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負相思

回到楚公館，天楊還沒有回來。她洗了一個熱水澡，默默地對著鏡子擦頭髮。烏黑油亮的髮絲傾斜而下，一如他觸碰的溫柔。

她猛地打開窗帘，看向窗外蒼穹夜幕。灰冷的天空陰沉黯淡，沒有了星月的光華，一切都是那樣的死氣沉沉。

那個一直守護她的沈凌風還是走出了她的世界，只留下她的凝望與守候。此時此刻，他是沉醉在顏小姐的溫柔鄉里，還是陶醉在她的嬌嗔低喃中？她想起他的熱情似火，想起佳人的輾轉承歡，也許還有更多軟玉溫香的情事，在那個小屋抑或是她的公寓熱烈上演。

那臆想中的活色生香讓她焦躁不安，猶如潮水般湧來的酸澀衝擊著她的感官神經，這一波一波的衝擊力，快要把她逼瘋了！

其實，一切的煩惱都是庸人自擾，一切的痛苦都是作繭自縛。就在她自尋煩惱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楚公館外的法國梧桐下，凌風坐在車裡，點燃一根香煙，看著她在窗前駐足凝望。

最近幾天，他整夜整夜的失眠，來自各界的壓力以及身處虎穴的危機，讓他幾近崩潰！但是只要看到她，哪怕只是默默的盯著她的閨房發獃，他便可以獲得短暫的安寧。安寧的盡頭是她對明少無盡的愛戀，那深情的凝視里，只有他，沒有他……

香煙燃盡，俱已成灰。明暗的煙火燙傷了他的手，燙出一個水泡，繼而留下一個永恆的傷疤。

伊藤正南在思源那兒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以往他身邊的女人不是投懷送抱就是信手拈來，習慣了她們的逆來順受，忽然有人公然反抗他的威嚴，激起了他強烈的佔有慾。大半個中國已經淪為大日本帝國的鐵騎之下，一個女人又何足掛齒？既然霸王硬上弓不成，那就走親屬路線，打打感情牌。

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天楊，邀他一起喝酒，天楊欣然前往。兩人數日未見，此次會面，自是十分熱絡。

正南見天楊表情神態與往常無異，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到了地面上。看來這個陳小姐對他還是有些情分，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天楊，說不準，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酒過三巡，正南便直截了當的提出了想和楚家結為秦晉之好的想法。對於他追求思源一事，天楊早有耳聞。依他對正南的了解，他對女人的熱度不會超過三天，他只當他是一時興起，所以也就沒有多加理會。

今日看來，事情彷彿超出了他的預想，他對思源擺明了是勢在必得，勢在必得的背後不是他對思源的感情，而是覬覦楚家的勢力和產業。與日本人結秦晉之好，那便是赤裸裸的賣國行徑，即便思源同意，他也會想盡辦法阻撓。

當下，他委婉的說，婚姻大事，別說他這個義兄，就連親生父母也是無權定奪的，此事還要看思源的意思，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要聽取她的意見才好。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暗自琢磨，是時候安排她相親了，儘快給她選一個如意郎君，以便了斷伊藤正南的「狼子野心」。

可是，他中意凌風，她卻不喜歡；她中意明少，他又不甚滿意。再看其他小開，風花雪月不務正業者居多，剩下的幾個不是身有微恙就是相貌醜陋，思來想去，還屬明少最為合適。

就在他左右搖擺，無法取捨時，思源和容月正在客廳里吃甜點喝咖啡，順便聊聊女孩子的心思。

容月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她毫不諱忌對天楊的感情。談起他總是一臉的甜蜜，那神采飛揚的姿態讓思源由衷的羨慕。

她問容月，「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喜歡一個人，就是處處想著他，時時念著他，看見他時滿心歡喜，未見他時朝思暮想。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陽光和煦，溫暖如春，就連偶爾的吵架也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就像我和天楊，你和明少。」

「我和明少？」可為什麼我的心裡總是想著凌風？

「是啊，愛一個人的感覺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你和明少，不就是人人稱慕的才子佳人嗎？」她撫摸著她的臉，「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可你怎麼看起來憔悴不堪？」

她躲閃著她的目光，「可能是沒休息好吧。」如果愛情真像她說的那麼美好，怎麼還會有那麼多凄婉的詩句？她忍不住問道:「那就沒有傷心的時候嗎？」

「有啊，當他不愛你的時候，當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當他把自己從你的心裡連根拔起的時候，那種痛楚會讓你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既然這麼痛苦，又為什麼要愛呢？」

「愛一個人是身不由己的事，恨一個人亦是如此。既然這種感情不受我們支配，當愛情來臨的時候，我們何不痛痛快快的愛一場，愛一個人就要大聲的表達出來，生活本來就是甜蜜與痛苦並存的！」

愛一個人就要大聲的表達出來？她反覆咀嚼這句話，彷彿一夕之間明白了愛的真諦。愛一個人不在乎他喜歡與否，只要自己曾經愛過，就無怨無悔！

當晚，她接到了凌風的電話，「思源，明天可以到我這兒來一趟嗎？」

「有什麼事嗎？」

「有些話想和你說說。」

「凌風，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放下電話，她一陣陣的思潮起伏，愛一個人果真如容月所說，見他時滿心歡喜，未見他時朝思暮想。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她不禁心馳神往。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凌風緣何會給她打這通電話，還要得益於唐海的一句無心之說。

唐海喜歡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是個富家千金，他因為自身的原因，總覺得配不上那個女孩，一直不敢向她表白。直到另外一個追求者出現，那勢如破竹的攻勢，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於是，他奮起直追，勇敢的向她表達了自己的愛意。原來這個女孩子也一直喜歡著他，於是，兩人花好月圓，「夜夜流光相皎潔」。

最後，唐海霸氣的總結了一句，「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你永遠不知道，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是這句話，讓他決定在感情一事上「雄起一回」，即便她心裡沒有他，也要讓她知道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