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不過是個自大的人

「怎……怎麼回事啊，這討厭的光？！」小海豹被那強光搞得半天都睜不開眼睛，甚至於在那光柱徹底消失后，它都因為眼睛受到了刺激而繼續緊閉著雙眼。

遠一些的鯊魚比他的情況好一些，它怒瞪雙眼，看向那光柱中間出現的身影，尖牙咬合在一起，吼道：「是誰？！」

城市內，人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從災難中回過神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又結束得太倉猝，使他們楞在了原地，心有餘悸地觀察著周圍。

當發現那些怪物全都消失了之後，他們竟是無法相信，反倒是認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亦或者是覺得自己已經死了，而自己卻不知道。

但這些人中，畢竟有人注意到了之前那光柱的存在，他們此時全都將目光凝聚到了空中、那光柱消失后留下的身影處。

當看清那人的樣子后，他們剛才還透著絕望和無助的目光頓時散發出了希冀與激動，就彷彿是一棵從裡到外都枯死了的小樹忽然之間變得阡眠叢致起來了一樣。

「聖翼騎士……是聖翼騎士！」

「聖翼騎士來救我們了！」

「我們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嗚……」

人們歡呼著，也笑著，卻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他們又怎麼能笑得出來？即使他們現在獲救了，整座城市，不，整個公國卻已經完了，自己和親人也已經走散，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忽然之間，在恐懼消除之後，所有這些事情所帶來的悲傷，一併涌了上來，令他們無法自已，大聲地哭了出來。

娜貝蕾忒臉上的淚水，也在淌著，卻和剛才的大不一樣。

這淚水中的感情，遠比剛才要複雜得多。有慶幸，有悲慟，有解脫，有不甘……

娜貝蕾忒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它們太複雜，也因為她的思緒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本來，她就只有一口氣在支撐著，即使她已沒有了戰鬥力，也不願就此昏死過去，任由敵人蹂躪這座城市，但現在，當看到面前的身影時，她終於可以放心地去了。

因為這身影的出現，便代表著整件事情的結束。

這是一個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面無表情的瓜子臉上，已看不到一絲在他這個年齡的青年所應有的稚嫩與熱血，有的，只有那與其年齡完全不搭的無情。

他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不像烏列那般純粹的黑，而是帶著一點點的光潤明亮，即使在這種已經幾乎沒有什麼光源的環境下，也是如此。這些長發被整齊地梳到了後面，用一個一指長的白色發箍束起，紮成了一根尾巴剛好過後頸一點的馬尾辮。

在薄而濃的眉毛下方，只能看到一隻眼睛。那是一隻黑色的眸子，就像他的頭髮一樣，又黑又亮，同時，也透著陣陣冰冷之意。另一隻眼睛，卻被一個眼罩遮住，這眼罩的形狀和貴族們參加化裝舞會所戴的面罩差不多，卻只是遮住了一隻眼睛，裝飾也沒有那麼華麗，只有白色的邊，中間是黑色的，使得藏在其後面的眼球無法被看到。

即使戴著這麼一個眼罩，他的臉龐也不會因此而減少半分英俊，挺鼻薄唇，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能迷倒萬千少女的卬卬美男子。

一身顯得他身材有些偏瘦的緊身雪白色鎧甲，在外形上極盡華美的同時，卻又在顏色上顯得極為樸素和簡約，在這一點上，它與律天使的律之鎧相同。

不同的是，左臂位置從肘部開始，變成了金色，這種金，再沒有一點點質樸的感覺，而是徹頭徹尾地透著奢麗，好像是陽光下正在反射著刺眼光線的鑽石般，不斷地朝著直視它的人投去令他們無法再多看一眼的光芒。

