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子當矜持
時光流逝，一切都沒有變化，整整一個月的等待，豆蔻一直懷着小小的期待，苻峻卻再也未踏入過陳府，沒有隻字片語，沒有絲毫消息。
豆蔻懵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想着那上台階短短的牽手，如同夢幻般不真切。
府中私下各種流言起，在夫人間、女兒間、女婢間、小廝間不同的版本流傳著，六夫人儘力保護，這些流言還是傳到了豆蔻耳中，豆蔻不免被這些揣測影響了心性。
陳慶安沉穩如山，完全不受影響，照例每日留在褚玉苑。
一個多月轉瞬而過，都九月下旬了，秋雨潾潾、秋風薄涼，讓人心情不禁跟着陰沉。
三人安靜的一處吃飯，聽着屋上秋雨滴答，豆蔻懶於飲食。
陳慶安安靜沉穩的吃着飯，夾了一筷子菜放在豆蔻碗中。
「多吃點。」
「謝謝父親。」
六夫人沉不住氣了：「老爺，這都一個多月了，要不要讓豆蔻對靖王表示感謝，回個禮什麼的？」
「婦道之見。」陳慶安臉板起：「我陳慶安的女兒，說來也是大家閨秀，私物贈予男子，是風塵中做法，別教壞了孩子。」
明為訓六夫人，實則說給豆蔻聽的。
陳慶安放下碗筷，向著一直低着頭鬱鬱寡歡的豆蔻：「豆蔻，女人的好名聲是你最好的嫁妝。不可去追求男子，也不用委屈自己討好男子。以色、年輕侍人，哪有長久！以性情品性打動男人才是穩妥之計。」
豆蔻在陳慶安說話過程中，緩緩抬起了頭，水淋淋的眼睛中盛着不安神態。
「王爺親自來賀你的生日，已經是出格，朝堂上下及皇宮肯定都知道了；如不經過深思熟慮，王爺不會作此決定，你自要安心。」
豆蔻在陳慶安溫和而沉緩的話語中漸漸找到了依靠，很是安心的穩住了情緒；六夫人也崇拜的看着陳慶安，他所說的話如同箴言般的聆聽。
「別說是天潢貴胄，就是你大哥要娶親，那也是要挑門第品貌相當的。你幾個哥哥結婚，從選定到六禮少則一月，多則半年，六禮的納採到親娶少說還得一年。這才一個月，你就沉不住氣了。」陳慶安故意停頓了一下：「豆蔻呀，我的女兒，嫁給靖親王這個門第，以我們陳家，你嫁過去正常是美人，如能定為如夫人，那就是高看我陳家，高看你了。嫁給靖親王后，不論是什麼，都是妾室，你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是等待與忍耐。」
六夫人感觸頗深，嗔怨的看着陳慶安，淚光粼粼；反倒是豆蔻感觸不深的點了點頭，表示聽見了。
章華宮，皇后的寢宮
田皇后的章華宮中，靖王照例每旬來陪着皇后一同吃着飯。
「母后，我想添個如夫人。」
「讓尚事局選一下吧。」
「我倒有個人選了，是陳慶安的十七女。」
「陳慶安右僕射……倒也不錯。容齊，讓尚事局先調查吧。」
「嗯。」
兩人平靜的吃着飯，聊著其它的話了。
兩人就如同平日的喝茶吃飯聊天氣一樣隨意的幾句話，確定了一個女人下半輩子的未來。
十月初一，寒衣節。
今年府中新制的冬衣做好送來了，靖王府也派人送來了冬衣料給豆蔻，讓豆蔻與六夫人興奮了起來。
十月初九，陳府迎來了尚事局的典贊女官帶着數十位宮婦、兩位宮穩婆及一位女畫師官。
在諸玉苑中數十宮女圍圍站立，陳府一概人等不得靠近。
在二樓豆蔻閨房，在典贊女官的指揮下，四個宮女有條不紊的脫去了豆蔻的全部衣裳，完全無視豆蔻的羞澀抗拒；穩婆仔細的驗身，豆蔻從頭到腳的身體各處情況記錄在冊，檢查完成後，宮女為豆蔻著好衣裳，下樓來，迎光讓豆蔻坐於堂前，畫師開始作畫。
陳慶安不方便近前，一再叮囑全權由自己的正室夫人陳蔣氏接待。。
陳蔣氏娘家也是世代官家，自知其中的利害關係，孰重孰輕心知肚明，一切以大局為重。
