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王子的兄長

廣袤無垠的荒原上，微風吹拂著萌動的青草，彷彿一波一波的水紋。現在春寒料峭，冬季積雪已然消融，萬物復甦，少年們的心也隨着微風蕩漾。

遠遠地，清脆的鈴鐺伴着馬蹄聲傳來，兩名少年騎着馬並肩而行。二人談笑聲混雜其中，悅耳動聽。

那兩名少年，兄弟互稱。弟弟不足十歲，皮膚黝黑，圓臉蛋尖下巴，微微翹起的鼻頭，雙眼眯縫笑着，顯然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哥哥頂多十四歲，卻是完全不同的面容。他白皙消瘦，鼻樑高挺，眼窩深陷，頗有幾分高山民族的氣質。他的發色很奇怪，是摻雜着白絲的銀灰色，枯草一樣隨風飄動。

哥哥臉上全然沒有少年人的天真爛漫，他顯得早熟，眉宇之間有幾分說不出的憂愁。

看他們的打扮，都來自荒原上游牧為生的野蠻人。帝國將版圖以外的人蔑稱為「野蠻人」。他們群聚而居，並不「野蠻」，有自己的語言文化，和簡單的文字。

看弟弟穿得珠光寶氣，頭上金色髮帶，腰間鑲嵌寶石的腰刀，格外顯眼。哥哥卻更加樸素，甚至破舊。衣衫的邊角還有花邊補丁。

哥哥微微笑着對弟弟說：「我以後要喊你王子殿下了。」

「不要嘛！」弟弟使勁搖著頭，「我還想聽你喊我的名字——薩吉！」

「可是你成年了，很快還要成婚，身份和以前不一樣。」

「可我還是你的弟弟啊！我還是喜歡聽你喊我的小名，迦——蘭——德，阿哥！」

兄弟倆感情很要好，看得出哥哥非常愛護弟弟，弟弟也敬佩哥哥。

薩吉突然指著前面說：「看，兔子！」他拉起彎弓，右手提起一隻金箭，瞄向遠方。

普通人朝這麼遠的地方看，恐怕什麼也看不見。荒原上的孩子，都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遠遠的一根針也能看清楚。

吧嗒——金箭離弦，一道光飛向遠方。

「阿哥！我射中了！」薩吉快馬加鞭跑去。

「薩吉，等等我！」迦蘭德也策馬飛奔追上去。

「嘿嘿！」年幼的王子，愉快地繞着圈，指著自己的戰利品說：「怎麼樣，我現在也是神射手了吧！」

「嗯嗯，進步相當快。」迦蘭德撿起還在撲騰的野兔。他拔下金箭，箭頭朝着自己，遞給薩吉。然後把兔子掛在自己的馬上。原來他的馬屁股上已經掛了一排兔子跟狐狸。看來這次出遊收穫豐富。

春風溫柔地吹拂著少年們的臉。薩吉策馬狂奔，迎著風大喊，好不快樂。迦蘭德緊隨，也跟着咯咯咯地笑。

薩吉大喊著說：「阿哥！等以後我當了大首領，就讓你當大將軍。我們就是大首領和大將軍，打遍荒原無敵手——啊哈哈哈！」

弟弟天真爛漫地笑着，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迦蘭德心裏想，明明就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而已，還玩得那麼開心。

「阿哥！」薩吉突然用他稚嫩的臉，擺出一副很嚴肅的表情說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哥哥簡直受寵若驚：「羨慕我？」

「羨慕你的人生啊~」薩吉眯着眼睛，一臉想往，「你已經過上了大人的生活，再也沒有家長來管你。家裏還有兩個可愛的姐妹……」薩吉很調皮地作出親親抱抱的動作，「每天回家，哎呦，左邊親親，哎呦，右邊抱抱。晚上一起睡覺咯，好開心啊！」

「哈哈哈哈！」迦蘭德仰面大笑，「我真是要被你氣昏過去了！你在想什麼啊！」

「你明明都笑着承認了！」薩吉指著哥哥的臉，「別耍賴！」

「薩吉，嬈嬈和嬌嬌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們相依為命互相照顧，沒有你幻想得那麼糟糕。再說……」

「再說什麼？」

「唉……」哥哥長嘆一聲，「小孩子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應該是我羨慕你的生活才對！」

弟弟不明白。

「薩吉，」哥哥低下頭，語重心長地解釋，「你每天回家，有父親母親關心。而我，我的母親大公主殿下早逝，我幾乎不記得她的模樣了；我的父親，我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我沒有雙親，和兩個女孩相依為命。這不是凄苦的生活嗎？」

「可是你沒有爸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多開心！」

「薩吉，你眼裏所謂『想做就做』的事情，很多時候是被生活逼迫着，不得不去做的。並不是真的喜歡，你明白嘛？」

「完全不知道阿哥在說什麼。」薩吉清澈的眼睛看了看阿哥，又看看遠處的天空。心思回到了玩耍上面。

原來這位王子的兄長，並不是直系血緣的哥哥，而是表兄。

「阿哥，你說旗爾丹部族的公主，會長得好看嘛？」

「人家是個公主，總歸不會丑吧。」

「可是三兄弟他們總笑話我，說旗爾丹的女人都特別黑，還長毛的，像男人一樣。」

「你不要理他們。他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娶公主做老婆這麼美的事情，下輩子也輪不到他們。」

「嘿嘿……」薩吉傻笑着，「我也要娶老婆啦~結婚以後就可以每天和老婆親親抱抱，過甜蜜的生活咯！」

「你想知道旗爾丹部族的公主長什麼樣？」迦蘭德突然爽氣地說，「那我帶着你去看看不就好了！」

「真的？！」弟弟喜出望外。

「嗯。」迦蘭德點頭。

「哇……」薩吉的臉上浮現喜色，已經開始浮想聯翩。他跳起來翻個跟頭，「你可一定要帶我去！」

「嗯，放心吧。我也想去旗爾丹部族看看。不過不是今天。旗爾丹在另一個方向，需要改天再去。」

「哦，好吧……」薩吉有些失落。

「那要不，今天先回家吧？」

「不要。」薩吉堅定地回答道，「好不容易跑出來玩，今天一定要露營，絕不回去！」

春風吹來遠處悉悉索索的聲響。荒原少年鷹一般敏銳的眼睛，突然發現了遠處星星點點的閃光。

「阿哥，那邊好像有人。」

迦蘭德的神情立即緊張了起來。他也看到目光盡頭有陌生的身影走動。他提着彎弓，搭上箭矢，警覺地望向遠方。

這一天他們肆無忌憚地狂奔，沒有注意過行程。現在這個位置，恐怕已經距北方的城堡非常近了。多年以來，他們的部族與這一座城堡對峙，雙方乃是宿敵。這裏出現的人影，極有可能是城堡里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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