這奇怪的金屬手套，顯然是有些突兀了。

而就在這隻手套的旁邊、男子的腰上，掛著一本白色的書，封皮上面用金色紋路畫著一扇看起來像是豪奢的柵欄大門的圖案，看起來顯得十分的莊重。

男子的右手上，提著一桿雪白色的長槍，這長槍除了槍刃外，通體都畫著不太明顯的細小文字，仔細看去，密密麻麻，難以看清。那槍刃，也比較特殊，是十字架形狀的，四端都是凸出去的三角形，除了最長的那一端與槍桿相連外，其餘的三端邊緣都鋒利無比，使得它們都成了這桿槍的槍尖。

這人是誰呢？

聖翼騎士一共有七位，其中只有三位是男性。律天使賽爾蒙特?庫伊洛拉已經死去，而聖天使艾克米特?杰特曼又像失蹤了般，久未現身，不可能是他。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一個——戒天使拜博約薩?哥特。

眼前之人，也正是德拉內奇公國前國王拜博約薩?努修大公的次子、獅騎軍副統帥拜博約薩?凱亞希姆將軍的哥哥，那個戒天使！

小海豹此時終於恢復了一點視力，它不住地眨著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前方，顯得很憨厚可愛。

當看清那身影的相貌之後，小海豹的表情顯得更傻了，就好像是一個聽完笑話之後剛笑了一半卻發覺這笑話是個悲劇一樣，僵住了。

後方的鯊魚，正在將一塊黑色的光耀石收起來，這裡的情況，已經不是它和小海豹可以控制的了，所以他及時警告了萊格里特。

接著，它鎮定卻又低沉地道：「戒天使哥特……聖翼騎士……果然來了。」

戒天使緊緊地盯著小海豹，沒有去看下方几乎被毀滅的城市，也沒有去看慘不忍睹的娜貝蕾忒，而僅僅是看著小海豹。

小海豹被看得越發不自在，它的腦門上，竟冒出了汗。

它咽了口唾沫，尷尬地沖著戒天使傻笑了一下，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那個……晚……晚上好……」

戒天使什麼反應都沒有，連眼睛都沒眨，彷彿是一座雕塑。

小海豹更加緊張了，這種令人壓抑的氛圍，搞得它坐卧難安，喘氣都覺得費勁。

於是，它只得繼續道：「有……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在下可是個紳士，很樂於助人的哦~~」

這話說得看似十分從容，但無奈小海豹太過緊張，話語間顫抖不止，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它根本就沒有一點從容。

聽完它的話后，戒天使終於出聲了，他用他那冷漠的聲音說道：「有，只有一個。」

小海豹一聽，激動地搓起了雙「手」，道：「是什麼是什麼，請告訴我，我一定幫忙~」

戒天使卻已將握著長槍的手臂抬起，口中說道：「為神之戒言，付出你的一切吧。」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戒天使陡然間消失，令遠處的鯊魚大驚失色，想要提醒小海豹，卻已來不及！

但同時，小海豹竟在這一刻露出了之前那壞笑的表情，沖著面前抬起了小「手」，道：「上鉤了啊~」

一面由泡沫組成的橢圓形鏡子，忽然間顯現在小海豹面前，鏡子周圍是波濤的模樣的裝飾，鏡面，竟然真得可以反射出外面的一切！

只不過，鏡子里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中間竟然還有一隻小海豹在鏡前看著自己，手裡還拿著一塊心形的物體，不知道是什麼。

戒天使的槍尖，正好刺入了鏡子，可令人驚奇的是，它並沒有從鏡子的後方穿出，相應的，竟有一個由泡沫組成的與其一模一樣的槍尖朝著反方向刺出，像真正的水流般流過了正在伸入鏡面的槍桿，直接朝著戒天使刺來！

戒天使表情不變，在泡沫槍尖即將刺入自己眉心的時候，他左手猛然間抬起，一把將其抓住，登時，戒天使自己的長槍和這泡沫長槍，兩者誰也無法再前進半點，就好像戒天使還同時抓住了自己的長槍一般！

