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峰迴路轉（2）
葉晗不怒反笑，說道：「你怎麼能說我下流，或許是他有什麼病呢。」「你！你下車！」顧鳶捏住葉晗的胳膊，狠狠擰了一下。她幾乎沒什麼力氣，葉晗壞笑道：「我下車，你會開車嗎？就算你會開車，你認識路嗎？就算你會開車又認識路，你有駕駛證嗎？」「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下車。」顧鳶說着就要扯開車門。葉晗立刻在路邊把車停了下來，百般陪笑道歉，顧鳶哭的稀里嘩啦，鐵了心要下車。
「鳶鳶乖，是我的錯，不哭不哭。」葉晗拿着紙巾，手忙腳亂地給顧鳶擦拭著淚水。「對，就是你的錯，你不該招惹我的。葉晗，是你先招惹我的，我沒有對不起你。」顧鳶哭得直抽氣。「是是，是我的錯，你彆氣壞了身子。」葉晗把顧鳶摟在懷裏，給她順氣。
「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沒有珍惜。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我壓力真的好大！」顧鳶氣得全身發抖，葉晗輕輕撫摸着她的肩膀和髮絲，嘴裏柔聲哄道：「好孩子，這些話我們不提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不好！我的耐心已經被你耗盡了，就此別過吧。」顧鳶猶如炸了毛的小動物，扯開安全帶就要去推車門。葉晗把車門鎖死了，顧鳶見狀就要跳窗。葉晗大驚失色，連忙給她打開了車門。
「你不準跟過來！」顧鳶提着小裙子，拚命往後面跑。葉晗從後視鏡里注視着她，不動聲色地緩緩倒車。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壞蛋，哎，葉晗嘆了一口氣。終於理解顧筠為什麼那麼愛喝酒了，有這麼個女兒，怎麼能不天天借酒消愁？
顧鳶一口氣跑到道路的盡頭，抱着路邊的桂花樹嚎啕大哭。葉晗透過後視鏡靜靜地注視着顧鳶，心如刀絞。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腦海里浮現出和顧鳶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最大的失誤就是給了她和祁芩藕斷絲連的機會。原本以為她在祁芩那裏受了挫會心灰意冷，會更懂得珍惜自己的好。誰知道她竟然沒有徹底死心，葉晗捶了一拳方向盤，氣得想活活打死祁芩。還有那個葉筱，居然這麼快就讓顧鳶和祁芩勾搭上了，她是吃乾飯的嗎？
祁芩，祁芩，祁芩。這個臭小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他的鳶鳶那麼念念不忘。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如果自己也離開了她，她會不會同樣地思念著自己。葉晗這麼想着，一絲苦澀湧上了心頭。就像鳶鳶說的那樣，是自己先招惹她的。時隔多年，他費盡心思安排了一場偶遇，她卻全程都沒有正眼看自己一眼。說是不在意都是假的，全心全意地愛着一個人，誰又能忍受對方的漫不經心。
他不是沒有試過忘記她，可是怎麼也忘不掉。顧鳶彷彿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像磁鐵一樣牢牢地吸附着他的靈魂。一想到她會對別的男人微笑撒嬌，他就嫉妒得發狂。她只能是他的，不管她真愛自己也罷，不愛自己也罷，他絕對不會放任她嫁給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葉晗直勾勾盯着後視鏡，顧鳶一直都在哭。這麼纖瘦的一個小姑娘，哪來那麼多的淚水？葉晗這麼想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
一看時間，已經過了11點，顧鳶從包包里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鼻涕，扔進垃圾桶。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嗝。葉晗看着她一系列的表情，琢磨着她也該餓了。於是掉頭駛到顧鳶身邊，「餓了吧，哥哥先帶你去吃點東西。」葉晗站在顧鳶身後，好脾氣地勸道。顧鳶身體一僵，這個人在這兒站了多久了。察覺到她的不自然，葉晗解釋道：「我見你一直沒有回來，不免有些擔心，就過來看看。」