畫像過程中，陳夫人手執一袋金粿子，很是自然的放在了典贊女官的手中，親切而客套的輕語的幾句，又親自給畫師、穩婆各送去了不同份量的金粿子，管家陳貴給各個宮女也都送去各自的賞賜，不停的安排穩重機靈的下人送去各色吃食點心、茶水果品，殷勤照顧。
一直折騰到日落，畫師終於畫完了。
豆蔻一直堅持着最美的姿態及笑容，現在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臉部肌肉都緊繃了。
典贊女官帶領眾人的車隊駛離了，陳府上下才鬆了一口氣。
皇後派人來調查豆蔻的身家情況，這與靖王婚配之事已是八字有了很重的一撇了。
上朝路上，陳右僕射經常有同僚道賀，陳慶安強壓心中歡喜，沉穩而謙遜應答。
等待的日子不再如前一個多月似的枯等，整個陳府及豆蔻沒有停歇。大事當前，陳夫人的大家風範及見識，讓準備工作順暢進展。
豆蔻搬離褚玉苑，住進了大夫人的世安苑；挑了個吉日進入祠堂，家譜中，豆蔻的身份變為了陳夫人嫡出。
十月初八，陳夫人母親壽誕，陳慶安、陳夫人攜陳夫人生的兩兒兩女及豆蔻回蔣大夫府賀壽。
蔣家是世襲門閥，陳夫人父親為光祿大夫。
名為賀老夫人壽誕而來，實則是兩家溝通。陳慶安與自己的岳父及大小舅子商量妥當，豆蔻正式叩拜外公外婆及各位舅舅。
自此，在門第上，豆蔻的出身已經名正言順為陳府正室夫人嫡出，與六夫人再無任何瓜葛；六夫人為了女兒的前程，坦然接受，只求女兒一切順利。
陳夫人也是時時將豆蔻帶在身邊，在實際待人接物中言傳身教。
教養娘們能教導正確的規矩，實際上的與人交往又豈是死規矩可解決的，陳夫人門閥之後，大家閨秀，能教導的東西才是實用而靈活的。
從不同場合挑選衣着到茶品點心品嘗；從交往言談眼神到玩笑尺度；從娛樂棋牌麻將到各府夫人間秘傳的八卦，偶爾還教幾道清雅美麗的小菜。
更重要的是帶着豆蔻到各門楣相當的夫人家去拜訪，昭告豆蔻嫡女之身份，也是讓豆蔻長長見識。其中，特別鄭重的去了靖王妃王神愛娘家王太傅家中拜會，靖王側妃蕭一茹娘家蕭將軍家拜會。
豆蔻的荷包中總是半包金葉銀粿的，每次拜會遇到下人都讓豆蔻打賞，告訴她如何根據主家身份不同，奴才身份不同進行打賞。
在沒有拜訪的日子裏，陳夫人將陳慶安所藏的珍玩名冊，自己的珍貴陪嫁，每日挑選幾樣，讓豆蔻把玩鑒賞。
管家送來的家用帳本，也教導著豆蔻學習看。
陳夫人性格大氣而倔強，教導甚是用心，豆蔻也努力學習，自覺得這段時間見識廣闊，從心底里感激著陳夫人。
這一日，看完帳本，陳夫人倦倦的嘆了口氣，豆蔻從丫鬟手上接過了茶，雙手奉上。
「母親，您辛苦了。」
「嗯。」陳夫人接過了茶，優雅的撇著茶葉，輕輕的飲。
「母親，謝謝您的悉心教導，女兒心中感激。」
「這是整個陳府的榮寵。」
對於豆蔻嫁入靖親王府這件事上，陳夫人一直都是淡淡的而有理有節。
「母親，我是真的感激您，沒有這段時間您的悉心教導，我不可能接觸這麼多大家閨秀，也不知道名門旺族的作派，女兒很是長見識。」
豆蔻話說得熨帖，陳夫人有了笑意。
「豆蔻，我們陳府在朝中根基不深，還比不上我娘家，實在稱不上名門旺族。以陳家的門第，你嫁給靖王為美人都是高攀了。嫁過去以後，你就是陳府與皇家的紐帶，謹記萬事謹慎，你的處境會牽扯到整個陳家。你這一生中只求安穩，寧可平穩無波如一潭死水，也切不要大起大落……切記！切記！」
「是，母親，女兒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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