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靖王親訪
時間流逝，卻不知靖王到來的具體時間，讓人不免心生倦意，豆蔻卻一直打着十二分精神等著。
申時，隱隱覺得前廳的氣氛略有變化，一小廝快跑而來，輕語：「王爺快到了，老爺請小姐速去大堂。」
這猶如一個指令，丫鬟、朱養娘忙而不亂的替豆蔻穿上荷綠外裳，繫上腰帶，在腰帶上規矩的墜上香囊、玉環及明珠絲絛；仔細用蓖核平順髮絲、補了妝，朱養娘圍着豆蔻端詳其周身各細節，最終滿意的一點頭，朗聲道：「開門。」
豆蔻從二樓緩緩步下，從一樓大廳開着的正門走出，穿過內院，出了院門，前往大廳。
步入大廳，就見到自己的父親、陳夫人、六夫人和各位哥哥皆在，有官職的穿着官服，無官職的著正服，女人們著盛裝。
所有人都看着豆蔻的到來，在管家陳貴的指引下，站在大夫人側后一步的位置。
朱養娘趕緊過來，鋪展好裙擺、扯順衣紋，拍掉上面的花葉，帶着丫鬟們迅速退下了。
屋中都靜立着，侍候跟着的全是年輕利落的小廝。
半個時辰過去了，門前有太監傳話王爺已經出宮了，所有人到門外候着。陳家近二十號人，在門前巷子裏立着，朝着街上車馬將來的方向。
兩刻鐘后，伴着嘈雜的眾人跑來的聲音及拍手聲，看到十二個年輕的太監邊跑邊拍手，示意閑人躲避。
後面旌旗招展，一乘裝飾精美的、比正常馬車尺寸略大的馬車，在宮人的牽引下，伴着駿馬踏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踢踏聲、車輪輕輕的嘎嘎聲緩緩而來。
馬車才剛剛能看見，沿路站立的太監從馬車處一人傳一人的喚喝：「靖親王駕到，靖親王駕到，靖親王駕到……」
一片安靜中，太監們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營造了一種更加威儀而緊張的氣氛。
在陳慶安的帶領下，全員趕緊跪下，低着頭，連眼神都不敢斜瞄。
等待讓時間過得更加慢，如同過了一場急雨，完全安靜下來時，馬車穩當的停在了陳府門前。
馬車邊上精巧的小杌翻下，在林園的扶持下，苻峻慢慢的下了馬車。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苻峻面無表情而帶着些許慵懶緩緩走入陳府。
深深叩頭，額頭貼在疊交的手背上的豆蔻只覺得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身邊，留下沉水香的味道。
苻峻在大堂主位上端坐，陳慶安攜家眷再行叩拜大禮。
「起來吧。我也不常走動，出來一次也麻煩。」苻峻的聲音沉如水，緩而涼，還帶着絲絲慵懶，不帶什麼感情。
「謝王爺屈駕親臨。」陳慶安才磕頭。
「其它人退下吧。」林園喊道。
陳慶安和豆蔻站了起來，陳夫人及陳公子們全都退了下去。
小太監捧上兩個鈿嵌漆盒，一盒鮮桃，一盒面點壽桃。
「陳大人，聽聞令嬡生辰，孤王過來看看。」
「謝王爺盛恩。豆蔻真是天大的福氣，令王爺親自惦念。」陳慶安朝着苻峻一躬身：「王爺，小女今日生辰家宴請王爺留下來吃個便飯。」
苻峻溫和一笑：「可以，陳大人。」
「王爺，下官先行告退。」陳慶安笑眯眯、喜滋滋的出了大廳。
廳中豆蔻還在垂首立着，兩人都不說話，大堂中一眾太監、宮女更是連呼吸聲都收小，諾大的大堂陷入了尷尬的死寂。
陳慶安出去后，苻峻放鬆的伸長了腿，翹起二郞腿，悠閑的喝着茶，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呆立的豆蔻。
今日一見，反倒覺得沒有中秋初見的神采了。
豆蔻與一男子獨處一室，心中非常緊張，又忍不住拿眼睛偷偷想去看苻峻，好奇他會長什麼模樣？可是又怕被發現，不敢偷瞄。