顧鳶轉過身來，葉晗定睛看了看她的臉，差一點笑出聲來。顧鳶原本化了精緻的煙熏妝，經這麼一哭，整張臉成了小花貓。「你笑什麼？」顧鳶沒好氣地問道，只是她瞬間又打了一個嗝，顯得不是那麼凌厲。「我在想李後主真是個人才，」葉晗解釋道，「胭脂淚，相留醉。多美的詞呵！」「關你屁事。」顧鳶不耐煩地說道。葉晗把車上的卸妝濕巾取了出來，給顧鳶擦臉。她今天的妝真的很重，卸下來的都是一層層油彩。一連用了三張濕巾，才露出顧鳶原本的吹彈可破的嬌嫩皮膚。
「你說要去哪裏吃飯，我好餓呀。」顧鳶又打了一個響嗝，向葉晗抗議道。「先吃個三明治墊墊肚子，對了，你想吃什麼呀。」葉晗走到顧鳶身後，舉起雙手，讓她體驗了一把失重的感覺。「你幹什麼？」顧鳶尖叫，「你不是餓了嘛，省點力氣好了。」葉晗笑着打開了車門，把顧鳶塞了進去。「我不要吃三明治。」顧鳶硬氣地說道，肚子適時「咕咕」叫了一聲，瞬間氣勢全無。葉晗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對這個小丫頭念念不忘了，實在是太可愛了。
「冰箱裏的食物你都可以吃。」葉晗打開車載冰箱（在冬天其實就是保溫箱），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顧鳶拿了一個蜂蜜蛋糕，又拿了一瓶混合果蔬汁。這裏的飲料應該是葉晗自己做的，口感真是一級棒。「有家新開的京菜館子，帶你去嘗嘗鮮。」葉晗一踩油門，車幾乎飄了起來。這個傢伙今天特別不正常，平時和自己在一起，開車特別穩當，不像今天，一會兒加速一會兒剎車，顧鳶五臟六腑都要移動一個位置了。
葉晗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刻意壓抑著和祁芩直接對視的怒火，他只是在樓下等了她兩個小時而已，有什麼好委屈的。「鳶鳶，到了。」葉晗倒車入庫，下車后給顧鳶拉開了車門。顧鳶頭重腳輕地下了車，嘴角還殘留着一點蛋糕屑。葉晗別過臉不去看她，她那麼傷他的心，還要做出這副樣子來誘惑自己。
顧鳶一上午幾乎都在坐車轉車，能量消耗太大，下車後下意識抓住了葉晗的衣角。葉晗內心所有的不快瞬間消失，主動抓住顧鳶的小手，握在手心裏。她的手有些冰冷，臉色也有些蒼白。葉晗憐香惜玉的心思頓時起來了，打橫抱起顧鳶進了餐廳。
「兩位，這邊請。」服務生熱情招待。「一份烤鴨，寶貝兒，你要點什麼？」葉晗和顧鳶坐在一側，把她往裏面擠了擠。顧鳶搖了搖頭，葉晗把菜單放到了一邊，對服務生說：「先上菜吧。」「好叻！」服務生應了一聲，立刻走開了。「困啦，昨天沒睡好？」葉晗含笑看着顧鳶，見她打了一個哈欠，便說道。「今天起得太早，坐了好久的車，骨頭都散了。」顧鳶抱怨道。
「公交車座墊太硬了唄，有人就是有福不會享，非要拿熱臉去貼冷屁股。」葉晗陰陽怪氣地說道。「說誰呢？」顧鳶見他說話鄙薄，不滿地蹙起了眉。「我在說我自己。」葉晗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顧鳶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
「您的烤鴨，請慢用。」服務員推來一個餐車，把烤鴨片、黃瓜絲、京蔥、薄餅、甜麵醬依次端了上來。葉晗眼疾手快地卷了一個烤鴨卷，遞到了顧鳶的盤子裏。顧鳶實在是餓壞了，三兩口就吃完了，葉晗給她卷的速度永遠跟不上顧鳶吃的速度。顧鳶只好自己拿了一張餅皮，照葫蘆畫瓢地卷著，只是還沒放京蔥，葉晗那邊就飛快地卷好了一隻，直接塞進了她的嘴巴里。
「服務員，點菜。京醬肉絲、醋溜木須、菜包雞、蟹黃豆腐、鹿茸三珍。」葉晗見顧鳶餓壞了，連忙招呼服務員過來。「好叻，好叻，兩位要點幾個素菜？」服務員一邊記着菜名，一邊打開了菜單。「零個。」顧鳶騰開一張嘴巴，說道。服務員嘴巴張成O型，尷尬地笑了笑，葉晗說道：「我們的鴨架，炸一下端上來吧。」「好叻。」服務員應了一聲，又離開了。
