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硃砂
硃砂痣
傳說，長樂山的雙生子有兩種命，一命是主殺戮的硃砂痣，這一命必然情根深種，卻求而不得；一命是主救贖的梅花烙，這一命能得無憂無虞，卻不可長生。
「阿胡，在嗎？」顧憐卿抬手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后便直接推門而入，屋裏的少年正提筆作畫，一身不染碧衣，澄靜安然。
他眉心硃砂清淡，如同少年本身的氣質，瀲灧而不失持穩。
這一代的雙生子之一──顧旋眸。
見是好友來了，顧旋眸運筆的速度微微提升了些，寥寥幾筆勾出滿樹艷麗張揚的紅梅，看似沒有章法，卻不顯雜亂，看着反而更有梅花獨有的生命力，就像他的阿翎。
「又是梅花圖。」顧憐卿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直接拿了個果子自行坐下慢慢啃，等他啃得差不多了，顧旋眸自然也就畫完了。
不過雖然如此，顧憐卿還是心有不滿，嘀咕道：「你是你這一個月都在畫梅花，都不膩么？」
正巧顧旋眸畫完最後一筆，他將筆洗凈收好，走到顧憐卿身旁坐下，「我打算譜一曲《梅花烙》，作畫能擯棄雜念，畫再多也不會膩。」
他的瞳孔是很清澈的茶色，染上彎彎笑意時更是鋪上層層疊疊的柔光，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安靜。
但跟他熟到不能再熟的顧憐卿才不會被他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給矇騙，他冷漠地拆穿，「你還不如說為了顧阿翎，你做什麼都不會膩。」
顧阿翎，另外一個雙生子，精力無限到令人頭疼。
當然，這個頭疼的對象，永遠不包括顧旋眸。
「咳，要這麼說也沒錯。」被戳中心事的少年似乎有些羞赧，面上浮顯幾分淺淡的紅暈，最終還是忍不住為自己開解，「等你有了妹妹就知道了。」
顧憐卿想到顧阿翎成天到處瘋跑惹禍的樣子，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出真心話來，「可別，我還想多活幾年。」
並且為了防止妹控的某人接下來要進行反駁的炫妹行為，及時且生硬的轉移了話題，「還有三個月就是樂禮大典了，我可是聽說你天天縱容顧阿翎逃學去玩，那到時候怎麼辦？」
「阿翎對樂術沒有興趣，不必勉強她。」樂禮大典是長樂山最隆重的典禮，年滿十六的少年少女接受祭司的考核，預示成人，獨當一面。
「噗。」顧憐卿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口茶咽在嘴裏不上不下，咳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阿胡，這可不是鬧着玩兒，如果沒有通過考核，是會被顧家族譜除名的，你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犯糊塗，由著顧阿翎的性子來！」
「你，你笑什麼？」他緊張兮兮的說了半天，真正該着急的人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最後實在沒忍住，爽朗地笑了出來，像是三月的春風，一下子就令他從智障的魔怔里清醒過來。
是了，顧旋眸是這一代里最聰慧的一個，又是最寵顧阿翎的那一個，哪裏輪得到他來擔心。
顧憐卿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有解決的辦法了？」
即使被耍了，也忍不住好奇心，過去十六年顧阿翎就沒好好學過樂術，就這三個月，還能讓她從樂術小白進階為大神不成？
「我方才不是說，想譜一曲名為《梅花烙》的曲子嗎？」顧旋眸的笑容帶了些得意，明媚得耀眼，「準確來說，我已經譜完了。」
「一共七卷，第一卷玉骨，拔除污穢；第二卷清客，祛除雜念；第三卷霜雪，平息心神；第四卷寄春，治癒療傷；第五卷九疑，奪人生魂；第六卷暗香，勾攝心魄；第七卷疏影，殺於無形。」
「前四卷救人，后三卷殺人，應付大典的考核，足夠了。」
……這哪裏是足夠的程度。
顧憐卿被震驚得面無表情，從小他就聽說顧旋眸是顧家世代天賦最高的天才，但顧旋眸平時太過隨和，又有阿胡這個傻了吧唧的乳名，他一直沒有太大的感覺，直到這一刻，他才清醒的認識到。
這個人眉心的清淡硃砂，是能驚艷長樂顧氏的神跡。
「憐卿。」顧旋眸揚了揚手中的樂譜，「想看嗎？」
「當然想！」
「就不給看。」
「……」顧憐卿看着少年得逞的清爽笑容，默默的磨起了后槽牙，天才什麼的，果然還是騙人的吧！
梅花烙
日光清洌得剛剛好。
顧阿翎躺在柔軟的草地上，輕和的陽光與肌膚親密接觸，暖融融的，混著清淡好聞的青草香，恍然如最深最美的夢。
不過好夢不長，要不了多久她就被顧碎玉給弄起來，「別這麼躺着，當心着涼。」
「你沒看見這麼大太陽嘛。」顧阿翎有些不情不願，但是注意力一下就被顧碎玉懷裏抱的那隻小狐狸給吸引過去。
那是一隻毛色漂亮的小雪狐，此刻乖乖地窩在顧碎玉懷裏，它眼裏的天青色似乎是一灘清水，連帶着目光也是濕漉漉的，偶爾發出幾聲溫順低鳴。
最為特別的是，小狐狸的耳朵尖是鮮艷的兩團紅色，像是兩朵漂亮的梅花。
顧碎玉看着顧阿翎一幅眼裏發光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喜歡這個小傢伙的，直接往她懷裏一送，「生日禮物。」
「過兩日我要出山，不知道你生日的時候能不能趕回來，就先給你。」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這並不是什麼危險的事。
但顧阿翎從小到大身邊人給她的認知都是長樂山外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地方，尤其是阿胡，嚴令禁止她出山。
不過顧碎玉以前的事她多多少少有聽說一些，他很小的時候被遺落在山外，族裏也沒怎麼去找，結果過了幾年他自己回來了，暈倒在山腳，渾身是傷。
顧阿翎深深皺起眉，也沒了薅狐狸毛的興緻。
「你要出山做什麼？」
「就是想出去走走。」顧碎玉看着長樂山澄碧的天空，忽然笑了一下，「在長樂山呆久了，總有一種被迷失的感覺。」
這裏太美好了，卻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
「說人話。」
「我出去找點勇氣，回來跟憐卿哥哥表白。」
「！！！」顧阿翎驚得差點沒抱穩懷裏的小狐狸，「你終於開竅啦？」
「……」顧碎玉失語，他以前是慫了點，但是用開竅這種詞也太，太誇張了。
「雖然我是支持你追顧憐卿啦。」顧阿翎驀然想起來，「但是，你要出去這麼久，還有三個月就是樂禮大典，你趕得回來嗎？」
顧碎玉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