耳中聽到了苻峻喝茶的聲音，心裏想這樣獃獃的立着也不行，豆蔻清了清因緊張而乾澀的嗓子。
「王……咳咳……王爺，花園頗為清雅，如不嫌簡陋……」
「簡陋……」苻峻不知道為何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好吧，你帶我逛逛？」苻峻站起身來。
「是，王爺。」豆蔻快速的瞄了苻峻一眼，發現苻峻早料到似的直視着她，嚇得豆蔻趕緊低下了頭，臉一下子紅了。
沒有看清苻峻的長相，朦朧中感覺是個高個清瘦的英俊男子。
豆蔻在苻峻身前，側身指引著。苻峻臉上一直掛着輕佻而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款款而行的背影，心中不確定地忖度：「旺星？」
感受到背後的眼神盯着自己，豆蔻覺得自己心跳加快，身體都僵硬了，不知怎麼邁步子了；心中懊惱著自己僵硬的走姿一定很醜，根本不可能象養娘要求的那樣如雲朵一樣款款而行，更不用說能找話題不冷場了。
苻峻二十五歲了，已有王妃和一個側妃、三個待妾的男人，早已看穿這小少女的窘態，這份瞭然於胸的掌控感，讓他享受着，靜靜的看着豆蔻青澀的反應。
秋高氣爽，溫度適宜，金色的陽光在花園中照射，樹上的落葉飄然而落，一份決然的美感。
豆蔻的裙子在小徑上掃了不少落葉，又不敢提裙抖落，苻峻好笑的看着，看她如何應對。豆蔻每走一段路，就盡量很自然的往邊上平移一步，落葉就留成一個小堆，心裏默默期望王爺看不出來。
「豆蔻。」
苻峻突然出聲，深厚的男聲，嚇了豆蔻一大跳，忙亂回身。
「是，殿下。」
「我們去山亭坐坐。」語氣是苻峻一貫的語氣，不是詢問，是說明。
「是，殿下。」
曲橋通向湖心，湖心由山石堆砌的假山上，有一座八角亭，上有石桌石凳。
苻峻幾步跨上石階往上走，豆蔻落在身後急急的跟上。
跨過一道略高的石階，苻峻回身自然的伸出了手：「我扶你。」
豆蔻完全沒有意料到，慌了一下，猶豫了一下，把手帕鋪展在苻峻手上，伸手放在苻峻手中，被苻峻輕輕一用力，豆蔻飄然的跨過了最後幾階台階。
隔着薄薄的絲絹，豆蔻只覺得苻峻的手寬而溫暖，比自己的手略硬。
邁過台階，到了山亭前，苻峻很識禮的鬆開了手。
在此高亭，風比在花園時更加清爽，直面而來，滿是秋天的味道，一覽陳府花園的風光。
苻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豆蔻還在使勁想着要聊點什麼。
聽見遠處一陣疾馳的腳步聲從前院往這邊趕來，樹影間看到的衣着是御前傳令太監。
傳令太監由沿路的太監宮女準確指引過來，在假山腳跪下，雙手呈上召簽，朗聲道：「靖王殿下，陛下召見，請速回宮。」
林園接下，趕快遞了上去，苻峻接過拆封，上書：安南國使臣謁見，御召靖王。
「父皇還召了誰？」
「只召請殿下。」
「我知道了，謝謝公公。」
傳令太監疾速回信。
苻峻矯健跑下高亭，跑了一半突然停下，回身看向了在假山上的豆蔻。
旺星！苻峻眼中是頗感興趣的笑意。
亭外沿，稚嫩而懵懂看着苻峻的豆蔻，高處更盛的秋風披展開荷綠衣裙，如水波蕩漾，亭下紅柱、湛藍的天、鮮嫩的豆蔻少女，甚是美好。
苻峻帶着欣喜而深意的笑容，轉身快步的走了，陳慶安迎了上去。
「殿下，請慢走。」
苻峻停下了，手輕輕在陳慶安肩上拍了一下，帶着笑意發出了一聲頗為滿意的：「嗯…」快步走了。
以後的很多天，陳慶安都在揣測靖王這個動作和這一聲「嗯」的真實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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