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攀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攀附

端木明初的私宅便在城北一處安靜的深巷內,若是不認路的定是尋不到。端木明初似是很喜歡這宅子,裝飾喜好看上去皆是精心設計的。

小小的宅院怕是不過皇宮裏最小的宮殿那麼大,淺池矮橋應有盡有。涼亭內白簾飄飄,紅燭伺候着白沐辰換衣,白沐霖則是坐在端木明初身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年紀相仿,白沐霖也偶爾開口說上幾個字。

「小姐,都怪我,讓您平遭了這罪。」紅燭替白沐辰系好衣裳抬起窗欞看着院裏,「小少爺像是與三皇子玩的很好。」

白沐辰比了一個小聲些的手勢:「小聲點,這裏不是別院。」

紅燭連連點頭,連忙改了口:「少爺,小少爺都找回來了,您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白沐辰斜視着屋外的庭院。端木明初會尋上自己早在意料之中,只是白沐辰卻未曾想好該如何應對。無論是否有心於朝堂里的爭鬥,端木明初這條路永遠都是一條不歸路。

「少爺?」紅燭扯著白沐辰的衣袖說。

「一會兒出去,護好小少爺,帶到一旁去玩,旁人給的吃食一口都不許沾。」

紅燭不知道白沐辰為什麼這麼做,可從白沐辰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此刻的白沐辰十分戒備屋外的這位三皇子:「好!」

「才幾日不見啊,小公子便成了這般模樣,着實讓人看着心疼。」端木明初一邊斟茶一邊說,「將軍品評品評,這是明初去年歲辰父皇賞的好茶葉,我可一直捨不得喝,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好東西沒有留在府里,卻放在了私宅之中,白沐辰不由好奇,是不是這院子裏早就候着客人?

「明初平日裏啊,在私宅的時候總要比在府里的多,這兒沒有那些個煩人的嬤嬤前後看着我,喝酒玩樂到是自在。」

白沐辰品了一口茶,這比晉王府里的好茶還是差的遠了些,可端木明初卻將它視作珍寶一般,看他小心伺候這些茶葉的樣子便知道,心裏有多喜歡眼前的物件。

「三皇子愛喝茶?三皇子這個年紀的,能沉得下心來做這些事的也不多見。」

「不是喜歡喝茶,只是這茶是父皇賞的,我不如大哥那般討父皇喜歡,能這麼多年鮮少能得父皇的賞賜。」說道此處,端木明初略帶惋惜之色,這話許是真心的,「大哥走了之後,父皇在人前半分傷悲都不流露,可我聽伯庸說,父皇經常拿着大哥小時候喜歡的玩物,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端木明初淺笑,「不知,今日死的若是我,父皇會不會這般難受。」

這世間的事便是如此,知道卻說不得。當局者的迷何嘗不是幸,旁觀者的清何嘗不是苦:「此茶,甚好。」白沐辰誇讚起手裏的茶來。端木明初的眼神與端木淵十分相似,明明這個孩子與那睿王是沒有半分血親關係的。

話被人扯了開,端木明初抬眼看向白沐辰,淺淺一笑,視線落在遠處的白沐霖身上:「將軍是帶我這小叔叔來北市尋那神醫的?」

「神醫?」白沐辰挑眉問道。

「明初也是聽人說的,北市裏有位杏林高手,有人傳言是皇城裏請辭的太醫。」

「那人……」白沐辰微微蹙眉,「那人」二字難藏鄙夷之色。

「將軍與神醫認識啊?」

「一面之交罷了,神醫與否微臣不知,許是個沽名釣譽的遊方大夫吧。」白沐辰放下茶盞,忽然意識到端木明初的話很是奇怪,「三皇子是怎麼知道,微臣正在尋大夫的?」

端木明初分毫不避諱:「明初所想將軍真的不知嗎?」說着,便是露出孩子做錯事一般的神情,「將軍智勇雙全,明初瞞不過將軍的,倒不如老實坦白了的好。」見白沐辰的神色並無半分震驚,端木明初說道,「既然宮外的大夫看不好小叔叔的病症,不如由明初出面請太醫過府,來給小叔叔瞧瞧可好?久坐良久的白沐辰眉宇稍稍舒展便正巧被端木明初察覺,「將軍不必擔心越矩,平日裏太醫請平安脈的時候順道看了便是,明初也會吩咐清楚,不讓他們亂說的。」

