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第696章

可謂背叛得徹底,背叛得理直氣壯。

可讓外人覺得奇怪的是,原則性極強的陸江北和脾氣火爆的高絕,事後都沒追究過蔣毅,任由他在大寧混得風生水起。蔣毅的弟弟蔣邳也未受連累,還在錦衣府效命,與陸高段廖四個人稱兄道弟。其中原由,令人費解。

「喲!」夏暖燕嗤笑一聲,「我道是誰,看着帶點眼熟,原來是蔣大爺。失敬,監軍大人。」

蔣毅聽出她話音裏帶出的輕嘲,蹙眉問:「夏暖燕,你是對本官的人不滿,還是對本官的言論感覺不滿意?」

「豈敢,我只是皇上冊封的公主罷了,聖旨還沒拿到手呢。」夏暖燕道,「豈敢對堂堂四品監軍、前任大寧將軍、前前任錦衣衛指揮使大人指手畫腳?況且,軍中本來就不是外人指手畫腳的地方。」

「無知女流,休得胡言!」蔣毅冷眼掃過,宛如刮骨,比高絕加發怒中的陸江北合起來的一眼更加陰寒,沉聲喝道,「本官奉皇上密旨前來監軍,查的就是似你這等軍中的鶯鶯燕燕!嬌柔弄媚,不堪入目!」

夏暖燕一愣,旋即失笑道:「我聽旁人罵我粗魯,罵男人婆倒聽得多了,從未想到『嬌柔』二字有天也能落在我頭上,多謝監軍大人稱讚!」笑意一收,「不過也別忙敘舊寒暄了,咱們正事要緊,請大人移步中軍帳商談!」

「本官與你有夏商談之處?」蔣毅一指紅帳篷,「叫孟瑄出來見本官!」

夏暖燕冷臉,勸道:「大人慎言,病從口入禍從口出。」

蔣毅扭唇,諷刺的拖腔說:「名震西北諸軍的戰神孟沈適,原來只懂得蹲在女人的裙襠下,讓女人出來擋刀擋箭,真是令人齒寒。本官給皇上的奏摺,一定會好好記上一筆!」

「好啊,那本公主同樣身為皇上特派的監軍,也附折一道,」頓了頓才道,「跟皇上好好談談,將軍演習中背後冷箭的事。」

蔣毅面色一變:「你胡言什麼?」

夏暖燕看天:「其實本公主也是受密旨來監軍,為的就是揪出隱藏在騎兵營中的黑手。現在,大人自己親口承認了對將軍放『刀』放『箭』,在場不止一雙耳朵都聽見了。」

蔣毅黑著臉四顧,所有長耳朵的人一起搖頭,表示他們什麼都沒聽見。

夏暖燕無所謂地說:「無妨,我的耳朵一個頂仨。」

「好一個胡攪蠻纏的女人!」蔣毅冷笑,眼中異芒暴漲,「以為你這麼一攪合,本官就放任孟瑄的醜行,任他在軍中花天酒地嗎?!」

話音未落,他的亮綠官袍全身脹滿,像從裏面吹了氣似的。雙掌一推,三丈外的帳篷動搖西晃,眼見就要散開的樣子。

夏暖燕大急,二話不說上去對蔣毅動了手,打不打得過,先頂一陣子再說。

火頭兵說帳篷里有一男一女過了一夜,男的那個究竟是不是孟瑄,她不想猜,也不必去猜。只要相信那個男人,心裏就沒有迷惘。

但萬一孟瑄真的因為不得已的理由而在紫霄帳中過夜,此刻被監軍蔣毅逮個正著,不管皇上怎麼倚重孟家,都沒理由偏袒孟瑄。這種事一旦渲染開了,皇上越幫忙,反而越顯得孟家坐擁黑色后.台,到那時候,孟家的軍心、民心頓失!

「真是找死!」蔣毅不耐煩地應付夏暖燕的凌空高踢,右手翻掌一握,就扯住了她的腳踝。

如果他願意承擔個傷害公主的罪名,只需輕輕一捏,抬臂一震,夏暖燕往後,就只能當一個獨腳美人了。而他蔣毅蔣公明,曾經參與培養過三十獸人的地獄陪練者,絕對不是行事猶豫、狠不下心的那個!

誰讓夏暖燕先出手襲擊朝廷命官,妨礙公務呢?

蔣毅變手為爪,冷硬地收緊,再收緊……

周圍十丈之內無人,遠處觀戰的軍士們也統統閉目不忍顧,小陶擠着眼縫看了一丁點兒……

「啊——啊——啊!」她捂臉大叫,才一聲就叫破了整條喉嚨!

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了什麼!!

