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接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接近

宅子也算是有一進院落的,庭院裏打理的乾乾淨淨,地上偶有幾片樹葉,偌大的梧桐樹上拴著一個鞦韆,上次來這兒的時候,白沐霖坐在那鞦韆上怎麼都不肯下來。白沐辰的手忽然失了力道,白沐霖朝着梧桐樹下的鞦韆而去,剛坐上去便跑了下來,拉着雲遏的母親一同走到梧桐樹下,坐在鞦韆上回頭看着老婦人。

兩人都沒說話,雲遏的母親卻知道,白沐霖是想要她推自己一把。白沐辰迷了眼,恍惚間竟然將雲遏的母親看成了自己的娘親。

「娘親,我再晃一會兒就回家!」那年夏天,白沐霖便是這麼不依不饒地央求着二夫人的。

「看來,我娘今日是進不了廚房了,四少爺坐一會兒,我這便去弄點吃的。」

「紅燭,你去幫幫雲遏。」白沐辰回頭看着紅燭說。

「那真是太好了,有勞紅燭姑娘了。」

白沐辰尋了一個木頭凳子坐下,看着梧桐樹下的一老一少。對於雲夫人來說,自小雲遏便沒有長在自己身邊,孩童年紀最天真浪漫的模樣便這般錯過了,對於白沐霖而言,則是眼前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笑容都與自己的娘親相仿,白沐霖賴著雲遏的母親,便像從前賴著自己的娘親一樣。

白沐辰不記得了,上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是什麼時候。

「紅燭、雲遏,你們帶着霖兒去外頭玩會兒,我有些事想問問雲夫人。」

「好。」

紅燭牽着白沐霖的手出了門,確認三人聽不到屋內的談話,白沐辰才開口道:「雲夫人我知道你說不了話,夫人只需點頭搖頭便是。」

雲夫人點了點頭,摸著胸口又點了點白沐辰,一通胡亂比劃,也不知白沐辰看懂了沒有。

「雲夫人可曾是皇子府的婢子?」

雲夫人原以為不會再有人提起此事了,沒成想白沐辰的到來讓她非得記起那段慘絕人寰的日子。雲夫人一臉驚恐,避開了白沐辰的眼神。

「雲夫人,我並無惡意,只想向夫人求證一件事。」

雲夫人放鬆了戒備,抬手示意白沐辰接着說。

「雲夫人從前可是伺候在馮皇后屋裏的。」

點頭。

白沐辰深吸了一口氣:「所有人都被拔了舌頭敢了出來。」

雲夫人身子微顫,點頭。

「馮皇后屋裏的婢子可是因為……」白沐辰頓了頓,接着說,「可是因為與人珠胎暗結,陛下不想府中之人將消息傳出去,敗壞自己的名聲才如此做的。」

一雲夫人垂下了頭,點頭。

「所以……三皇子,不是陛下的孩子?」

雲夫人抬起臉,連續點了兩次頭,鄭重其事。

「馮季宇是不是也知道?」

點頭。

「那,夫人可知三皇子的生父是誰?」

雲夫人看着白沐辰的神情想了想,微微點頭。

「雲夫人可會寫字?能將那人的名字寫下來嗎?」白沐辰心中翻騰,若是能有確鑿的證據,馮皇后的醜事遮不住了,為了給皇室一個交代,廢后是必然的,若真是如自己所想,即便是馮家再能折騰,馮季宇也在這朝堂里抬不起頭來!

雲夫人搖了搖頭,白沐辰心中所想落了空,神色難免低落。雲夫人急着發出怪聲,指著院中的梧桐樹,見還能白沐辰還不明白,又指著院中的地面。雲夫人愈發焦急,想說卻說不出。拉着白沐辰跑到院子裏,拍著一旁磨豆子的磨台。

「沒事的,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白沐辰安慰著雲夫人,「夫人不必着急。」

雲夫人聽后才鬆了一口氣。

「小少爺,你別跑啊。」耳邊傳來紅燭的聲音,白沐辰一回頭,紅燭正三步並作兩步跟這白沐霖跑出了宅子。

「這孩子……」白沐辰跟着跑了出去,行至巷口的時候,白沐霖已經沒了人影。

「小少爺,小少爺!」紅燭四處喊著,卻不見白沐霖回應。

「霖兒……」

紅燭急的失了方寸,一時間紅了眼眶:「少爺,小少爺不見了,怎麼辦!」

「別急,才一會兒功夫,不會跑很遠的,分頭找。」說完,白沐辰便跑向遠處,「霖兒!霖兒!」集市裏人來人往,白沐辰四下張望,一股腦的撞在了條扁擔的老漢身上。一籮筐的桃子便落在了地上。