若是應了,便是欠了端木明初一個天大的人情,若是不應,白沐辰怎能眼睜睜的白沐霖便失了大好的機會。

端木明初瞧的出白沐辰臉上的猶豫不決,以退為進,想盡了法子與白沐辰拉近關係:「是明初唐突了,將軍與七叔走得近,若是將軍真的有此意大可委託七叔便是,明初在這裏湊什麼熱鬧啊。」白沐辰的神情明顯有幾分失落,「將軍,可是明初說錯話了?」

「沒有,多謝……」白沐辰拱手剛想順勢婉拒,卻被端木明初搶了話。

「將軍與七叔有了嫌隙。」端木明初說的斬釘截鐵。

「是微臣辦事不力,壞了睿王殿下的好事,實在是沒有臉面再去麻煩殿下。」

「原來如此。」端木明初笑道,「我七叔是個鐵血手腕的人,將軍仁德寬厚,剛才在集市上,將軍若是出手,這些個不入流的雜碎怎回事將軍的對手,將軍的行事作風怕是不合我七叔的心意。」

「三皇子很是了解睿王殿下?」

「不久之前,我也曾這樣與七叔面對面的坐着促膝長談過一次。明初雖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可也見過舅舅的為人處事如何?」端木明初言下之意,便是想說端木淵的手段與馮季宇有幾分相似,「我從小就膽子小,大哥敢爬樹我不敢,大哥敢惹禍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攔又不敢攔,偶爾想耍點鬼點子,鬧騰點聲來也是是有賊心沒賊膽。」不是端木明初不敢,而是他明白自己與端木秉煜不一樣,「膽子小,沒魄力哪能受到舅舅的提攜啊,我自是旁人眼裏不成器的那個孩子。」

白沐辰心想着,若是他此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瞧著小叔叔現在戰戰兢兢樣子,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將軍莫要見怪,明初既想着讓將軍欠我一個人情,又想着多少能幫幫小叔。說來我自己都還沒長大,貪心的倒是多。」

白沐辰不願涉入朝局也落進了這方泥潭裏,如今想要甩個乾淨怕是不可能了。白沐辰看向白沐霖,哪怕有一絲希望,白沐辰都不會輕言放棄。這世間沒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了:「霖兒的事還勞三皇子費心了。」

端木明初聽到這話自然是高興:「不不不,將軍能讓明初搭把手,明初高興還來不及呢。」

京都城裏發生了一件趣事,也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廣納天下名醫,說是自家的少爺得了怪病,去那宅子上的大夫一日裏少說也有四五個,可瞧來瞧去的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又是揭了榜的?」端木淵掀起馬車的帘子看向城樓下的立亭前站滿了人,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揭下了佈告。

「十萬黃金,夠這些大夫一輩子吃喝的了。」穆寧說。

「誰家出手那麼闊綽?」

「不知道,只知道近日來京都城裏到處都在傳這個事,看了不少大夫,皆是無功而返,看來那家人家的公子得的可不是小病。」

「若真是不治之症,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端木淵放下帘子,「去醫館彎一圈,給梁姨抓點葯。」端木淵朝着車外的齊光說。

「梁姨病了?」

「老毛病了,梁姨以前從早到黑的給人洗衣服,那是雙手一到連雨季節便酸痛難忍,連杯子也拿不穩,若是遇上冬日裏連日下雨,梁姨便更是難熬。」

「梁姨知道你有這份孝心,怕是比那吃了蜜還甜。」穆寧逗笑着端木淵。

「藥材啊都要好的,半分瑕疵都不能有。」穆寧在櫃枱前張羅抓藥的事,每一種藥材皆要仔仔細細地查驗才算放心,「這個不行,我都讓你拿好的了,怎麼回事?」

穆寧嘴上逗著端木淵,心裏也是着急梁夫人的舊疾。端木淵在一旁看着穆寧又認真又兇悍的樣子,着實好笑,忽然聽人談起了一段話來。

「你去了?」

「去了,不成啊,那小少爺的病很是棘手。」

「我都說了不成的,連醫館里那些個年紀長醫術精湛的老大夫都沒轍了,你一個毛頭小子能成什麼氣候。」

「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去丟人現眼了。」

「我說了你能聽我的嗎?你小子還不是看上那十萬兩黃金了?」

「十萬兩,放你眼前你不眼饞?」

「眼饞又能怎麼樣,那日那位大人都跪在這兒了求人了,諸位大夫都說沒轍。」

「跪下了?!」

「可不是,得了癔病的可是他那親弟弟。可惜了,那孩子才十來歲,就傻了,嚇傻的!」

「你說這是哪個大人家的公子,竟然遭此橫禍?」

「不知道,這我哪裏敢問啊,我就聽見那孩子是親眼目睹自己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的。」

