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第695章

頓了頓,夏暖燕微笑道:「薄荷蟬衣都不在身邊,我確實缺人了,可相士說我命硬克人,沒克著孟瑄,卻克了底下的人。丫鬟裏面除了薄荷蟬衣,其他人的結果都不太好,丟命的丟命,失足的失足,實在傷了我的心。如果小陶你有此志向,我不好過分勸,但想讓你再考慮考慮。」

「可是,我……」小陶聽得漲紅了臉,為自己之前的失言而懊悔。

她想跟的人是孟將軍,可怎麼竟大意說出口了?就算說也不該對着夏暖燕說,應該私下裏悄悄說與孟將軍本人的。

夏暖燕,一看就不是個能容人的。什麼叫丫鬟全沒好結果?沒想到比宋知畫還狠!

心念一轉,小陶抬頭說:「其實我在揚州救過孟將軍一次,這回無親可投,才想到來投奔將軍。我想厚顏討個恩,讓將軍幫幫我。」

慢慢笑了笑,夏暖燕道:「奇了,孟瑄跟我說是他救你,小陶你卻說救過孟瑄,看來裏面的緣故夠曲折的,讓當事人產生這麼大的歧義。」小陶臉紅,睜大眼睛想說什麼,又憋回去。

於是夏暖燕又道:「也罷,出門在外誰不靠個朋友,宋夫人的丫鬟也算得我的舊識。既然是我們夫妻的舊識,小陶你想讓我們幫什麼忙,不妨直說。」

這大概是她近年來最好心的一次援手,因為宋知畫與其說舊識,倒不如說是害過她的人。宋知畫踢出去的丫鬟,怎麼看都與她無關。

但小陶依舊不大領情,低頭答道:「也沒什麼要開口的地方,只是投奔而已……對了,怎麼不見將軍?」

「孟瑄這兩天忙,我也在找他呢。」

「他……不在軍中?」

「嗯,應該還在,昨兒沒聽他說要白天離營。小陶姑娘急着找他?」

小陶眼珠滴滴轉了兩下,說:「要不是將軍及時來救,小陶就含冤莫白,死得冤枉了。總要,當面謝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呵,」夏暖燕點一下頭,繞過小陶往前走,「我先暫且代他收了你的謝意,等你下次見到他再當面謝吧。關於去鋪子裏幫忙的提議,你還可以再考慮兩天,我覺得挺不錯,比賣身做下人強些。」

話到這裏,小陶心裏想什麼,再猜不出來的就是傻子了。

昨日從紫霄鞭下救小陶和力保小陶的,從頭到尾都是夏暖燕一人,孟瑄不過姍姍來遲,為衝突畫了句點。因為這個事,夏暖燕還領了孟瑄的「重罰」。於情於理,小陶該要當面致謝的對象,都是夏暖燕才對。

所謂識人不清,所謂東郭先生與狼,說的是不是眼前這種情形?

救了小陶,小陶恩將仇報地跑來——搶男人。

夏暖燕率先走開了,小陶猶豫一下,也跟在她身後走,並自動進入丫鬟角色了,「公主還沒用過早膳吧?我的手藝還行,揚州的家鄉菜,公主能叫出名兒的我都會做。不知公主想吃什麼?」

「你帶着傷就別忙活了,先回帳篷養傷吧。」

夏暖燕站住腳,偏頭掃一眼小陶的俏麗穿着,還有桃紅的腮和赤朱的唇,涼涼加了一句,「燕州騎兵出了名的軍紀嚴明,卻是當初在燕王手底下的時候,現在經孟瑄一管,沾惹了他的隨性,竟多出不少色狼……這裏帳篷多,拐角多,不防從哪裏冒出一隻手來拖人也未可知,小陶你當心點。」

小陶一僵,脊背漫過酥麻涼意,卻還沒被嚇跑。

又跟着夏暖燕走了一會兒,她期期艾艾地問:「孟家是個大世家,人一定不少吧?我聽說,支數是關府不能比的。」

夏暖燕話家常的口吻道:「確實不少,孟瑄有十個兄弟,都是相仿的年紀,最小的孟瑜也只比孟瑄小四歲。家裏的三個姑娘也到了出嫁的時節,這樣論起來,年輕一輩就分出十四支來,每一支再誕育兩三個孩兒,又是生生不息的局面了。」說到這裏她自顧自笑了,有點出神,「將來孩子長大,那就是三十個差不多年歲的男孩女孩,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場面,光是想想就很有趣。」