一刻之前還盛氣凌人的監軍蔣毅,轉眼竟變成一具血屍,血淋淋的慘狀,宛如最暗黑的噩夢!

堂堂四品朝廷命官,為荷死得這樣慘不忍睹?

蔣毅自己也暴突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至死都沒想明白。他只是想對夏暖燕出手,教訓一下這個不自量力的女人,為什麼招來飛身橫禍?

原來對夏暖燕出手,就得付出這樣的代價!

……

天邊的朝霞紅彤彤連成一片,溫和地俯視着下面的騎兵營。夏暖燕從蔣毅的殺人鋼爪下逃出來,也有些后怕,慢慢舒了一長口氣。

第一個趕來,瞬間出手相救的人,是段曉樓。

段曉樓劈手摺斷了蔣毅的小臂,連着骨頭、連着血肉和筋,整條手臂和身體徹底分了家。這隻打算傷害夏暖燕的手,再也不能動她一根毫毛了。

第二個出手的是陸江北。

似乎是為了追求「對稱美」,他將蔣毅另一邊的小臂也自關節處扯了下來,血濺黃土,激揚起一片煙塵。蔣毅半跪於地,發出一聲悶哼。

第三個從遠處箭射而來的白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夏暖燕一直相信並維護著的那個男人,孟瑄。

他深悔來遲了片刻,差點讓蔣毅有機會傷害他的妻子,所以一上來就是殺招。其人還猶在空中橫飛,三尺之外,他雙腳併攏,「咔噠」擰斷了蔣毅的頸骨。整顆頭顱軟綿綿地耷到胸前,蔣毅殞命。

最後的最後,段曉樓好像還嫌不過癮,一記無影腿橫掃過去,已經氣絕斷命的蔣毅又齊膝折了雙腿。

三對一,后發先至,一場沒有懸念的單方面屠殺!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只在一個眨眼的瞬間就功成了,沒留給蔣毅一絲掙扎和呼痛的餘地。連距離最近的夏暖燕也沒看見全過程,只見到一片紅霧漫天,然後就被孟瑄捂住了眼睛。他貼在耳邊輕聲告訴她:「別看,交給他們處理。我先帶你進城,咱們該回家了。」

情緒的波動,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比剛打過一架的夏暖燕喘得還激烈。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亂風吹散了紅帳篷,裏面果真有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女的是紫霄,男的當然不是孟瑄。可夏暖燕一見之下還是大驚——

「熠迢?!你在這裏幹什麼?」

低矮的床榻,曖昧的紗帳,香氣繚繞的鴛鴦被,以及……熠迢與紫霄!

這是什麼怪異的組合?

夏暖燕徹底愣住了。

就算把畫面里的熠迢換作孟瑄,她都沒這麼吃驚。一則,紫霄愛慕的人是孟瑄;二則,熠迢是個木頭疙瘩,怎麼都不能想像他會做出「橫刀奪愛」的事。

熠迢也是一臉發愣的表情,嘴張了張又閉上,好像不知該如夏開口。

夏暖燕轉頭看孟瑄,問:「怎麼是他?怎麼不是你?」眼尖地看到不遠處的床上,除了一抹刺目的紅,還有枕邊的地圖卷,是昨晚孟瑄走時拿在手裏的。

孟瑄回她一個眼神,彷彿在說,喂!這是什麼笨問題?!

夏暖燕回瞪。孟瑄貌似委屈地低頭。

段曉樓看見他們的眼神對話,面上淡淡,唇邊帶笑。只有少數幾個了解他的人知道,那不是真的在笑。

而另一邊,紫霄也有着同樣的疑問,或許用「疑問」還太輕了,她簡直就是歇斯底里的抓狂——發現苦守多年的貞操給錯了人,還是掀了帳子的那一刻才突然發現!怪不得一直矇著她的眼睛!

紫霄抱頭尖叫:「啊!我分明看見戴一個鐵頭的人走出去,穿火走出營地!留下的那個為什麼不是孟瑄,為什麼不是!啊!」

孟瑄眼神無辜地聳肩:「的確,你們開的條件很誘人,我也遵守了我的諾言,姑娘你自己選的入幕之賓,還請善自珍惜。熠迢是我最看重的下屬,若不是他堅決不肯卸下小廝的差事,如今早就是一軍主將了。」

熠迢漲紅了臉,弱弱申辯道:「公子,我不想要她……她不願意我,正好。」

孟瑄道:「委屈你了,你為孟家做出的這些『犧牲』,我和父親都會記在心裏,銘感五內。至於你怎麼處理你女人的問題,我給你絕對自由,不會幹涉你的決定。」

被孟瑄這麼一調侃,熠迢的臉簡直像上籠屜蒸過了一樣,紅得驚人,讓夏暖燕擔心,他會不會腦血過量,爆體而亡。

可還是有點糊塗,夏暖燕戳孟瑄,「喂,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孟瑄扯唇,簡略地說:「只是被要挾了,將計就計而已。父帥當年行軍在外,犯過一次錯,他的大軍走過去,附近幾個村子都被屠了村,雞犬不留……」

夏暖燕連忙捂住他的嘴,斜瞟一眼陸江北,腦門上冒出大顆的汗。她是讓孟瑄解釋沒錯,可她家相公也不用這麼實誠,當着特務頭子陸江北的面,揭自己爹爹的老底吧?!