小海豹在鏡子後面笑著，鏡子裡面朝著戒天使的小海豹卻是一臉自卑和委屈地繼續拿著那心形的物體，依舊沒有看戒天使，而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要……和他硬拼！」鯊魚急忙吼了一聲，同時控制著腳下的浪潮往小海豹的方向飛去。

小海豹對它的話置若罔聞，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從正面攻過來，戒天使，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總是這麼單純、好猜~」

這個時候，那由白色泡沫組成的鏡子，已經逐漸開始變成了赤紅之色，彷彿是剛榨好的西瓜汁一般。

小海豹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道：這些該死的聖翼騎士果然危險，不過是平淡無奇的一槍，就能讓洶魔勢變成紅色，與洶魔勢所能承受的最強攻擊只差一色了，簡直變態！但有了力量，沒有腦子又如何，自大的你們還不是中了我的招？！

這鏡子一樣的魔法，是小海豹可以作為棋盤堡壘的最大倚仗，所有從鏡面方向來的攻擊，都會被其反射回去，當然，如果對方魔法的威力超過了鏡子所能支撐的極限，這魔法也一樣得崩潰，可單從其可以將聖翼騎士的普通攻擊反射回去來看，其防禦力便已可見一斑，而如果是在棋盤中，這種防禦力量會更強，甚至可以反射聖階高級魔法！

「可悲的魔物……」戒天使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誒？」小海豹呆了呆。

就在這時，戒天使長槍槍桿上的文字突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隨即，戒天使左手握住的泡沫槍尖瞬間消失，他自己長槍的槍尖，也成功穿過那鏡子出現在其背後，朝著小海豹刺去！

小海豹根本反應不過來戒天使的速度，這鏡子的魔法是它早準備好的，它不怕戒天使發覺，因為它知道聖翼騎士自大狂妄，不會在意它這如滄海一粟的敵人所施放的魔法——它也的確猜對了。可是，在真正面對著戒天使所展現出的速度之時，它畢竟是毫無抵抗能力！

剎那間，槍尖已來到了小海豹的眼前，一股巨力卻從小海豹身側傳來，將它朝著側面踢了出去，使得槍尖只是在小海豹的腦袋上留下了一條口子，以及……戳瞎了它一隻眼睛。

救它的人，自然是那鯊魚，做完這些，它正對著將槍尖重新衝下的戒天使，雙手握住刀柄，擺出了戰鬥的架勢。

鏡子消失了，那束縛著娜貝蕾忒手臂的泡沫，也已被戒天使的長槍一揮驅散，她的人則安然無恙地被一陣淡黃色的光裹著，飄向波派瑞特城。

這些光，顯然是有著治療的效果，娜貝蕾忒身上那令人膽寒的傷口，竟在一點點地恢復著，連碎得看不出形狀的骨頭竟也逐漸拼接了回去，令人驚嘆不已。

那帶著身體下方泡沫水流飛出了老遠的小海豹，卻在陣陣怒極的慘叫聲中來回翻滾著身體，面色痛苦，連帶著那些水流也跟著不斷扭動著，彷彿是海底的暗流般洶湧可怖！

它腦袋上的傷痕還在，裡面卻沒有血流出來，而是流出了泡沫，看那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塞滿了棉花的布偶被撕開了個口子一樣！

「啊……啊啊啊啊！！！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那個女人……包括這城裡每一個還喘著氣的人類蛆蟲！！！我要將你們困在洶魔勢里，一點點看著你們的皮膚皸裂，血肉四散，骨頭溶解！！！」

小海豹的慘叫聲，響徹了平野，響徹了波派瑞特城，聞者，無不心驚肉跳，彷彿自己已經被小海豹抓在了掌心，任由其擺布一般！

戒天使和鯊魚卻誰也沒有去看瘋狂的小海豹，在這凄厲而可怕的聲音之下，兩人默默地對視著，氣氛緊張至極。

這裡的戰鬥，顯然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