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重逢（2）

「我要說，」許苑轉過身，淚流滿面，「我要你知道，我過得還不錯。以前我不相信，因為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不敢奢求什麼了，我想生活無非就是活著，就算沒意思沒希望，還不是要得過且過。可我現在不那麼想了，你看，我現在多好，我有這麼大的舞台，這麼多的學員，這是我以前做夢都在想的事。過去你老笑我是『小農思想』，沒錯，我是沒什麼大抱負，我跟你說過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天當個舞蹈老師，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把自己的那點能耐展示和傳授給潛質好的女孩子，你看我現在做到了，雖然這裡不是正兒八經的舞蹈教廳，這裡也不是學院，可是畢竟我有機會在做啊！」

「你一定想問我是怎麼熬過來的。」許苑擦著眼淚，強笑著，但淚水依然成線般墜落，「我告訴你，開始是挺難的。找不到工作、住處等有了這些還是不適應，工作上我經常出錯，有時回家還會搞錯門牌號碼，那個小區的樓宇好多我沒想到獨自生活會有那麼多難處，可我還是挺過來了。我現在不記恨什麼，心態也蠻平和，過去的我就真當過去了，所以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生活。」

「既然那麼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不是還有我嘛！任何事，我和你可以一起分擔的！」駱冰紅著眼，厲聲喊道，激動中，他忘乎所以一把抱住了許苑。

「許苑，我知道你心裡苦，你把怨恨、委屈、苦難、悲傷都一個人承擔了，獨獨留下我一個。你以為這樣是對我好，是成全我，可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沒有一天是過得安生的，一個人的時候我經常冒冷汗，想起你心都抽搐到一塊了。我想著你性子那麼柔弱，一個人孤單艱難的討生活，我就難過自責，覺得自己就是在醉生夢死苟且偷生，在別人面前我裝得好人一樣，可我心明鏡似的，我得到的再多，也是以傷害你為代價的。」

許苑把頭深埋在駱冰懷裡，痛哭失聲。半晌后，她忽然停止了哭泣，猛地從他懷裡掙脫，冷冷道：「那又能怎樣，我們又能改變什麼？」

「跟我走，我不要你孤單一人就這麼漂著。」

許苑笑了，笑容無奈且悲涼：「駱冰，別孩子氣了，你心裡明白，我們回不了頭的。當你成全不了事的時候，就只能換別人來成全你了。我已經成全你了，該做的我都做了，就請你別再為難我和你自己了，放手吧，時間久了就都輕鬆了，淡忘了。好多事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你說過，十全十美的事那是作家筆下的戲文，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我要說，你如果還是任性強求，會把你和更多的人毀了的。所以，你走吧，忘了我吧。」

駱冰執拗地搖頭，目光絲毫不放鬆地盯著許苑。

許苑嘆息：「你說，你還要我怎麼樣，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她把『需要二字咬得很重，語氣里浸透了幽怨。

「我要你跟我走，我要你跟我一起生活，我要照顧你，保護你，這是我早就想好的。我說過，只要你還回來，我就好好跟你過下去，我規規矩矩的再不會有一點偏離。」駱冰第一次在許苑面前流淚，話語哽咽。

許苑獃獃地望著駱冰，一時竟然忘了說話。

或許是被感動了，許苑背過身去擦起了眼淚。她肩膀微微聳動著，起初哭的無聲，後來漸漸劇烈，無奈下她扶住了窗戶，彎著腰在那裡垂泣。

她斷斷續續地說：「你走吧，駱冰。你不要總是一步一步地趕著我走，非要把我逼到退無可退。求求你，你讓我一個人平靜的過吧，別來打擾我了。」

駱冰咬著牙，握住許苑的雙肩，用力把她扳回到自己面前，然後痴痴地看著她的臉，目光掠過她的嘴唇、鼻樑和眉眼，那是怎樣一副熟悉又親切的面孔啊，清秀水潤，純潔無暇許苑痛哭地閉著眼，嘴唇輕顫，身體用力向外掙扎著，卻攪動了駱冰心底的惻隱，他雙手箍得更緊了。

「你一直都是我的女人，你的心一直都擱在我身上，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駱冰，你冷靜點聽我說，」許苑停止了動作，目光疲軟，「你聽好了，我已經不愛你了，從發現你背叛我的那一天開始，我的心就死了。你知道我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小心眼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你不要指望我像個痴情怨女一樣對你不離不棄，真的，我對你死心了。」

駱冰搖頭冷笑著，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

「要我怎樣你才相信！」許苑突然咆哮開，「難道讓我一頭撞死在這？你別逼著我噁心，真的，這麼多年我已經受夠了你的自命不凡，還有喋喋不休！」

她頹喪地蹲下，雙臂還箍在駱冰手裡，無助地上揚著，整個人顯得那麼疲憊。她哭著說：「念在咱倆好一場的份上，你放了我吧，別逼我厭惡你，別逼我」

駱冰咬著嘴唇，甚至咬出了血，目光獃滯。

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步履聲，人影晃動，陳宇已經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旁，氣急敗壞地看著二人。陶樂宇也趕來了，她試圖去抓陳宇的手，卻被妮子一把甩開了。她突然俯下身，伸出手用力去掰那雙纏在許苑臂彎上的手，掰不開，就扭動著身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最後不得的情況下，她抽著鼻子，恨恨地踢了駱冰幾腳。

「駱冰，你還有點尊嚴沒有！你放開手！」陳宇咬著牙吼道。

見駱冰遲遲不撒開手，陳宇上前揮起胳膊，用力地扑打向他的前胸和臂膀。

「我讓你放開，你聽見沒有」陳宇一邊打著，一邊掉眼淚。

陶樂宇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拉開了陳宇，拽起了蹲在地上的許苑，又默默地分開駱冰的手，最後把痛苦不已的許苑圈進自己的懷裡，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勸解著。

「都冷靜點吧。許苑，你也別哭了。」小陶說。

「你能不能別在這抽風？你不嫌丟人嗎？」陳宇顫聲責問駱冰。

駱冰看著許苑伏在陶樂宇的懷裡，漸漸安靜，心裡像被颳了一刀，沙沙地泛著疼。他又看了眼陳宇，此時妮子的眸子里，混合著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悲憤有愛憐，更有傷心和失望。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壓得駱冰直欲彎腰，他不安地晃動了下手臂，作出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手勢，然後就掉頭離開了，跌撞前行中，彷彿正躲避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