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守門的宮人看見了皇帝的令牌，就不可能繼續擋着。

綠佛又走過來扶住了夏秀敏，她張望了一下周圍，發現裴寒早就不在了，還有些詫異，綠佛就補充道：「公子看見小羽餓了，又見小姐沒有醒來，便自己去找奶娘去了。」

夏秀敏點點頭，但一想又有些不妥，她是最反感別人幫她喂孩子。那是自己身上的肉，怎麼也得要自己來養。

綠佛似乎明白了夏秀敏的意思，她馬上補充道：「不用擔心的，公子也是看小少爺餓了，所以才會這麼做，換平時，他肯定不會這樣的。」綠佛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因為剛剛這個提議也是自己提出來的，都是怕夏秀敏被打擾了，但裴寒也是前腳離開，夏秀敏後腳就跟着起來了。

「算了，我也沒有怪他的意思。我還是去找西子昱吧，你和我一起去，他現在如果提供出了混血草，我們就能救歲夕了。」

先把這些小事拋之腦後，夏秀敏覺得還是救人要緊。

綠佛也點點頭，現在歲夕的病是不能耽擱的，於是跟着夏秀敏往更深的地方走去了。

夏秀敏比綠佛更了解這裏。之前總是在皇宮裏遊盪，當然現在走起路來方便了很多。

但是，確實不同的地方也有，不知道為什麼，夏秀敏會覺得有些蕭條。是不是因為西子昱不在宮裏的日子，整個皇宮都運轉不開了。她也只是想想，內心深處是不希望有任何事情發生的。

綠佛跟着夏秀敏的步子往豐慶宮走，那裏是歲夕以前在西周的宮殿，雖然很冷清甚至被各種妃嬪認為那不過是冷宮的另一種稱呼。但現在，西子昱剛從宮外回來，他想不出他還能去哪裏，會比這兒更安全。

夏秀敏猜的一點也沒錯，果然那人，就在豐慶宮裏邊。只是，不見往日在宮裏穿着龍袍的他，又是另一番景象。

西子昱看見綠佛和夏秀敏也進來了，似乎都沒有怎麼注意到。

「皇上！」夏秀敏叫道，那人才慢慢的把眼睛轉了過來。

「我現在就去找混血草，相信醫庫里有這個東西。」西子昱把歲夕的身子放平，夏秀敏和綠佛就在一旁守着，最後，又怕西子昱不認識葯，夏秀敏打算自己跟着他一起過去。

西子昱沒有拒絕的意思，他甚至都沒有發現裴寒不在身邊，現在，西子昱的心裏，完完全全住着一個歲夕，誰也進不去了。

「那東西，長什麼樣呢？」西子昱終於開口，但夏秀敏也很難形容，她一般都是靠藥草的氣味來辨別它們的，如果讓她現在來具體形容，倒還有些難為情了。

「放心，見了我自然知道。不過，皇上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西周這整個泱泱大國嗎？你離開也有一段時間了，不應該先去看看那些大臣嗎？」夏秀敏為什麼會這麼問，完全是因為好奇，從進了西周后，她就有種莫名的悲涼感在自己身上漫遊。不知道為什麼，也形容不上來，夏秀敏就是覺得應該發生了什麼事情。

「救人要緊，我沒想那麼多！」西子昱的步子非常快，只是微微側頭看了夏秀敏一下，然後繼續著自己的步伐。

到了藥房，夏秀敏對這裏卻是異常熟悉，當初赤焰以西子昱的名義在西周找人，她還摻和在了其中。當初這裏發生的所有都一幕幕的全部應在了頭腦中，久久揮之不去。

葯童並沒有認出西子昱來，因為穿着便衣，西子昱的確看上去不像是皇上。

「這裏管事的御醫呢？」夏秀敏直接問道。西子昱也把眼神放嚴厲了幾分，似乎若不這麼做，那葯童就什麼都不說。

「師父現在每天都給各個大臣治病中，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不要對他下手，他那麼好！」葯童結結巴巴的說道，但夏秀敏似乎聽明白了這件事情。

