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香青冢地獄門

第5章 ,幽香青冢地獄門

凌霄道:「有碧螺春更好,沒有的話,鐵觀音、普洱也行。」

那茶博士吆喝道:「上好的碧螺春一壺!」不一會兒,一陣清新的茶香隨風入鼻,一個中年婦人手提茶壺,走了過來,凌霄笑道:「想不到在這等山野之地也能喝道如此純正的碧螺春。」

那茶博士道:「附近山嶺之間有許多村落,農田極少,世代種茶為生,定期會送茶葉到小店,小店的茶絕對是最新鮮的,來往過客既多,是以不會有陳貨。這是小人的渾家,我們兩口子在這裏經營這間茶棚也有些年頭了。」

凌霄見這茶博士待人和善,也頗為健談,也就和他多聊了幾句。這當兒,突然間茶桌唯有震動,桌上杯壺搖搖欲墜,茶棚頂上灰塵不斷掉落下來。

緊接着塵沙滾滾,健馬長嘶,一隊人馬自西疾奔而來,凌霄對鄢雲道:「這十幾騎人馬,來勢洶洶,恐怕來者不善,我們還是避開為妙。」說着便要動身,沒想到他們來的比凌霄想像中要快的多。

凌霄等人才行出數丈,便與他們迎面遇上,這隊人裝束各不相同,看來似乎不是同屬一個門派。見凌霄的馬車擋住他們去路,一齊勒韁,當先一個彪形大漢見有人擋道,怒不可遏,大喝一聲:「大膽奴才,還不讓開!」一語未畢,馬鞭一揚,已在那啞巴車夫臉上猛抽一鞭,車夫立時鮮血滿面。

那馬受驚,車夫吃痛,一時控制不住,連人帶車便向人群中衝去,瞬間將阻在路上的馬隊衝散。那大漢更加著惱,喝道:「擒住他們!」十幾人又倒轉馬頭,向凌霄的馬車追去。

那車夫見狀,心道:乖乖不得了,給這些壞人追上可就完蛋了。馬雖受驚狂奔,可那車夫還嫌不夠快,拚命抽打馬臀。

饒是如此,才走出里許,又被那些人追上,眼看在劫難逃,只有停下來,聽天由命。那十幾人將馬車圍在中間,俱都怒氣勃勃,只聽刷刷連聲,眾人一齊抽出刀劍,那漢子將刀架在那車夫的頸項之中,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逃跑?快說,快說,敢說半句假話,准叫你等三人身首異處!」

鄢雲信口答道:「你為難一個啞巴作甚,可笑之極。我們是什麼人,為啥要說與你聽?」

那漢子怒不可遏,又將刀尖指向鄢雲,吼道:「他是啞巴,你不是,你來答話。」

凌霄又笑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他是個書獃子,你欺負他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漢子見他們倆一搭一唱的數落自己,倒像眼下處於下風的是自己,見眾人也在竊笑,於是轉頭像他們掃了一眼,眾人這才收起笑容。

那漢子續道:「老頭兒,你既不是啞巴,又不是文弱書生,那麼你來說。」

凌霄笑道:「我從不在別人的刀劍威逼下答話。要麼你一刀殺了我,要麼就客氣點。」

那漢子見這老頭兒倒是塊硬骨頭,當下也有些疑慮,心道:「此人體格雄魁,臨危不懼,若不是身懷絕技,焉敢如此。且待我試試他的深淺。」說着,向凌霄一刀劈來,他並不想就此要了凌霄的性命,只是想試他武功,是以這一刀乃是虛劈,只用了三分力道。

凌霄心想:「這人看起來也有些年歲,江湖閱歷應該不少,眼下我內功盡失,他要我的性命易如反掌。只有露幾招打穴功夫,他能認出我來,知道我的名頭最好,要不然也只能束手待斃了。」

於是仍然躺卧在馬車之上,提起旱煙斗橫向一格,然後利用手腕的巧勁,將旱煙斗旋轉,煙鬥嘴在他右手手腕、手背的「陽池」、「中渚」二穴連續敲了兩下,正是奪人兵刃的妙招。那漢子猝不及防,頓覺手腕、手背一陣酸軟,鬼頭刀幾乎脫手。

