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划拉的一聲，那是珠寶從金山上抖落了下來，令人感到愉悅的聲音。

大概這世界上沒幾個人，會不為了得到這樣的一把金幣，而動心。

多恩的藏寶庫當中所存放著的財寶，大多數都是用來鍛造武器的魔核，以及從礦上中所挖掘出來的好鐵。但更多的還是昂貴的珠寶首飾，矮人不止在打鐵這一方面是好手。

雖然這裡仍然像城堡的別處一樣，燭火稀缺，但光憑財寶反射出的光芒，就足以照亮整個空間。

凱蒂被卡嘉莉攙扶著，靠在這座由財寶形成的小山上面。她身體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背後也因金幣的彆扭，傳來一陣陣的不適感。

但凱蒂現在沒有心情去在乎那些，她現在精神恍惚，並不是因為腦袋壞掉了，只是心中的困惑久久無法消逝。

「你的傷勢並不樂觀。」卡嘉莉說。她擔憂地看著凱蒂的樣子，用手指輕撩開了她的前發。「我去這附近找找，有什麼能給你包紮的東西。」

卡嘉莉說罷站起了身，四周的地面儘是支離破碎的屍體，鮮血與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囚徒們的身上，除了一些破布以外，唯一還算硬點的東西，也就只有牙齒與骨頭了，但那些完全抵擋不住卡嘉莉的斬擊。

然而其中還有一些人活著，也許是卡嘉莉在揮劍的瞬間心軟了，畢竟這些人再過去也都是平民。但不能通快地被了結，也許對他們來說反而更痛苦。

「......還活著嗎，命可真硬啊。」卡嘉莉說。她望著腳邊，捲縮著身子顫抖的囚徒。

止不住的鮮血，正從他斷掉的手臂中持續流出。

卡嘉莉見狀再次拔出長劍，打算做出最後的了結。

「卡嘉莉，等等。」凱蒂突然發聲制止道。她仍然再給自己尋找著藉慰，這些人已經必死無疑，只是在那之前，凱蒂希望能得到個答案。「肯定是有什麼苦衷的吧，被敵人給威脅了什麼的......」

卡嘉莉聞言顯得遲疑，她在王都擔任了多年的皇家騎士，在戰場上的經驗或許不及凱蒂，可黑白複雜的人心她卻沒少見識到過。凱蒂想知道的答案，大概不會是如她所期望到的那樣。

「......回答她的問題。」卡嘉莉威脅著說。她將劍鋒抵到了囚徒的脖子上。

他看上去害怕極了，像家畜般被囚禁在地牢內，度過了不知究竟多久的漫長時間。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會像其他人那樣被吃掉。事到如今自己本以為逃過了一劫，但卻還是沒能改變，這個迎接死神的結局。

「財寶與命......」他卑微地說。「只要殺了你，這裡所有的東西，就都是我們的......被這樣說過了。」

理所當然的結果，卡嘉莉聞言完全不感到吃驚。他們會被安排埋伏在這裡，遍布財富的藏寶庫，其原因就已經很明顯了。

但凱蒂看起來卻根本無法接受，她腦海里的思緒，在旁人看來也顯得非常混亂。為之努力的信念遭到了背叛，一切在瞬間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這種事！」

凱蒂垂下了腦袋，她不明白，現在究竟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是說到底。」囚徒接著說。他的意識因失血變得越加模糊，但迴光返照令他突然獲得了最後一點力氣。「這些不全都是你們太弱的錯嗎！」他憤怒地大喊。「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市民而已，為什麼要遭遇這種事不行啊。都是你們這些騎士太懦弱了，才無法從敵人手中保護好我們！」

「夠了！」

卡嘉莉不知自己是否來不來得及，她將劍直接插進了囚徒的喉嚨，沒有再讓他繼續說下去。

「凱蒂，你還好嗎？」卡嘉莉問。她再一次來到凱蒂的身邊，安撫著她較弱的肩膀。「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人會因為某種事物而放棄自我。本性究竟是善是惡，那種事很難說得清，你不去深思也沒問題的。」