「你說，你師父每天都在給人治病？為什麼？」她接着問。

「難道不是你們出手的嗎？西周整個皇宮裏的大臣以及皇室之人，都被別人陷害了，現在連皇上都醒不來了！師父每天都奔波在各個府上，他很累！」

「什麼？你說皇室？」西子昱睜大了眼睛，像是這麼久以來，除了歲夕以外，第一個能打動他的事情了。

「現在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別人都在看皇室內部的笑話呢！」葯童接着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西周皇帝，倒是一直在自言自語：「所以，請你們放過我師父，他是好人，救了那麼多人，他是好人！」

夏秀敏不知道要怎麼說，或者現在去安慰西子昱。

只見西子昱的身子微微的顫了一下，最後，卻也是夏秀敏想不到的：「你知道混血草在哪裏嗎？把他交出來！」

西子昱像是準備扮演這葯童眼裏的壞人一樣，他的語氣都充滿了威脅的氣息。

「把混血草交出來，你師父你，都會沒事的！」

葯童有些嚇到了，但是他又很快的搖頭：「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不過上好的藥材師父連讓我碰都不碰一下？我也從來都不知道那東西會在什麼地方。」

這話說的讓西子昱有些失望，但是他也不可能把這葯童怎麼樣，看着他有些無助求饒的樣子，西子昱內心都是軟的。他的國，他曾是這裏的王，為什麼他的子民要這麼怕他呢？有些悲涼。

「你師父今日去了哪裏救人？」西子昱繼續問。

你說出來，我就答應你不會動他！

「應該是太師府，太師也被人下毒了，恐怕日子不多了！」葯童思索了一會兒才說，也似乎從心裏是相信這個人的，西子昱本來就長得不壞，怎麼可能這樣好看的人是給西周里眾人和皇帝下毒的人？

「好！秀敏，我們去太師府！」西子昱對着一旁的夏秀敏說道，也不給她一點反應的餘地，自己就先轉身走開了。

西子昱和裴寒一樣，都算是輕功極好的人。所以夏秀敏追着那人的步子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她真的會覺得累，是因為自己的身子還沒有恢復過來，西子昱倒是特別急切，夏秀敏還想問他怎麼都不關心自己國家的人就這麼草率的去太師府了。

夏秀敏到的時候，西子昱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她沒想到的是那人竟然還在等他，照他的性子，早點進去才算是最合理的。

「不進去么？」夏秀敏從西子昱身後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人也不意外，似乎知道是夏秀敏，然後才慢慢說道：「其實我不敢進去你相信嗎？」這…夏秀敏當然有些吃驚了，西子昱怎麼會不敢進去呢？但似乎很快她就明白了什麼一樣。西子昱面對的，是太師還有那個葯童的師父，也就是西周里最厲害的御醫，如果真的是慘不忍睹的情況，怕是西子昱才會更難過吧。他到底是在乎這些東西的，就算有兒女情長擋在前面，但那人，到底還是在履行著作為帝王的責任。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兒也不討厭赤焰，他在我背後操縱一切的時候，雖然我不會很高興，但也不反感。似乎這個皇位對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我的企圖心甚至都沒有他的大，其實，他當初若用皇位來和我交換一些東西，我想現在站在這裏的也不會是我。」

西子昱的聲音，在深秋的空氣里飄零，夏秀敏不知道怎麼回答：「那你後悔嗎？沒有把帝位交給他，然後自己可以解脫，那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夏秀敏說的沒錯，西子昱的性子，就是一定要平靜如水一些，因為他的世界太純粹了！純粹到在八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一個男孩。所以，他不適合這種爾虞我詐的環境。這種四面楚歌的位置。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怎麼去選擇。就好像站在這裏，我明明是為了歲夕而來，可是現在卻一步都不敢跨進去。我知道自己害怕了！是沒有勇氣了！我知道，我的責任心又開始作祟了。」西子昱笑的那麼破碎，夏秀敏真的覺得難過。

