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她還只是個孩子

「如今寒家發展得很好，我沒毀了他，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寒徹淡笑著看面前的人。

他曾經有想過，讓這害的母親鬱鬱而終的寒家去陪葬的，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個家族起起伏伏數百年不容易了，他骨子裡好不容易多了些善良的地方，還是不要再去觸碰那個會讓他邪惡因子蠢蠢欲動的東西了。

寒年婷看著面前風輕雲淡的人，好像年前的那些事情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包括如今不良於行的溫暖陽。

「也罷。」寒年婷長嘆一聲，寒徹也肯叫她一聲姑姑，便也已經足夠了，「既然你自有打算，我便也強求了，只是阿徹，你要記得，我們永遠是親人，在寒家新的家主沒有培養出來之前，你依舊是寒家的家主，我也只是替代你打理。」

這份尊榮依舊是寒徹的，曾經，她沒能在榮蘭需要她的時候即使出現，所以，就讓她這有生之年，為榮蘭的兒子做些什麼吧。

寒徹頷首道謝，「姑姑若是正月里沒有應酬，可以來世紀華庭小住幾日。」

如今帝都城內，他的世紀華庭彷彿成了一個隱世之地。

即使寒徹並不在圈子裡的各種場合露面，可是帝都城裡關於寒徹的話題卻從來沒有消失過。

寒年婷笑著應好，寒暄幾句上了山，她已經知道了榮十三的事情，沒有什麼接受不接受的，只像是一場夢，偶爾夜裡的時候，她也會想，是不是在另一個世界里，那年她並沒有離開寒家，無論多苦多難，她都和母親一起挨著。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里，我不會遇上格木，可是母親卻從不至於一輩子只能故作驕傲的抱著一堆筆記本一個人過。」回去的路上，寒年婷再一次忍不住和丈夫格木說著自己心裡的奢望。

「不會的，即使你當年留在寒家，我們也會以另一種方式相遇。」格木抓著妻子的手，「母親愛你，知道你志不在寒家，定然也會給我母親寫信，我會親自來帶你離開。」

或許那又是另一番光景，可幻想著，人心裡舒服，而無論怎麼變換，他們終將在一起，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進了寒家大院，便又沒有那麼多幻想了，一切都是現實的，韓羅自那之後就留在寒家幫襯寒年婷了，如今他已經不再奢望兩個主子回來，只是想著，自己能盡一生綿薄之力，報答主子當年救命知遇之恩。

「姑太太。」韓羅見人回來，將帖子遞過去，「大小姐今日打了電話，想要晚上回來赴宴。」

寒年婷皺眉，「顧家沒有家宴？她一個新媳婦回娘家赴什麼宴？」

不說她喜不喜歡寒寧，單說這事情本身就是於理不合。

韓羅也不解，可他到底沒有拒絕寒寧的權利。

寒年婷扔了手裡的拜帖，語氣不悅的的吩咐一句，「將姓唐的叫過來。」然後徑自朝里走去。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竟然還學別人送拜帖，也不嫌丟人！

韓羅連忙親自去喊人了，打從家裡出事之後，寒寧的母親唐琳就很有深居簡出的意思了，自從寒寧嫁人之後，更是好像看淡了一切，聽說都開始念佛了。

就是不知道這佛是在心裡，還是在嘴上。

曾經無數次幫榮蘭當下唐琳算計的韓羅是不信的，他樂得看著這位難堪狼狽。

雖然不喜歡這嫂子，可是看她如今這麼老實本分，寒年婷也懶得計較什麼，寒家又不缺這口飯吃。

可若是唐琳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她寒年婷不介意幫這個忙。

「阿婷，你找我？」唐琳一身素色麻衣，面容清減，語氣平和，倒是真有幾分遁入空門的感覺。

寒年婷看著面前的人，掀了掀眼皮看過去，「嫂子這些時日可真是寬心的很。」

唐琳略一點頭，似是默認，如今，她已經沒什麼好求的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她夾緊尾巴做人才是上上策。