葉晗見顧鳶手裏的烤鴨卷餅還沒吃完，盤子裏還堆著四個，於是問道：「怎麼了，不餓啦？」顧鳶趴在桌子上，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葉晗心生愛憐，摸了摸她的腦袋。顧鳶今天穿着一身宮廷裝LOLITA裙，頭髮也是編好的小髮捲，零星戴着十來顆珍珠髮飾，掩映在柔亮的秀髮里，猶如夜空中的星。
平常看葉筱這麼穿，就像一個移動蛋糕一樣，又丑又土，同樣的穿着打扮，在顧鳶身上，就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鳶鳶，你真美。」葉晗喃喃自語。「是嗎？謝謝你哈。」顧鳶苦笑，祁芩可是從來都沒有誇過她漂亮呢。「鳶鳶，果蔬汁的配方我會交給何媽，你每天多喝些果汁，不然膳食纖維和維生素的補充跟不上。」葉晗似乎能洞察她心中所想一般，尷尬地縮回了手。
雖然顧鳶自認對葉晗的了解不是很多，但是見他這副模樣，依然覺得怪怪的。他今天好像很難過，他是因為自己而難過的嗎？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顧鳶連忙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她已經22歲了，不是12歲的小孩子了，又怎麼能白日做夢、自作多情？
葉晗一個個卷著烤鴨卷，在盤子裏堆成一座小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什麼是咫尺天涯？他最愛的人就在他的身邊，可他實在是太傷心了，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卻一個字也不想說。她從來不肯在意他，不管他付出了多少，都得不到她的心啊。顧鳶的心彷彿是石頭做的，怎麼也不肯為了他軟下來。或許祁芩已經消耗了她全部的愛和熱忱，實在是分不出一絲一毫的關心給自己。
如果註定她不屬於他，那麼他不會對她說一句過分的話。他希望若干年後，有關他的回憶是甜蜜的。如果她真的嫁給了別人，他又如何自處？葉晗傷心地看了顧鳶一眼，顧鳶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糾纏在一起。
葉晗想到自己這個人，他有好多好多的缺點，即使在自己最愛的女孩面前也不懂得掩藏、修飾一番。她一定是不喜歡他的，他又學不來別人的那套虛偽矯作。如果當真要改的話，他也只能是在她面前稍微收斂一些，平和一些，盡量不去惹她生氣。
顧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不吃嗎？」「我不餓。」葉晗說道。自從看見祁芩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亂了。他葉晗究竟是有多麼的不堪，居然比不上那樣一個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他好想問她，如果自己死了她會不會難過呢？可是這樣的話又如何說得出口，她一定會拿自己當一個精神錯亂的人。
在祁芩的樓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得難熬。他的鳶鳶，面對着另一個男人，笑靨如花。而他，蜷縮在見不得人的角落裏，獨自飲泣。葉晗曾經也是個驕傲的人，顧鳶的舉動，如同一把鐵鎚，擊碎了他驕傲的硬殼，支離破碎的自尊掉了一地。
如果她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又怎麼會如此痛苦？為什麼會有祁芩的存在，他明明不愛鳶鳶，卻自私地攫取了她的心。「葉晗，不要再哭了。」顧鳶拿着一張紙巾，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水。「抱歉。」葉晗說道。「你今天心情不好。」顧鳶說道。「不，我很好。看到你的每一天，我都有一個好心情。」葉晗敷衍道。既然她不肯愛他，那麼至少不要討厭他才好。
「抱歉，晗哥哥，我對你不好。」顧鳶從桌子上爬了起來，抱了抱葉晗。「你能不能多抱我一會兒？」葉晗閉上了眼睛，淚水落進了顧鳶的秀髮之間，猶如珍珠。上一個把淚水流在她發頂的人是祁芩。
「晗哥哥，希望你能早些忘了我，找一個真心愛你的好女孩。」顧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