「還是進去看看吧，不管怎麼樣，你先要把自己在乎的人救過來，先有自己的家，再去考慮這個大家。我知道，如果失去了歲夕，你也不會再有力氣去拯救整個西周！」夏秀敏安慰著西子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部，他的難過把夏秀敏都感染了。

西子昱微微的點了點頭，像是答應了夏秀敏一樣，然後又往太師府走去，這裏倒沒見得多麼落寞，西子昱讓門口的人報備了一下，很快就被一群人迎了進去。

只是，御醫已經不在了，只有太師扛着自己年邁的身子和一家人給西子昱叩拜，夏秀敏在一旁站着，也沒說什麼。

「太師，快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西子昱問道，他第一時間是尋找御醫的身影，但如同他眼底一剎那飄過的失望一樣，御醫已經在西子昱剛到太師府的時候離開。兩人算是擦肩而過了。

「咳咳！皇上，我們不如坐在屋裏說！」太師覺得多麼榮幸，畢竟這是皇上，到自己的府上來，雖然現在西周整個皇族都是落寞的樣子，可皇帝畢竟是皇帝，他的氣質就是如何的擋，也不能擋住。

「那些日子皇上您不在，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們內部幾個人知道的。無奈這個消息突然就走漏了，之後整個西周皇族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毒亂中。很多人，死的死傷的傷，現在微臣的這個身子，怕是也快要撐不了多久了。皇上，國難當前，老夫怕是不能再給您帶來任何幫助了。還請皇上多多保重！至於敵人，這次的攻擊算是預謀已久了，不然也不會挑這個日子來，但老夫致死都願意為國效力，還請皇上成全老夫！老夫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太師說的極為忠心，但夏秀敏知道，西子昱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報復心裏，他太平和了。

「太師的心意，我知道了，原來朕不在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太師可知，那些毒又是怎樣感染上的？」

「這…皇上離開后不久，宮裏就慢慢的傳出了這種病，一開始沒有人在意，不過日子久了，大家就發現這種病的傳染性非常快，最後，被這件事情所困擾，而病毒也在整個西周皇室內部擴散起來。微臣也被感染了。而范御醫僥倖沒有太大風險，但他也很勞累，一直在救治著別人。」

西子昱明白太師的話，只是，這毒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太師恐怕也不知道了。

「那麼范御醫現在在哪？」西子昱還是想要儘快找到混血草，這件事一直在心裏擱着他就會難受。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大家配藥，所以，老夫猜測，他應該又回到藥房去了！皇上找范御醫，不只有何事？」太師似乎都能看出來這西子昱現在有些心急如焚的態度。

「太師！不管西周天下未來如何，是氣數已盡亦或者東山再起，我都希望，你不要失望。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他不可能永遠都高高在上，既然是王朝，就要接受他有可能衰落的一天。太師，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坦誠接受，好嗎？」西子昱義正言辭。

「皇上！老夫這一輩子都是在為朝廷效忠，如果一旦讓我不再繼續下去，我就會找不到生活的意義，找不到自己活着的價值。如果我們的國家真的到了那麼一天，我也一定會繼續儘力。」太師繼續着他的肺腑之言，西子昱只是點點頭，最後，他算是告別了那個老人。

「你說，到底會是誰下毒呢？」西子昱問夏秀敏。

「我想，既然你離開本就這麼保密，應該有人是內奸。至於這個內奸到底是誰，我們可以後續再查，也可能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自己就會浮出來。能把你不在宮裏的事情說出去。讓別人趁虛而入的打擊，這肯定是裏應外合的結果了。不過既然你這麼不想做皇帝，現在倒是個很好的機會，等救醒了歲夕，就帶着她遠走高飛吧！」夏秀敏的眼神看向的是遠方，似乎那裏，正有着最美好的風景。

夕陽西下，餘暉照進了夏秀敏的眼裏，她何嘗不想要那樣的生活，如果可以選擇，她也會退讓出一切，和自己愛的人，歸隱山林。現在，她和西子昱是兩個極端，但她一直會鼓勵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