「桃!我的桃!」老漢跪在地上,靠衣衫兜著滿地的桃子。行人太多,沒一會兒桃子便被人踩的面目全非。

「對不起,對不起。」白沐辰提腳想走,便被老漢拉住衣衫。

「不許走,你,你賠我桃子!」

白沐辰的心思只在尋白沐霖,遠遠的瞧見了白沐霖跑向了一旁的小巷:「霖兒!」白沐辰大喊著,聲音卻人群的嘈雜掩蓋。

白沐辰扯過衣衫,沒成想被那老漢一把抓住了手腕:「賠錢!」那人面目猙獰的吼著白沐辰。

白沐辰掏著懷中的銀子,這才意識到銀錢全在紅燭那兒了:「老先生,對不起,我沒帶錢,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給你送銀子來!」

「沒錢?你騙誰呢?穿的綾羅綢緞,竟然一分錢都沒有。我看你這小子就是個無惡不作的紈絝子弟,專是欺負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大家快來看啊,這小子砸了我的桃子,還想跑!」

「是啊,京都城裏有錢人家的世家公子可不是這樣嘛。」

「我看直接送官!」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白沐辰眼看着白沐霖的影子又消失在視線里,情急之下掰開了老漢的手,那人立刻耍起無賴來,「你們看啊!這小子還打人!打人啦,出人命了啊!」說着老漢便坐在地上撒潑起來。

「這人可真不要臉!」

白沐辰推開圍觀的人想要朝着白沐霖消失的方向走去,剛邁出一步,便被人攔住,面前的大漢拿着殺豬刀,在白沐辰面前晃悠:「還想跑,有我在你跑的了嗎?」

角落裏的人拿着一個藤球在白沐霖面前晃悠:「這個你可喜歡?」端木明初雙眼的彎彎,朝着白沐霖笑着說。

白沐霖往後退了一步,扶著牆角。

「你不認識我了嗎?清輝寺那日我們見過的,我叫端木明初。你叫白沐霖,那日你還讓我叫你小叔來着的。小叔叔可還記得?」

白沐霖一見到端木明初的臉,便記起了那日的事,不由瑟瑟發抖。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啊,我還替你擋了一刀呢。」端木明初說着靠近了白沐霖一步。

「記得。」白沐霖點了點頭。

「那兒怎麼那麼吵?」端木明初直起腰看着遠處將白沐辰團團圍住的人群,「好像是你哥哥被人找了麻煩。」

「哥!」白沐霖剛回頭便被端木民初身邊的侍衛抱了起來。

「他既然沒錢就拿其它東西來抵債吧!」人群中人有提出了新的建議,「我看他這身衣裳就不錯,扒下來能抵不少錢!」

「對,對!」老漢走到白沐辰面前,「大家幫個忙,把他衣服給扒了!」

人多手快,白沐辰的后衣領被人扯了下來:「喲,這小白臉細皮嫩肉的啊!」白沐辰捂着衣裳,反手便將那人推開。

侍衛問道:「要不要去幫幫白將軍?」

「等會兒。」

「哥………」白沐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捂住了嘴。端木明初一直對於魏婉婉說白沐辰是女子的傳聞很是好奇,竟也想和這群人一起看熱鬧。

又是一人扯下白沐辰的袖口,錦帛裂了一條口子。那些人哪裏是要白沐辰的,分明便是將往日裏被欺壓的怨氣全然宣洩在白沐辰身上。掙扎間,一把殺豬的刀子抵在了白沐辰的脖子上,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瀰漫在鼻尖,舉著刀的大漢道:「小子,你不就是仗着你家裏有兩個臭錢嘛,神氣什麼?你脫不脫,不脫老子今日就宰了你。」存着機會在街坊四鄰面前逞能的機會怎能放過,那人說着便將殺豬刀反覆磨蹭在白沐辰的衣衫上。

白沐辰不能隨便動手傷了百姓,自是極力忍耐好言相說:「諸位若是信的過在下,可以跟在下走,去我府上拿錢便是,都是封丘子民,何苦這般互相為難?」

「跟你去府上?還都是封丘子民?笑話,我們要是跟你走了還能回的來,怕是早就被你家府上的家丁和沆瀣一氣的衙役們剝了皮吧,你們有錢的做官的,哪裏將我們當作人了,還不是被你們像畜生一般對待!大傢伙兒說是不是!」

