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夢中仙
夢中少女的身姿漸漸淡去，只留下悵然若失的雒原。
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卻不想如今聚少離多。一年一次的相聚，也如此短暫。
捏了捏手中紙頁，果然是萌萌熟悉的手書。夢境之中不必一字字細讀，悄然流入心中的，乃是一法訣。
心門之道，雒原從未涉獵。能與「心」有點關聯的，只有血意心轉功和清心洗髓術。
而妹妹師父傳下的這法訣，似乎正與清心洗髓術暗合，既是內訣、亦是外法，古樸簡一，精而至純――不妨稱之為「洗心訣」。
不同於真氣洗刷，洗心訣以「念」為憑，卻是以心中「靜念」洗消「雜念」，從而清心凈意，固成本心。
這洗心訣看起來並不難練，只是比較「磨人」，收效緩慢――和清心洗髓術一樣。好處也同樣，只要沉得下心，守得住光陰寂寞，憑此一訣足以修成心合天地之境。
可惜，原大俠註定是耐不住寂寞的。這法訣在手，偶爾洗滌下身心，或是當做心轉功一樣用於防備惑心幻視之術，也就夠了。
正思慮間，眼前忽然幻光一閃，一個小人扇動著七彩之翼，落在雒原面前。
「芊菁見過公子，總算把公子盼回來了……」
原大俠吃了一驚，仔細一看，那小人竟似變了副模樣。
翠綠竹裙換作水袖雲裳，輕紗般的薄翼映出七彩霞光，就連氣質也添了幾分溫淑嫻靜，倒、倒有些像剛剛離去的妹妹師父……
「芊菁？你怎麼好像、不一樣了？」
芊菁水袖下擺，優雅一禮道：「托公子的福，芊菁的確不一樣了――在夢仙子點撥下，芊菁開啟宿慧，脫胎換骨，今後定要做一個稱職的境靈，不讓公子失望！」
「什麼？夢仙子？境靈？」雒原直皺眉頭，只覺她顛三倒四這點倒是一點沒變。
「夢仙子就是公子的妹妹啊，你們剛才在說話，芊菁不敢打擾……」小人臉上洋溢著幸福欣喜之色，「公子記得么？我曾說過有一位夢中成道的女仙，她的一半魂印封印在仙人劍中，是她開啟了我的靈智，教會我很多……」
「沒想到，在公子夢中還能見到一位夢中仙！她們、真的好像……」
「有夢仙子指點，我一下找回了好多記憶。她又教給我好多關於夢境的學問，芊菁終於明白了，我就是公子這夢境的境靈，從今以後，大大小小的事，就都交給我好了！」
「慢著，何為境靈？」雒原沉聲問道。
「簡單說來，境靈就是一境的管理者……」芊菁微笑道，「凡是人為開闢的洞天之境，無論虛實，在成型之後，都會逐漸融合主人的意識，直至誕生衍化出境靈。」
「但自然誕生境靈的過程極其緩慢，結果難料。還有另一個方式就是把法寶器靈煉成境靈――咦？那我是怎麼成為境靈的？好像兩者都算不上……」
雒原掐了掐眉間肉，道：「別想那麼多了。你就告訴我，你能做什麼吧。」
芊菁一下又來了精神，舞動彩翼饒了一圈，歡聲道：「公子這夢境，在夢仙子和我的歸整下，已經煥然一新！」
「以後開山辟海，興建樓宇，或是培育靈植，采煉靈物，我都能一力操辦，公子儘管吩咐就是……」
「打住打住！這是夢境，我折騰那些幹什麼？」雒原連忙打斷道。
芊菁嘻嘻一笑，道：「夢仙子說了，這夢境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觀摩天地自然運轉，參悟萬物生衍之妙。其次才是演練、專研各種仙家手段。」
「在夢境中一步步培育出天地之材，再提煉菁華，以道意融合御使――則仙家世界的奧妙，盡可在這一境之中悟得……」
一語驚醒夢中人！
以往雒原在夢境中只忙於習練法術，其餘煉丹制符之類，既無門道也沒材料，想練也沒機會。
――倘若夢境中靈物應有盡有，可以盡情習練法術之外的煉丹煉器之術，那對修行的助力不言而喻。
「當真？這夢境中也能種出靈物？都有哪些？你說說看。」
芊菁頓了一下，道：「說不完的，夢仙子都寫下來了，公子可以自己看看。」
芊菁小手一指書架，雒原飛身一步，取下一本書卷，默讀起來。
…………
沉浸在書海之中許久，雒原終於摸清了一點門道，卻有些哭笑不得。
妹妹師父留下的「夢道典籍」，都是關於「構建」、「經營」夢境洞天的。但內容上大致可與家鄉那堆上古爛書歸為一類――事無巨細，漫無邊際，像是記載了一個又一個異世界中的「小故事」。
哪哪有座山，山上有種奇花，樣子如何，又有一種異獸喜食此花，習性怎樣……如是等等。
或許可以理解為，這是在夢境中孕生出此奇花異獸的一些線索。但實際上，僅憑那零星的一點特徵描述，根本無法具象出全貌。
想要在夢境中種出一片花田，首先要有一粒花種，並熟悉其生長直至開花的全過程――能在心中將種子落地到開花結果全部模擬一遍，反覆印刻如映在眼前，才有可能在夢境具形呈現。
就像對著一件東西望而成痴，日思夜想，才會在夢中夢到――那一粒花種，得來也不容易，勢必要花上不少精力。
以這種方式，要在夢境中將萬千靈物一一具形，就跟只憑清心洗髓術修鍊成仙一樣，萬年玄龜的壽數也不夠用……
但巧的是，雒原有萃魂汲閱之術，奧妙無窮。只要能把「種子」拿在手裡，表徵特性自會慢慢汲閱出來，效率直可提升十倍百倍――如此一舉兩得，如天造地設。
心中拿定主意，雒原自沒興趣再去讀那些枯燥的「典籍」，而是開口道：「芊菁，這些書，你都看過了么？」
芊菁一愣，道：「沒有，實在太多了……」
的確，夢境中薄薄一頁紙，承載的可能是千字萬言。這滿滿一書架，就算用神念瀏覽一遍，也不知道要花多久，原大俠可沒那麼多閑工夫……
「我就不一一細看了，你都記下來，以後我有事問你，可別答不出。」
芊菁小嘴微張，漲紅了臉，但又說不出什麼，只能認命一般點了點頭。
「好，那我現在去看看，你們到底把這夢境折騰成啥樣子了？」
雒原瀟洒地一甩手，推門而出。
湛湛天空，無邊碧海，一方孤島，如浮世之舟。
小院的確雅凈了許多，像是被精心修整了一番。一切雜亂之物，包括荒置於地的殘鍾與銅鼎，都消失不見。
竹林幽翠，那一方青石光潔如玉，稜角分明，像是被雕琢成了一座玉台。
玉台之上，一隻小白狸墊著爪子，悠然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