「但是......」凱蒂無比小聲地答。話語中帶著一絲悲鳴。「我是來這裡救他們的。可現在變成這樣，這其中還有什麼意義嗎？」

卡嘉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肯定的是不管自己怎麼說，都只是個會動搖她的答案。

「生活在這種殘酷的世界上，只能說沒有人是無辜的吧。」

「！」

凱蒂突然想起了，貝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兩個立場完全不同的人，在這一瞬間想法竟然相通了。她們甚至都沒有好好交談過，奇怪的人難道只有自己嗎？

「我們還是待在一起吧，能起來嗎？」卡嘉莉問。

凱蒂點了點頭，被攙扶著不穩地站起了身。雖然勉強能夠走路，但還是感覺渾身都很痛。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四處亂逛而已，突然和你們分開嚇了我一跳，地牢也完全變了樣子，不管怎麼走都找不到出路，反而還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別層。」

卡嘉莉說著無奈地聳了聳肩，若不是碰巧聽到這裡有聲響傳出，還真的不知道最後究竟會演變成什麼樣。

「不知道艾琳娜有沒有事......」凱蒂自低聲說。「還有那個傢伙，現在正在和結界的施術者戰鬥吧。」

「那傢伙？！」卡嘉莉聞言驚訝地轉過了頭。「你已經和結界的施術者見過面了嗎！」

「嗯，但是我中途被傳送到了這裡。只留下了那傢伙一個人......」說起來自己還沒叫過她的名字，因為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貝蒂大概正在與他對持。」

「那我們就得趕快去救助她了，你對結界有什麼頭緒嗎？」

凱蒂抬頭看著卡嘉莉焦急的樣子，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卡嘉莉會去擔心一個魔族。

「太奇怪了吧！」凱蒂停下了腳步大喊。「帝國的子民來攻擊保護他們的騎士，而我們現在居然還去幫助敵對的魔族，一切事情都亂了套了，這個城市變得太不正常了！」

「嘣————！」

彷彿是為了回應她快要崩潰的情緒，兩人身後的牆壁突然炸裂開來，貝蒂的身影從中飛出。卡嘉莉兩人轉過身看去，剛好與貝蒂的眼神相交。

「正好，你們兩個！」

她落到地上，隨後便瞬間轉身向兩人衝來。「幫我拖住他！」

貝蒂說完，她就穿過了兩人的身邊，頭也不回地朝著藏寶庫的深處跑去。

「你說拖住什麼？！」卡嘉莉不解地問。但她下一秒就明白了，然而那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從貝蒂剛剛衝過來的那個方向，藏寶庫內的空間正在扭曲。施術者漂浮在半空中，穿過被擊碎的牆壁，向兩人直面襲來。

卡嘉莉與凱蒂見狀立刻準備應對，然而隨著與施術者距離的接近，她們又一次地體驗到了失重的感覺。

只是這次腳下的地面並沒有消失，而是以90度的方向傾斜了下去。本該是令人安穩站在上面，暢通無阻前進的道路，突然傾斜成了墜落的深淵。

卡嘉莉與凱蒂飛速摔落了下去，她們在這時候才明白。施術者並非是在漂浮著飛翔，而是以一種俯衝的姿勢在同樣墜落，城堡內的一切空間都會因他而改變。只有遠離的貝蒂不受影響，她仍然平行地飛馳在藏寶庫內，只是身後緊隨著正在墜落的三人。

「應該就放在這裡的......既然是以鐵匠為主要產業的多恩，就肯定會有才對。」貝蒂自言自語地說。

她飛快地看向四周的景色，重複的金山與珠寶不知究竟看了多少遍。但貝蒂相信這其中肯定就會存在，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堵在了這裡。

「可別以為你跑的掉！」身後緊追不放的施術者在大喊。

彷彿永遠都抵達不到盡頭，貝蒂用來奔跑的時間，已經足夠繞上大半個多恩全城了，然而她還是沒有看見藏寶庫大門的半點身影，這肯定是身後那個在狂笑的傢伙所搞得鬼。他期望著將自己的體力耗盡，然後再一點點的折磨致死，現在的心中肯定十分享受追殺的樂趣吧……但貝蒂其實並不受他的干擾。

