繃緊神經，用盡全力，甚至差點被捕，才獲得一次機會。而他身邊的人，什麼都沒做，就獲得同等機會，那他的心情不會太好。

不過，李東健不愧是被聖瀾集團選中的年輕人，情緒管理方面很不簡單，很快就恢復了友好的笑容。

「這麼說，你認識聖瀾的大人物？」

「不認識，只是有點拐彎抹角的關係，所以，我們大概不會有什麼太好的職位。」

「……」

「你們倆，到36樓來。」牆上的通訊器響起一個聲音，不容置疑。

走進電梯時，李東健臉色有些發白，方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認識一個演員經紀人，如果你有需要……」

大樓36層。

「這是什麼部門——」李東健按捺不住驚訝。

聖翰集團大樓整體風格簡約、莊重，36層卻是個例外，這裏裝潢奢華，昂貴的器具比比皆是，簡直是頂級娛樂場所。

一個表情淡漠，帶着金屬眼鏡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踱到兩人面前，掃了兩人一眼。

「你們倆，跟我來。」女人徑直走在前方。

「請問，這是什麼部門？我我能勝任最有挑戰的工作——」李東健急切的說道：「我能996，不！007！」

李東健顯然相信，機會都是爭取來的，不浪費一點時間，賣力的推銷自己。

女人沒有回頭，「你馬上就會知道。」她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絲戲謔。

「咚、咚、咚！」

房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聲浪讓兩人一愣。

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腳掌敲擊地板的聲音，急促的呼吸聲，富有衝擊力的舞姿，潔白的肌膚，令人驚艷的美貌，三個躍動的女孩跳進視線。她們穿着背心和長褲，舞姿灑脫，活力十足。

這層樓已經夠奇怪，更奇怪的是，李東健認出了她們。

「fino？不會吧，你們怎麼在這裏？」

fino是紅遍大韓的少女組合，每天都會出現在屏幕上，人氣極高。在競爭激烈的娛樂圈，女團競爭非常激烈，fino卻異軍突起，擁有上千萬粉絲。

「這是我們聖瀾的新部門，你們是首批員工，也就是fino的特別助理。」

「您是開玩笑？」

震驚之餘，李東健卻難掩失望。一肚子才華，一心想要大展拳腳，卻淪落成門檻極低的助理，他的失望溢於言表。

女人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助理？我加入聖瀾集團……不是為了當保姆。再說，我並不懂怎麼做助理。」

「呵，你可以退出。」女人指了指電梯。

李東健臉色快速變化，最終還是垂下了頭。

「我服從公司安排。」

「算你聰明，看好這些女孩，做個好保姆。這個工作並不簡單，你們要好好乾。」她意味深長的說道：「記住，跟隨指令，沒有指令的時候，要讓她們滿意。」

女人丟給兩人一個無線耳機，不再廢話。

她離開后，兩人對視一眼，李東健嘆了口氣，「唉……真讓你說中了，你好像一點不失望？」

「干這有什麼不好，」方銘懶洋洋的說道，「有美女看，工作又輕鬆。」

「你看她們跳的多好……」

「好吧，也許這只是一個暫時的考驗吧，很快，我們就能進入真正需要我們的部門。」李東健給自己打氣。

正在排練的三個女孩，光潤的皮膚上已經有了汗跡。從剛才起，她們就非常投入，完全沒有注意李東健和方銘，兩人被當成了空氣。

「她們很辛苦，二十四小時被各種目光盯着，所以有些厭倦了吧。」李東健小聲對方銘解釋。

「我不在乎，老實說，女孩子太熱情，會讓人困擾。」方銘抱着肩膀，搖頭道。

「……」李東健無語。

音樂聲突然小了下來，一個高個女孩旋轉了兩圈，「啪嗒」，站在兩人面前。

「我要拉伸。」

女孩很美，雙眼又黑又亮，淡褐色長發扎在腦後，精緻的鼻翼，漂亮的唇形，充滿活力的修長肢體，濕潤的臉龐上帶着一點漠然和挑釁的神情。

她是潔雅，被fino的粉絲稱為女王。

「當然，我該怎麼做。幫你拿器械？」李東健熱情的問道，絲毫看不出對這份工作的失望。

「不用你。」

潔雅沒有看李東健，高高的揚起右腿，潔白、修長的腿彈力十足，畫出一道半圓軌跡，「啪」，落在方銘的肩上。

「這就是我的拉伸方式。」

她伏下上身，拉伸腿部，似乎方銘是一個沒有情感的工具。

身後另外兩名fino成員也停了下來，一個是齊肩短髮，染成銀白色，映襯著黑瞳紅唇，極為嫵媚。另一個黑色長發，表情淡然，靜靜的望着這邊。

李東健有點緊張，方銘要是因為潔雅輕蔑的動作而失控，那會害他倆丟掉工作。就算是保姆，那也是聖瀾的保姆！

方銘表情輕鬆，嘟囔了一句，「……青春的氣息。」

「你說什麼？」潔雅的眉頭皺起，相隔這麼近的距離，方銘的目光毫無顧忌的盯着她。

她臉上顯出一絲怒氣。

她平時見多了男人的目光，更肆無忌憚，毫不掩飾佔有的意願的目光也很常見。事實上，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目光要純凈的多，更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跨越了階層——他明明只是個跑腿打雜的，卻像個擁有一切的超然存在，甚至跨越了慾念。

潔雅用力朝下一壓，對方紋絲不動，似乎還滿意的吸了口氣。

「青春真是人類最好的東西之一。」方銘感概道。

「……」

潔雅收回腿，差點沒站穩，深深地瞪了方銘一眼，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潔雅開口。

「電影看多了吧，這個工作，希望你能堅持的久一點。」她的語調中，意味複雜。

好在，她的情緒還算克制，調大了音量，拍了拍手，繼續排練，不再關注兩人。

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感的李東健，無心欣賞她們優美的舞姿，長出口氣，他必須保住這個工作，他有不能失敗的理由。

方銘看了看他，微微一笑，「真是個美好的世界。」

「不是吧，」李東健下意識的答道：「哪裏好了？這座城市充滿一切你能想像到的陰暗。」

「在陰暗中，更容易發現美。」

「當跑腿的真是委屈你了，你應該去做個詩人。」李東健白了方銘一眼。

「兩個小時后，你倆陪她們去赴宴，路線已經輸入車內，到時會有指令。」

耳機里傳來女人冷漠的指令。

……

傍晚，薄暮逐漸籠罩守耳，守耳市北邊，傾斜向上的街道兩側，分佈着高高低低的住宅，這是首耳市中低收入群體的住宅區。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穿着碎花裙，提着一個食品袋，對鄰居大嬸笑了笑，打開小路邊院子的門。

院子裏的兩層小樓，至少有三十年歷史，牆面斑駁，院裏的植物倒是鬱鬱蔥蔥。一進院，幾隻麻雀撲稜稜的飛到空中。

她走進房內，從食品袋內拿出蔬菜和水果，放進冰箱，倒了一杯茶，坐在窗邊的木椅上，瞟了一眼牆上鏡子裏的自己的臉，光潔而美麗。

「這個形象，是不是太引人注意了？」

「不使用能力，樂趣少了不少呢，方銘能行吧？哎……」

她意識中浮現出不久前的一幕，那是她從誕生以來，遇到的最為驚心動魄的時刻。或者說，她幾乎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