「是啊。」

「少廢話,你今日不脫,就別想全須全尾的回去了!我看啊少和他客氣,直接撕了!」眾人一擁而上,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慘叫。拿刀的漢子握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跪在地上打滾。白沐辰的衣襟上沾了血,順着鮮血的方向看去,那人的手和手腕脫了節,只看見一隻握著刀的手落在地面上掙扎了兩下。一旁,一把寒劍直立在地面上。

「以下犯上,以民犯官,輕者鞭笞,重者剜足。本皇子斷你一隻手不算冤枉你了吧。」端木明初和身後抱着白沐霖的侍衛出現在白沐辰面前,那侍衛撿起地上的長劍收回劍鞘中。

看熱鬧的人嚇得退縮了好幾步,直直地盯着端木明初看:「皇……子……皇子怎麼會來這兒?」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老話真是有道理。」端木明初走到白沐辰面前,拱手道,「將軍受驚了。」

眾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白沐辰身上:「他是官?是將軍!完了完了,是官啊。」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白沐辰看了看自己的狼狽模樣:「三皇子,微臣失禮了。」

那侍衛掏出三皇子府的令牌:「還不速速散開!」話音剛落,四下圍觀的連連散去。

「霖兒!」白沐辰喜出望外,侍衛放下微微發顫的白沐霖。白沐辰一把將人摟在懷裏,四下里的血腥場面又被白沐霖瞧見了,小手發涼,臉色蒼白。白沐辰摸了摸白沐霖的頭:「把眼睛閉上。」

白沐霖點了點頭,乖乖照做。

白沐辰回頭看着賣桃的老漢和斷手的大漢道:「三皇子,能借微臣一點銀兩嘛?」

「可以啊。」端木明初拿出荷包遞給白沐辰,「只怕他們不敢要這個錢啊。」

白沐辰還未靠近二人,那兩個人立刻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大人,小的知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啊,還請大人饒命。」白沐辰伸手去扶,兩人連滾帶爬的坐在了地上,「這些錢二位拿去,還請兩位將住宅何處告知於在下,在下稍後便派人送銀錢來。」

「不必不必!」兩人異口同聲,「小的不敢要錢,不敢不敢,大人饒命啊。」

「我沒有要殺你們的意思,大可放心。」二人聽到白沐辰這麼說,試探性的往後退了幾步,確認白沐辰沒有殺意之後,撒腿就跑。

「我便說了,他們是不敢要這錢的。」端木明初上前說,「他們視官僚為倀鬼,怎敢收白將軍的錢啊。」端木明初看着一臉疑惑的白沐辰道:「將軍不在京都城多年,早就不明白這京都城的人情世故了,官欺民,民懼官,早就如此。」

朝堂之中一團亂象,朝堂外也不得安寧,想來也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封丘的朝堂便是如此,百姓又怎麼會好過?白沐辰兢兢業業地守邊疆,卻不知京都城裏早就是這番骯髒不堪的風氣。

「我也是有心無力啊,朝中的大臣們誰會聽我的呀。」端木明初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少爺!少爺!」紅燭被人群衝撞地連連後退,好不容易才走到白沐辰身邊,「少爺身上怎麼有血啊!」紅燭拉着白沐辰的袖子說,「可是哪裏傷了?」

「沒事。」

巷子口,雲遏一直看着街上發生的一切,沒有白沐辰的命令,雲遏不敢擅動半分,見着白沐辰安然無事,雲遏自然退去。

「我在這附近有一座小宅子,將軍去那裏坐坐。換身衣裳吧吧。」端木明初盛情邀請,白沐辰又看了看自己不得體的樣子,只能應了下來。

「怪不得那麼神氣!原來是官啊。」不遠處的街邊,竹子插著腰說,「先生,當官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青帆搖頭微笑:「你這小子,我以前也在皇城裏謀過一官半職的,你這話可是連我一起罵了進去?」

「不是不是,竹子沒有那意思的。」竹子連忙擺手。

「逗你玩呢?」青帆摸了摸竹子的頭,自言自語的說,「將軍?」

「先生你說什麼呢?」

「沒什麼。」朝中這般年輕的將軍會是誰?「白家的?」青帆蹙著眉自問自答。

「先生,要下雨了,外頭曬的藥材還沒收呢,一會兒又要淋濕了。」

「回吧。」青帆望着白沐辰的側顏,似有幾分故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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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皇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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