「可惡，這樣沒法揮劍。」卡嘉莉謾罵道。

她控制不了自己墜落的身體，完全喪失了重心，只能緊盯著施術者緊追不放的身影。

「是我的法杖！」凱蒂突然大喊。

卡嘉莉聞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凱蒂的法杖正安穩地躺在那，某個即將經過的金幣堆里。

來不及去思考，卡嘉莉清楚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只有一件事。

「去！」

她瞄準凱蒂的法杖，大力甩出了長劍。法杖從金幣堆中被擊落，隨著二人開始一起下墜。

凱蒂在空中遨遊著，費了不少力氣才終於摸到了法杖的末端，在拿到手的瞬間便整理好了狀態，她感覺身為魔法師的自己又回來了。

「藤蔓蛛網！」

凱蒂的法杖一閃綠光，由綠藤形成的繩網便彈了出去，將極速下墜的施術者拘束在了原地，富有粘性的藤蔓牢牢擴散成了一道牢籠。

與此同時扭曲的空間，也隨著他的束縛停了下來。在接著掉落了一段距離之後，卡嘉莉與凱蒂終於回歸了空間正常的世界。頭一次感覺能正常地行走在大地之上，是如此的令人平靜。

「什麼啊......這是魔法嗎？」凱蒂疑問道。

她無法理解這種超出常理的事物，光是創造出可移動的結界，就已經足夠讓她吃驚的了，但現在居然連角度都能扭曲。

「嗯？」施術者見到凱蒂，他疑問著歪起了腦袋。「什麼啊，你居然還活著，其他的那些亞人呢？」

「嘖。」凱蒂聞言不快地咗了下舌。「就是你吧，蠱惑他們來攻擊我的！」

「是呦，但現在看起來是失敗了。」施術者毫無顧忌地答道，他被粘在蛛網上的樣子，看著甚至還有點悠閑。「明明像上一個那樣，老老實實去死就好了的，可真是麻煩啊......」

「唉？」

凱蒂露出了不解地困惑表情，她開始思考施術者口中的上一個……究竟是什麼意思？

「凱蒂！」

身旁的卡嘉莉突然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不管面前的這個男人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個。

「集中注意力打倒這個傢伙，不要被謊言擾亂了思緒！」

「……啊，說得是吶。」凱蒂深吸了一口氣答道。

卡嘉莉撿起了自己掉落到不遠處的長劍，她從身後的腰包里掏出腰包點燃，準備將面前被囚禁住的男人焚燒成灰燼。

「你想得美。」施術者大笑著說。

卡嘉莉與凱蒂兩人四周的空間，再次發生了難以形容的劇烈變化。率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卡嘉莉，她感應到空氣突然異樣的被壓縮，立即轉回過身奔向了凱蒂。

嘣的一聲，兩人剛才所處的位置便被兩側的牆壁吞沒。它們被施術者驅使，像鐵鎚般合璧在一起，瞬間的擠壓，光是空氣相互排斥時產生的壓力，都足以讓人的腦袋爆掉，卡嘉莉哪怕再晚上一步，她們都會被砸成肉泥。

「嘖，真險啊。」卡嘉莉流著冷汗說。

她護著凱蒂退後了老遠，然而就算這樣，她也不能確定這個位置究竟安不安全。

而且剛剛的那一下，讓凱蒂失去了對魔法的連接，囚禁住施術者的繩網漸漸消逝，他再次變動著空間，朝著兩人飛速沖了過來。

凱蒂見狀想再次釋放一次魔法，然而學聰明的施術者，同時驅動四周的牆壁向兩人擠壓，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去死吧，騎士！」他大喊。

「時候未到……」貝蒂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施術者的耳邊，剛剛一直都消失不見蹤跡的她突然出現。

施術者聞聲轉過了頭，卻只看見了一陣銀色的閃光。

「嗚！」

他的腦袋被銀色的光芒猛地刺穿，強大的力量使他瞬間鑲進了牆壁之中。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除了貝蒂自身以外，沒人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呼，這個用著有點累啊。」

貝蒂說著落到了卡嘉莉兩人的身邊，她甩了甩酸痛的肩膀，將手中堪比巨人手臂般粗壯的重槍單手提起，白金色的少見花紋在閃閃發亮。

「瓦雷利亞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