端木淵越聽越不對勁,急忙上前詢問:「請問兩位,說的可是白家小少爺?」

「這個我們可我不知道。」談話的二人急忙撇清關係,「你聽見什麼可不許亂說啊。」

「知道知道。」端木淵笑臉相迎,轉過身去便立馬換了一張面孔。

「走吧,葯都抓齊了。」穆寧提着手上的藥包說。

「齊光!」

醫館外,齊光聽見了端木淵的聲音立刻跑了進來:「齊光在。」

「去白府看看怎麼回事?」

「知道了。」說着齊光便轉身離去。

穆寧跟了幾步:「你讓齊光走了,誰趕馬車?」

端木淵白了穆寧一樣:「走回去!」

人上了年紀便最是熬不過酷暑寒冬,壽宴后不出一月,宮裏便傳出太皇太后久病不愈的消息。皇后失了愛子也倒了下去,一時之間,皇城裏瀰漫着低沉的病魘之氣。

中宮失力,自然是位高者替之。容妃也是鮮少有主持祈福這樣的機會。皇城的長街上陸陸續續行入一輛輛馬車。端木佑下旨,朝中王公貴胄家至少要有一位女眷進宮祈福,如今白家已經沒有女眷了,白榮也不得已解了白沐珊的禁足。

車內的人一身素裝,握着手中一截殘破的紅裙,低垂的眼眸輕眨,淺淺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來。白沐辰深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我的東西,誰都搶不走。」

白府上下七十多口人,白沐辰從裏到外都要逐一打點,每日裏睜開眼睛便是處理不完的瑣事:「行,這事就按著這法子辦,有勞徐管家了。」白沐辰將手上的賬簿遞還給徐管家。

「我們哪裏操勞了,是四少爺辛苦了。」徐管家跟着白沐辰邊走邊說。

「我帶着霖兒去瞧大夫,晚上怕是要晚些回來,和爹爹說一聲不必等我們了。」

「知道了。」

白府的馬車駛離了沒多久,便被齊光帶人團團圍在小巷裏,紅燭撞了個趔趄,怒氣沖沖地想要下車說道車夫一番,剛掀開帘子,便被人一把拽了下去,捂住了嘴。

白沐辰聽見車外的異動,立刻下車查看。紅燭被人捂著嘴,一旁齊光正恭恭敬敬的賠禮:「白將軍,得罪了。我家殿下尋您過府議事。」

「殿下有事尋我直接派人傳喚一聲便是,何苦鬧這麼一出!」白沐辰橫眉道。

「本王若不是想這法子,你還會來我府里嗎?」端木淵低沉的聲音里壓着積攢已久的怒氣,「白將軍真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怕是早就準備攀附旁人,另尋下家了吧,這才幾日功夫便將本王拋諸腦後。」白沐辰轉過身,身後之人唇角微彎,眼眸中的怒火眼看着便要燒了起來,「本王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不成!」

馬車內,白沐霖探出了一個小腦袋:「哥哥……」端木淵示意齊光上前,乘着白沐辰不注意便將白沐霖推回車內。

「你做什麼!」白沐辰上前欲阻攔齊光,被人攔腰抱了回來。

端木淵附在白沐辰耳邊說:「齊光不會傷了白小少爺,我們把該說的話都說了,自然相安無事。還請將軍挪挪腳,睿王府里一敘。」

「微臣到底做了什麼惹惱了殿下,殿下要用這般手段對待我的家人!」

「白沐辰,本王容不下別人的背叛,誰都不行,你懂嗎!」話音剛落,白沐辰便人拽起了手腕跌跌撞撞地朝着睿王府的後門而去。

「微臣會走路,殿下自重!」不管白沐辰怎麼說,端木淵都不肯鬆手,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沒一會兒的功夫,白沐辰的指尖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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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皇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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