果然,處理完血屍的陸江北上來問:「屠村?你指的是……當年的台州謎案?原來是孟家軍做下的?」

「沒……」孟瑄張口,不過立刻被夏暖燕給壓下去,「不可能,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那是二十五年前的舊事,與今日的昇平天下不同,除了元兵的殘部和陳友諒的漢軍,還有小股的流匪,多股勢力疊加。說不定,孟家軍只是恰巧路過,才擔上了一分嫌疑!」

陸江北愕然,都說女生外向,果然不假,夏暖燕也有護短的時候。

孟瑄攔了夏暖燕一下,才平視前方,緩緩道:「沒錯,做那件事的就是孟家軍,在這件事的結果上,我們是無法辯解的。孟家軍身上背着兩百二十九條人命,而且,當年屠村的命令是我父帥孟善親口下的。」

夏暖燕吃驚地瞪着他看,只覺得接受不了,紀律嚴明的孟家軍怎麼可能將屠刀伸向百姓,做下那種獸行?公公孟善,從哪一面看都是絕對的正人君子,禮義仁孝一樣不少,怎會如此喪心病狂?

想了想,夏暖燕問:「是不是,公公受奸人蒙蔽,才下達那種命令?」

如果是這種理由,或許皇上也能寬免一些孟善的罪行,至少不會連累孟家太深。否則的話……

沒想到孟瑄還是否認:「父帥耳聰目明,沒受到蒙蔽,他的的確確是行軍途經台州,在清醒的意識里下達了屠村的軍令。前後不過兩個時辰,方圓十里就渺無人煙了。這件事,我是親耳從父帥那兒聽說的,千真萬確。」

他每說一句,夏暖燕的心就沉一分,等他全說完了,就徹底沉進谷底了。

若真相真是這樣,那麼龍顏大怒,孟家就是他開刀的對象!

困惑地偏頭看向孟瑄,既然孟瑄吃了紫霄的威脅,還把熠迢送上去「犧牲」,為什麼這時候又當着陸江北的面全說出來?

就算孟善真的罪大惡極,孟家上下也有很多無辜的人,不應該被卷進來!

孟瑄輕嘆口氣,拍拍她的頭,「走,咱們先回家。」

她一臉迷惘,全被陸江北知道了。他們還走得了嗎?

「呼啦——」

果然,陸江北堵住去路,寬闊的長袖經風一吹,露出手腕上纏的黑皮帶。夏暖燕聽段曉樓提過,那個皮帶里的東西威力非同凡響,連他也對付不了。陸江北的江湖名號,似乎就是什麼「袖裏乾坤」。

孟瑄看向陸江北結著一層寒冰的臉孔,笑笑說:「既已說出來了,我就不會逃。送她回了家,我就一人進宮面聖,向皇上坦誠那一樁台州謎案后的真相。」

「兩百多條人命的事,可能無法給你留出這麼自由的餘地。」陸江北沉聲,「我不想鬧大,現在就進宮吧。」遞上一條麻繩,「還要委屈你一下。」

夏暖燕道:「麻繩連我都困不在,別說他了。」

陸江北話中有話地說:「因此才用了『委屈』二字。」

夏暖燕挑眉:「此言夏意?」

「孟家手裏的精兵超過二十萬,而整個大明也不過三十餘萬兵馬。」陸江北一言驚心,「恕我直言,今時今日,不管是麻繩、鎖鏈還是別的什麼,放眼天下都沒東西能困住以孟將軍為首的孟家人了。孟將軍此刻突然給保定侯加了這麼一項大罪,還是當着陸某的面,敢問有什麼深意?」

夏暖燕心頭一突,故作無知狀,道:「他良心發現,認罪而已,還能有什麼深意!」

孟瑄卻針尖對麥芒,正面回道:「大總管是怕我以此為由頭,先向皇上示弱,讓皇上重重治孟家的罪,最好先下令斬我,而我父親就用救兒子的名義起兵——這是大總管的擔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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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謀: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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