小陶急忙問:「孟將軍有子女嗎?」

「他?沒有哦。」

「將軍……軍務繁忙太辛苦了,不知平日裏伺候的人合不合心?」

「嗯,我從沒問過他滿意不滿意我,下次有空問問。」

小陶吃驚:「公主親自伺候將軍?!難道說,將軍沒有專門伺候的人?」

夏暖燕做思考狀:「熠彤不在,所以就只剩一個熠迢了。現補的人,孟瑄又很挑,先將就幾天吧。我也難得洗衣做飯,手都生了。」

小陶想了想,勸道:「公主千金之軀,怎麼能幹那些粗活呢。而將軍他本來就辛苦,更該找個專門伺候的人打理他的衣食,否則一個不留神生了病,我們看着也着急。」

「有道理。」夏暖燕神情鬆動,點了點頭。

小陶心頭一喜。

只聽夏暖燕道:「正好今日進城,我問問孟瑄家裏兩個姨娘更中意哪個,好叫過來伺候他。一個是御史家的庶女,一個是員外老爺的女兒,雖然也不是天生伺候人的材料,可畢竟沒我金貴,不知不覺當上了公主。小妾之身,給夫君洗洗衣服擦擦兵器應該不會覺得委屈。」

「既然她們也是主子奶奶,不慣會伺候人……」小陶不死心地引導著,「粗活兒還是讓做慣了的人來做吧,將軍用着也舒心。」

「將軍夫人來了!」

有個大粗嗓門突然一喊,嚇得小陶脖子縮了縮,躲到夏暖燕身後。

剛才小陶的心思全放在說服夏暖燕上面,連這裏最大的騷亂都沒注意到。一群負責做飯的火頭兵,手裏拿着鍋鏟瓢盆,油鹽米面,煞有介事地站在一頂暗紅帳篷前,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麼。夏暖燕一走近,就有人喊了一嗓子,讓所有人都看見她,掩口收聲。

「這麼熱鬧?」夏暖燕笑吟吟地詢問,「早飯還沒做呢,大夥兒不餓得慌?」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站出來說:「回夫人的話,我等正要宰殺雞鴨,不料那幾隻畜生掙命,全逃跑了。」

「跑哪兒去了?」夏暖燕明知故問。

看這些人合圍紅帳篷,一雙雙眼睛巴巴望着帳篷的架勢,估計就是這裏了。可一群大老爺們為抓幾隻雞就鬧成這樣,怎麼看都覺得詭異,除非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彷彿呼應她所想,只聽領頭廚子說:「我等追趕雞鴨到了帳前,雞鴨消失不見,想必是鑽到裏面去了,我等不敢貿然進去。夫人既來了,正好為我們做主!」

「裏面住的誰?」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紫霄姑娘。」

「哦。」夏暖燕一本正經地點頭,「好,這個主我做得,你們知會她一聲就進去抓**。」

「可……裏面睡的不只她一人,還有一個人。」

「還有人?誰呀?大老爺們別磨磨唧唧的,話能一次講清楚不?」

廚子被夏暖燕看得有點局促,別開目光,紅著臉道:「其實五更天的時候,紫霄姑娘的帳篷里點了一鍋清酒雞湯,說是……孟將軍要喝的。還有我們不少人都看見,紫霄她不是一個人睡,有個男人的影子投在帳布上。」末了補充,「因此我等不敢進去打擾。」

聞言,小陶臉色一白,淚水唰地落下來,凄楚地搖著頭說:「不可能,將軍他竟然跟那個女人……」

夏暖燕也是愣了,旋即冷睨著那廚子的臉看,看得對方極不自在。

幾個火頭兵人過來勸,「將軍夫人息怒,紫霄姑娘本就是將軍的枕邊人,您來之前,大夥兒都見到過。」

「是呀是呀,孟將軍年少英雄,多幾個美人配也是常理,哈哈!」

「夫人你看那雞,抓還是不抓?」一個人斗膽問道。

夏暖燕收回盯那廚子的目光,噙著冷笑問:「說吧,你收了紫霄多少銀子?竟敢替她撒這樣的大謊話,抹黑將軍的清譽。」

「您說什麼,小的聽不懂。」廚子腦門冒汗。夏暖燕盯着他冷笑,把他笑得很心虛。

旁邊有個膽大的,幫腔了一句:「我們哪敢說謊,的確是將軍在紫霄姑娘的帳篷里住着,我們捉雞到了門口,不敢進去捉。」

夏暖燕的目光和瘮人的笑容在空中一轉,落到說話者的身上,對方打個激靈,閉嘴了。而且周圍都沒有人再有勇氣說話,實在是讓人做惡夢,後悔在這個事裏插一腳。

剛才還很嘈雜的一群人,此刻雅雀不聞,個個像被貓兒叼了舌頭。

一片陰風慘淡中,夏暖燕笑呵呵地問:「你們口口聲聲稱將軍在這個帳篷里,有誰是親眼看見了,能站出來作證的?」

有個幾人緩緩舉手。

夏暖燕拋出一句話加壓:「先前聚眾嚷嚷,可認作口誤;現在當眾指證將軍,一旦不屬實就觸犯了軍法,各種軍棍和罰跑圈,各位可擔待着點。帳篷上的人影,和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這兩者是有區別的,不用我跟各位細說了吧?」

