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死生契闊(中)

那人將軟布打開，露出一個物件，竟然是父親最珍愛的那件唐三彩。

在敵我未明之際，思源依然無動於衷。直到來者亮出一封信，一封凌風的親筆信，她才徹底淪陷。

信中他向她講述了他們之間的誤會以及這些年對她的思念。原來，就因為她的不信任，他們錯過了很多很多……

「這個唐三彩是凌風費盡心思從日本人那裡拿回來的，他知道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她抱著那個唐三彩，哭得淚雨滂沱。

「組織早在前年就已經批准了你們的結婚申請，哪知你這個準新娘倒是不見了蹤跡。」他見她哭得淚人似的，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這不是苦盡甘來嗎？」

思源擦了擦眼淚問道:「你們是……」

「這位是我們楊政委。」拿包袱那人介紹說。

「楊政委？就是那個率領敢死隊殲滅日軍一個團的楊政委？」

「是的，如假包換！」楊政委笑眯眯地看著她。「思源同志，我們這次來是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的，不知道……」

他還未說完，思源就昂首挺胸地敬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斬釘截鐵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1945年8月8日，日本廣島原子彈事件后，日軍在華北的戰局日漸潰敗。就在他們節節敗退之際，凌風接到了上級的指示，儘快將金匱密甲運到安全地帶。

戰爭就要結束了，這種「敵營十八年」的生活也即將告一段落，凌風的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梧塘的憲兵司令部早已土崩瓦解，日軍忙於撤退事宜，到處都是一團亂糟糟的場景。

於這種時候將密甲運出梧塘，似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可凌風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是的，決戰的時刻還是「珊珊而來」，儘管他不願意麵對，卻又不得不迎刃而戰！

方家門前的那顆芙蓉樹花開正艷。每年芙蓉花開的季節，他都會來這裡看一看，幻想著有一天她會從樹后閃出，笑意盈盈地說:「凌風，看這花兒開得多美啊！」

「凌風，看這花兒開得多美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它花開花落，看盡人間繁蕪，而我們卻錯過了太多的美好……」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太過真切，真切到不像是在夢境中。他慢慢回頭，看到了芙蓉樹下魂牽夢縈的思源。

她剪了利落的短髮，一身褲裝，再加上一頂鴨舌帽，格外的英姿颯爽。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他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她，低聲呢喃著，「思源，我不是在做夢吧？」

「凌風，這不是夢，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兩人相擁而泣，細數別後種種，感慨今生蹉跎了太多太多的悲喜。

這樣的相聚是他們始料不及的，儘管倉促，儘管身處險境，卻依然是那麼的喜不自勝。

他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對於她的突然出現心存疑惑，「思源，你怎麼會來這兒？」

「是楊政委派我來的，他讓我協助你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你就可以扯下漢奸的帽子，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了！」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凌風，日本馬上就要投降了，為什麼不等他們撤離中國以後，再將密甲運出，而非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搞出這麼大的動作？」

「日本雖然投降了，可我們的戰爭並沒有結束，這裡是軍統的地盤……」

他沒有說下去，思源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外憂雖除，內患未停。只有在日軍撤離之前，國共雙方還未正式撕破臉皮的時候，才是將密甲運出的最佳時機。

可是軍統特工將這一消息透露給了伊藤正南，意圖引起兩方紛爭，然後隔岸觀火，來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梧塘的日軍早已撤出，但正南率領的軍隊聞風而來，準備做最後地殊死爭奪。

而我方積極應對，疏散百姓，關閉城門。子興帶人在城門處防守，芙蓉和振邦等人在碼頭設伏。他們埋炸彈，設陷阱，做好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準備。

聽聞芙蓉和振邦的改變，思源很是欣慰。許是愛情改變了她的人生，抑或是她的經歷成就了她的愛情。

生下孩子后，芙蓉便籍著和日本人的那層特殊關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情報工作中，為我們的抗戰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在她的同化下，振邦也改邪歸正，走上了光明的道路。

今日一戰，就是她表明身份，和日本人徹底決裂的時刻！她埋伏在掩體后，目不轉睛地盯著海面上的波譎雲詭。

戰船沒有出現，海底下卻是「暗潮湧動」……

正南率領的這支隊伍是由他精挑細選而出的，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擅長潛水和突擊。他兵分兩路，一路從陸路進攻，另一路潛水而來。

當幾十號人像水鬼一樣從海面上冒出來時，芙蓉等人的震驚可想而知。他們倉促應戰，真正的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在唐海幾人手不停歇地挖掘密甲時，碼頭處響起了戰鬥的第一炮。

與此同時，城門處也遭到了日軍的猛烈攻擊，敵人雙管齊下，即便窮途末路，也要爭個玉石俱焚。

面對戰鬥力如此強悍的對手，芙蓉等人自是支撐不住。在他們的強烈攻勢下，節節敗退。

從碼頭到方家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等退到第三道防線的時候，便是萬死也不能再退了。十幾人嚴守陣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流盡最後一滴鮮血。雖然沒能阻止他們的入侵，卻在極大程度上阻撓了他們進攻的步伐。

與此同時，沉寂多年的密甲終於重見天日了。儘管沒有了金匱，依然用紫檀木箱子裝著，說不盡的奢華，道不盡的詭秘。

這時，子興灰頭土臉地來報，防守失利，與戰人員全部陣亡，敵人正加緊步伐向這邊趕來。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一旦開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