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城逐夢

少年情懷總是詩，少年情懷總是失。在漫長的苦澀的青春期，愛上一個閃閃發光的人，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暗戀失敗，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失戀后一個人默默舔舐著傷口，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回憶這一段往事，我從不後悔。從相遇到別離，一點一滴，有痛苦也有甜蜜。在你出現之前，我的生命里只有黑白，是你，絢爛了我的青春。

如果有一次機會可以回到從前，我不會去。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很滿意，過去的日子裏受得苦也太多，不想重新來過了。如果早知道會遇見你，我會特別特別的努力，努力去學好每一門功課，努力去和每一個老師、同學，和每一隻貓貓狗狗做朋友。你不要以為我是那種人云亦云、沒有獨立人格的混蛋，我只是想給你一個符合大眾要求的另一半，因為你最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淚水滴在筆記本上，洇濕了那個小小的「法」字。顧鳶闔上筆記本，灌了一大口檸檬薄荷冰茶。習慣於使用鍵盤和手機，對於祁學長的回憶，卻寫滿了一個又一個裝幀精美的筆記本。

她是家中獨女，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即使不用密碼本，也沒人亂翻亂看她的東西，不小心看見了，也當作沒看見。畢竟三線城市裏，家裏常年雇傭人的不多，像顧家這樣幹活少、工資高、福利好、供吃住，還提供五險一金的主家，全城更是找不到第二家。

小城市的學習氛圍比大城市更濃厚，因為資源集中在少部分人手裏，所以更多的人不得不寄希望於下一代的努力，考一個大城市的大學，在大城市安家落戶、光耀門楣。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做着父母的工作。或者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過着同樣的生活。

小城市的教育資源更加匱乏，即使拚命苦讀，對更多的人而言，也只是爭取一個成為升學率的分子的機會。更多的人，拚命了，卻沒有抓住那個機會。「知識改變命運，教育改變未來。」這是小城市裏奉為圭臬的教育名言，真的能改變嗎？真的，只是對極少部分幸運兒來說。

從鄆城到江城，顧鳶意識到，小城市也好，大城市也罷，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只是換個城市，工作、生活。人本身的慣性，很難因為換個地方就輕易改過來。很難，但不是沒有。

大一點的城市，資源更多，年輕人更多，工作機會也更多，誘惑也很多，更容易找到自己的節奏和定位，更容易堅守自我，也更容易迷失自我。

新舊兩座機場，來來往往的衣香鬢影、行色匆匆。知名的、不知名的，國內航班、國際航班，一班一班、不知疲倦的運送著來往過客。模特、藝人、編劇、導演、商人，甚至是近些年來才流行起來的網紅、主播。最多的也還是最普通的職業粉絲，偶爾也有幾個目空一切的大經紀人。

到處都是鮮花和掌聲，嘶叫和熱淚。浮華背後是無聊透頂、荒誕之際，誰是發自內心去喜愛這樣的生活呢？只是為了工作罷了。眾生皆苦，一切都是生活所迫。

顧鳶剛畢業，22歲，和很多來江城碰運氣的年輕人有着相似的稚氣和莽撞，行李箱裏塞得滿滿當當的獲獎證書、獎盃、獎章，以及銀行卡里的六位數存款是她來這座位於長三角的一線城市的底氣，然而她在這座城市的立足卻一樣也沒有用上。

下了江東國際機場，打車直奔全季酒店。早就在各類媒體以及學長學姐們的口中聽說江城的房租價格極高，聰明的顧鳶決定先在酒店住一段時間，節省點前期開支，等站穩腳跟了再另作打算。畢竟這種連鎖的大酒店，在各個城市的價格都相差不大，住得越久，優惠越大。後來才知道，所謂的江城房價、房租高昂，是相對於周邊的二三線城市而言，再貴的房租，也趕不上酒店的價格。

顧鳶雖然是獨自一人前來，卻絲毫不覺得寂寞。夢幻的江城，彷佛一座不知疲倦的機器，日夜轟鳴。又像一場永不停播的滑稽戲，一天裏的十二個時辰，不管你何時站在大街上，總是有零星的行人，路邊的24小時便利店、咖啡館、快餐店的燈總是亮着的。不夜城，真正的不夜城。

在酒店裏，無法洗衣做飯，所有的家當，只是兩隻大號行李箱。顧鳶性格里討厭人聲鼎沸的陌生環境，去自助餐廳吃飯總是在九點之後。一天兩頓在酒店的自助餐廳解決，晚餐通常自己泡點燕麥或者吃幾片全麥餅乾。平時窩在房間里，接點零零散散的文字工作，也勉強能夠抵消在酒店的開支。

住酒店有住酒店的好處，雖然房間小，但是公共區域很大。免費的健身房、游泳館、汗蒸和24小時茶水間。除了晚餐和偶爾去吧枱喝一杯，住房以外再無其它開支。

顧鳶每天晚上打打字，白天則在網上到處投簡歷，文字編輯、文案設計一類的兼職，她不喜歡固定時間地點的工作，拿的又少，事情又多，還無法靈活安排個人時間。

郵箱裏收到了兩個offer，一個是一家陽城的微信公眾號，需要一個多媒體製作人，本來顧鳶投遞的是文編工作，但是郵件表示文字編輯方面只接受全職，現階段需要一名在江城的多媒體製作人。主編注意到她的朋友圈裏發的圖片精緻，穿搭也比較有時尚感，就詢問她能否接受這個工作。

自媒體是新鮮產物，運營成本低廉，更加接地氣，受到很多投資商的青睞，也創造出很多的流量博主。顧鳶是經濟學出身，站在風口上，連豬都能飛起來。四年的專業基礎，讓她對新興行業有着異乎尋常的敏感和熱情。

雖說萬事開頭難，但是畢竟是先行者，一切都沒有現成的框架，也沒有什麼束縛，反而很容易取得點什麼。考慮了一會兒，從文件模板里複製了一份標準化的接受函，添加上名稱、日期，按下了Re，沒過多久，微信就接受到了新信息。

第二封offer是一家頂級的諮詢公司，在內地只有兩所分公司，一所在首都，另一所在江城。顧鳶收到的這一封無疑來自江城分公司。

國內名校經濟學背景，精通中日英法德五門語言，有着豐富的文字編輯經驗。雖然對這樣的大公司來說談不上多麼優秀，對這樣的崗位而言，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高級中文編輯工作，全職和兼職均可。主要是負責打理該公司的門可羅雀的微信公共號，對公司的招聘、客戶、廣告投放方面，提供個媒體支持。

果然是微信火了，就連高貴冷艷的頂級諮詢公司也想着分一杯羹。顧鳶內心無比激動、雀躍，畢竟她這樣的學校，雖然在國內財經院校里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是距這種大堆大堆的頂級名校擠破腦袋都想進的公司還有很大很大的差距，就像高中時代的自己，和祁學長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