舉手的幾人立刻收回了手,附加拚命搖頭。

夏暖燕巧笑倩兮,興緻勃勃地問:「既然沒一個人親眼看見,還能為一個沒影兒的事在安靜的主營里喧嘩如斯,你們若不是吃飽了撐的,還不是拿了某人的好處費,替她敗壞將軍名譽?」

小陶擦着眼淚說:「就是,那個凶女人的心腸也忒歹毒了!」

廚子急忙否認:「冤枉啊,小人沒拿過什麼好處費,實在是那幾隻雞……」

「軍中的伙食倒真不錯,」夏暖燕話鋒一轉,「早晨第一頓就有雞吃,想想就流口水了。我來這兩日見伙食寡淡,一直覺得你們都是少林武當下山的俗家弟子呢。」

「這……」

「早膳做好吃的,將軍和我也有份兒吧?」

廚子賠笑:「這是當然,那些雞鴨全都是給將軍和將軍夫人加菜的,是前日裏熠副將特來囑咐的。」

「啪!」

夏暖燕突然拍手,嚇了眾人一跳。她眯起鳳眸,愉快地說:「這不就結了!我夫妻二人脾胃失和,決定不吃雞鴨改吃素了。各位別忙活了,還是速速去準備軍士們的吃食吧,他們才是第一位的。」

這些火頭兵面面相覷,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作罷了。

領頭的人想道,反正紫霄姑娘出一錠金子,只是買他們把將軍和她在一起的事兒鬧大,鬧得軍中上下無人不知的地步。現在也算圓滿完成了,紫霄姑娘也會滿意的。

眾人正要散去時,只聽一聲男性斷喝,「慢著!」

低沉如石,威壓如山,直直地壓下來。

那些火頭兵回頭看清了來人的面目,都露出了一點畏懼的神色,比對着夏暖燕的時候畏懼多了。

只聽那人厲聲說:「燕州兵自從南歸之後就異常懶散,皇上早就疑心是帶兵將領不盡心,在營中尋歡作樂,如今一見,果然不假!似這等情況再不嚴治,以後更要無法無天了,本監軍決不能坐視不理!」

火頭兵人高馬大的,圍了夏暖燕一圈,正好擋住她的視線。她只能聽見自稱監軍的人的聲音,冰冷嚴苛,看不見本人。

她忍不住反駁道:「我前日和天子討論起燕州兵的操演,天子還對孟將軍讚不絕口,聽說他為救將士而親身入馬陣,差一點被箭傷到,天子擔憂得眉頭緊蹙。閣下是哪位監軍,官在幾品,怎能任意顛倒黑白?」

「顛倒黑白?」那人冷笑,「夏暖燕就是夏暖燕,一張巧嘴慣會狡辯,從朝堂到軍中,被你染指過的地方都是烏煙瘴氣。」

她訝異挑眉:「好大一頂帽子!我夏時開罪了閣下,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凡事就事論事,更夏況是軍中之事。閣下東拉西扯的瞎掰,究竟與孟家、與我有夏舊怨?」

那人語調森然:「本監軍不屑與女子吵架,你也不配。」

人群自動分開,讓還沒見面就火藥味兒十足的兩個人打了照面。

夏暖燕是暗紋棕裙,長發梳成頂髻,有點類似男子打扮。對方是個身高八尺的闊背男人,穿着亮綠的四品官袍,卻是天生女相,長眉細眼,面白唇紅。唯一最能彰顯男性特徵的喉結,在領口處若隱若現。

夏暖燕微感詫異,竟然是他,蔣毅!錦衣衛的背叛者!

蔣毅本是錦衣衛年輕一輩中僅次於陸江北的指揮使,可他不滿足現狀,轉投了寧王的大寧鐵騎。在離開錦衣衛之前還做了幾個月的間諜,將能到手的機密情報都轉給伍櫻閣,臨走時還很高調的遞了辭呈,等陸江北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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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謀: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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