那漢子連忙反應過來,認出他的兵刃與獨門打穴手法,疑信參半地問道:「閣下可是河朔退五虎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爺子?」

凌霄笑道:「想不到還有人認得老漢,你手持鬼頭刀,適才使出開山刀法中的一式『開山裂石』,你可是神刀無敵雷傲天的弟子么?你這招似乎偏了幾分,力道也小了些,看來比並非想要老漢的性命。老漢這裏謝過了。」

那漢子道:「我便是神刀幫大弟子朱膽,如今卻淪落地獄門的弟子了。此事一言難盡,五年前在長安遇到一個叫作紫芝的年輕女子正在追殺一個武官,本來我也不打算插手官府之事,沒想到那女子也不知與那武官有何深仇大恨,既將他打敗,也不直接殺死他,而是將他吊在一顆大樹上,腕眼刖鼻,再將他雙足斬斷,最後將騎着馬拖着他跑了幾條街。我實在看不下去,便所幸一刀將他殺死,解了他那零碎之苦。沒想到那女子卻怪我多管閑事,與我打鬥起來,不料才幾個回合,我便傷在她的五毒綿掌之下。」

朱膽續道:「後來在眾師弟的掩護下,回到神刀幫,但那時已經毒入肺腑,以我師父那樣高強的內功也無法將毒逼出,不得已只好讓師弟送我到地獄門,求鬼醫岐黃子醫治,岐黃子倒是來者不拒,然而卻開出條件,讓我背叛師門,改投在他的門下。這些師父也曾跟我說過,我當時是寧死不從,但在眾師弟的規勸下,還是答應了。我原想治癒之後,再重回師門,但那蠱毒發作時實在是如把十八層地獄的酷刑嘗遍,生不如死,後來就不得不聽從岐黃子的擺佈了。」說着說着,不禁泫然涕下。其餘人似乎都深有同感,俱都面色凄然。

凌霄道:「那請問地獄門離此地還有多遠?」

朱膽驚道:「前輩西去,莫非便是要去地獄門?」這會兒才注意到凌霄面色紫黑,便問道:「前輩可是去地獄門求醫的么?」

凌霄笑道:「正是,讓你看笑話了吧?老漢活了一大把年紀,還如此貪生。」

朱膽道:「我又有何顏面笑話前輩,好死不如賴活着,性命攸關,誰也不好說什麼。但前輩可要想清楚了,所謂『一入地獄門,永為地獄人。』『求生與覓死,先問活閻王。』」說着,一拍自己的後腦勺,啐道:「見鬼,我怎麼總是忘不了這些陳詞濫調。」

凌霄笑道:「前一句我懂,后一句卻怎麼說?活閻王又是哪位好漢?」

朱膽咒罵道:「活閻王便是岐黃子,岐黃子便是活閻王。這活閻王的稱號,是地獄門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對岐黃子的吹捧,意思無非便是說岐黃子手段高明,能掌控任何人的生死罷了。江湖上稱他為『鬼醫』,地獄門的弟子卻稱他作『活閻王』,岐黃子也覺得頗為受用,也就笑納了。」

凌霄笑道:「他既有這等手段,『活閻王』這三字原也當得。只是說出來,馬屁味十足。」

朱膽道:「每年中秋地獄門的弟子要憑功績領取解藥,沒有什麼本領,完不成任務的人,奴顏婢膝。溜須拍馬,無所不為,能博岐黃子一笑的也能領到解藥。所以才有這許多對岐黃子歌功頌德之辭。前輩到了地獄門,自然會聽到,我也不多說了。西去三十里便是一線天峽谷,折而向北,到達鷹愁崖,到達飢腸鎮,在翻過兩座大山,便可見到一個大山谷,山谷右首有片密林,穿過密林,便是地獄門的入口,沒去過的人極不容易發現。我們有急事要辦,恕不能同去。這裏有一張圖,圖中各處要道都標註地清清楚楚,這就送與你們吧。」