也或許從唐家沒落的時候，她就已經註定翻不了身了，只是她沒想到，寒年華會走的那樣毫無牽挂，一雙兒女也和她鬧得如此不愉快，兒女的事情，讓她幾乎無暇去顧忌寒年華要去找死去的榮蘭的事情。

她現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可這心裡偏偏又捨不得這寒家太太的尊榮，捨不得那小院里的身份。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不是有什麼期待，只是讓她就此遁入空門，卻還是有些難度的。

「寒家從來不是什麼佛門清修之地，既然你還留在這裡，那你的一雙兒女在如今的寒家，便依舊率先由你親自管家，嫂子若是管不好，也就休怪我這當姑姑的出手了。」寒年婷神色淡淡的看著坐在那裡仿若很乖巧的人。

從年少時候知道唐家小姐，傳聞里就沒有一句是在說她乖巧，飛揚跋扈算不上，但是自小暗箭傷人的事情她聽過不少。

嫁到寒家之後，兄長提到過，唐家女對榮蘭一直虎視眈眈，即使兄長沒有和榮蘭在一起，唐琳為了以絕後患，竟然也屢次三番的相對榮蘭下手。

保護榮蘭的方法千萬種，寒年華選擇了最自私的那一種。

寒年婷不知道是否錯了。

將榮蘭禁錮在身邊，有不得已而為之，自然也有兄長想要趁此機會做個小人。

唐琳身子似乎是抖了抖，聞言苦澀的笑了，「阿婷你回來這麼久了，又不是不知道，阿寧和安安如今哪個都不聽我的話了。」

提到她精心養著的兒女，唐琳是真的痛到了心裡，「阿婷，安安已經自願放棄所有去做一個普通人了，阿寧嫁到了顧家，他們都是有主意的，我能怎麼辦？」

年少時候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有了兒女，進了寒家才知道，所謂的無所不能都不過別人畏懼唐家權勢做出來的假象，逐漸的將她捧殺的自以為是。

「嫂子這是管不了了。」寒年婷並不意外這樣的答案，「既然如此，我這個做姑姑的怕是逾越了。」

唐琳老實的垂頭，「應該的。」

「行了，嫂子既然管不了這些瑣事，日後留在清風堂清新修行便是。」寒年婷正眼看過去，話語里似是隨意的，可眸色卻冷的很，說出來的話也霸氣的不容置喙。

唐琳承認管不了一雙兒女，所以寒年婷一句話就將她禁足了，唐琳回去的路上低低的笑，禁足就禁足吧，至少，她還活著，不像榮蘭那短命的女人，都沒能看著她的兒子長大。

兒子……

唐琳又低低的笑了，她這些年所有的籌謀都是為了兒子，可到頭來卻只是一場笑話一場空，兒子走了，女兒因此怨上了她。

她這一生，到底要的是什麼呢？

年少是驚鴻一瞥刻在心裡的寒年華？還是榮冠帝都的寒夫人？

那兩樣，她似乎都得到了，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得到，這一生，看似榮光，實則渾渾噩噩，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

寒年婷轉頭讓人退了拜帖，理由充足而且無可反駁，哪有大家族的女兒在大年初一放著自家的家宴不去，反而要回娘家的？尤其是如今寒寧還是顧家的當家主母，豈能如此兒戲？

說起來，像是為了寒寧好。

寒寧卻不稀罕這份好，「她還不就是盼著，將我趕出寒家？免得我這個大小姐威脅到了她姑奶奶的位子，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什麼我是寒家禍星的傳言是她放出來的！」

顧洛靜靜的看著憤怒的妻子，「別和一個老女人生氣，不值當。」

「憑什麼寒家所有的偏愛都給了她？」寒寧是不服氣的，她不服的事情太多了，不服那些事情的時候，大概也是因為心裡有期待。

寒年婷被送出國先例在前，兄長不爭氣在後，讓寒寧心底里覺得，自己也是有機會成為寒家第二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子的。

沒想到她卻輸得一塌糊塗，兄長廢了，父親在外面竟然還有一個如此爭氣的私生子，連帶著一心想要逃離的姑姑都要回來幫他。

然而越是這樣，寒寧就越想毀掉這一切。

太不公平了。

只要看到寒徹受傷，她就覺得開心，哪怕，這一切都要她付出慘痛的代價，她也在所不惜，只要看到寒徹倒霉，如果能殺了寒徹就更好了，不，她要殺了溫暖陽，讓寒徹痛苦一輩子，就像過去的那七年一樣。

人在這世上，生不如死可比直接死去要痛苦的多了。

顧洛看著幾乎瘋狂的女人，他心疼她，卻無能為力，似乎除了陪著她一條路走到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寒寧大年初一這天到底是沒能回寒家，不過初六回娘家的時候，她卻是收到了邀請，然而直到寒徹根本就沒有回寒家，她也失去了回去的興緻。

她不可能明知道那些人不喜歡自己，甚至恨不得走自己一頓還不知所謂的往回跑，巴巴的惹人嫌。

懶散的靠在沙發上擼著她的花貓，手裡的電話打了出去，被接通的時候她似乎是意外的挑了挑眉，隨後扯唇笑了，「師姐，好久沒聯繫了。」

穆然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正在實驗室，看到來電本能的是想拒接的，可又忍不住想要看看，寒寧到是想玩什麼把戲。

自從寒寧讓她將小月亮帶出去她，她視而不見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就僵住了，雖然沒有撕破臉那麼難看，但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需要說的那麼明白，讓大家都難看。

所以一時之間穆然還真想不到寒寧找她做什麼？

做戲嗎？

寒寧什麼時候這麼清閑了？

「寒大小姐？哦，不，是顧夫人。」穆然語氣裡帶了幾分調侃的嘲諷，「不知道這您這是有何貴幹？」

「師姐何必這麼冷嘲熱諷，你我同門師妹，情同手足，這樣生疏，若是讓師傅知道，定是寒心的很。」寒寧語氣帶笑，彷彿他們之間明裡暗裡都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若是師傅在天有靈的話，或許吧。」穆然語氣平靜，她是後來才知道，寒寧竟然狠心到連師傅都能算計，不過那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所有的一切於事無補。

師傅本就偏心寒寧，一切都是為了權力，死得其所吧，她沒什麼好怪的。

寒寧面不改色，只是抓著手機的手緊了些，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師姐當真要和我作對不可？」

「阿寧，沒有什麼作對不作對，我們都只是在做自己所認為對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並不代表我會支持你。」如果可以，穆然不想和寒寧為敵。

無望山的靈魂禁錮，她沒有見過，但那卻是讓很多人都不敢越過的雷池。

寒寧催眠術學的不如她好，但是她卻特意學了靈魂禁錮，大概就是為了能操控她。

活著的人沒有自由，想想都痛苦，可若是死了呢？

沒有人知道自己死後會是什麼樣子，可若是靈魂被禁錮，被煉化……傳說里的東西，她不知道真假，但卻莫名的畏懼。

但如果自由的代價要建立在人的痛苦上，她不想與之為伍。

「師姐高風亮節，我自愧不如。」寒寧無所謂的聳肩，「相識多年，師姐應該也知道我的脾氣，我想要的東西，不死不休。」

穆然抿唇，她不想勸寒寧，因為知道勸不動，乾脆沉默著不說話，等寒寧的後續。

「如今寒家大局已定，但是我見不得寒徹如此安穩快活，師姐，只要你要將寒徹的女兒送過來，我以我的靈魂起誓，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寒寧看著窗外枝頭白雪，給出了對於穆然最具有誘惑的保證。

傳說里的人，自然也將這靈魂看的極其重要，用靈魂起誓？

穆然不為所動，傳說她是信的，尤其是經歷了榮蘭的事情之後，可是，小月亮，她也斷然不會傷害的。

「阿寧，那還只是個孩子，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穆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有預感，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對這世界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