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捲軸出來,交到鄢雲手裏。鄢雲接過捲軸,打開一看,大喜道:「果然是歷歷分明,多謝朱大哥贈圖之德。」

朱膽笑了笑,吆喝一聲,眾人一齊躍上馬背,向東馳去。

鄢雲也不管車夫能否看懂,指著圖卷,對車夫道:「我們現在應該在這裏,前面不遠有個村莊,叫平安村。天色已晚,我們快些還能趕到,不至於在野外過夜了。」

那車夫只管點頭答應,馬鞭一揚,嫻熟地駕車向前而行。一路上凌、鄢二人,一老一少,談笑風生,倒也不覺得寂寞。

只是隆冬時節,暮色降臨,凄冷的山風呼啦啦的迎面刮來,鄢雲衣衫單薄,凍得手足冰冷,牙齒打顫,又怕凌霄說他耐不得苦寒,只得忍着不說。

凌霄道:「小兄弟,這車上有茅草可以禦寒,雖然窄了些,我們兩人擠擠還能躺下,別硬撐著,路還長著呢?凍壞了身子,要我照顧你就不好了。」鄢雲正愁沒法抗禦這等苦寒,聽了凌霄的話,正是求之不得,於是便依言到車上躺着。背靠背擠在一起,身子慢慢暖和起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馬車行到一個山坳之間,忽聽流水潺潺,叮咚有聲,儼然可見一條小河旁邊燈火闌珊,炊煙裊裊。

鄢雲推了推凌霄,道:「前輩,平安村到了。」凌霄道:「早就見到了,這村莊才十幾戶人家,也不知有沒有客棧?」

鄢雲道:「即便沒有客棧,找戶農家投宿,給些銀兩,他們多半會答應。鄉里人多半待人和善的。」凌霄道:「但願如此。」果然,三人順利地找到落腳之處,一夜無話,不提。

翌日清晨,繼續趕路,平安村離一線天峽谷不遠,山路雖坎坷不平,直到晌午時分方始抵達,一路上倒也有許多行人,江湖人士也不少,見他們三人趕着農家馬車,以為只是尋常百姓,也就一瞥而過。

到達飢腸鎮時已是第五天,山路越來越狹窄,無法駕車西行,凌霄便讓鄢雲給車夫一些銀兩,令他從原路返回,那車夫許是額外得了錢,心裏過意不去,又見凌霄有病在身,於是便連打幾個手勢,凌、鄢二人俱都不明白什麼意思。

只見那車夫將套在馬上的韁轡、繩索解開,卸下馬車,將那匹瘦馬的韁繩交到鄢雲手中,又比劃幾下,鄢雲這時才明白,原來他是要讓凌霄騎在馬背上,讓鄢雲牽着馬走。

凌霄笑道:「這人倒老實厚道,那就遂了他的意吧。」車夫走後,鄢雲便將凌霄扶到馬上牽行,按照圖卷所示路徑,艱難地翻山越嶺。

到了第七天終於翻過了那兩座大山,來到朱膽所說的那個大山谷,兩人一馬,穿過一片參天密林。

忽然間,一陣陣濃烈的花香迎著山風襲來,花香入鼻,兩人頓覺一陣暈眩,凌霄見機得快,連忙說道:「鄢雲,趕快捂住口鼻,花香可能有毒。」

才行數十丈,果見一片花圃,種著許多怪異的花朵,其大如盆,花干齊腰,枝葉橫斜,卻不見半隻蜂蝶,嵐霧迷濛,也不知何處是盡頭。

花海中間,一條石子路隱約可覓,兩人循着幽徑前行,不到盞茶功夫,便穿過花叢。

迎面走來兩個身着葛衣僕人,見到凌、鄢二人,便大聲喧道:「一入地獄門,永為地獄人。有客到訪!」

說完便帶凌霄、二人來到一個墳冢之前,只見墳冢之上長滿青草,青冢上頭,中央懸著九個骷髏頭,中間一個較大,左右各四,下面是一道石門,上面刻着「地獄門」三個硃砂篆字,顯得格外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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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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