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大雨將至

第七十三章大雨將至

第二日快入夜的時候，一場瓢潑大雨如約而至。人們感嘆這天氣預報難得還有準到點上的時候，一邊忙著收拾了自家晾曬的被褥或者農作物一類的東西。家裡只剩孩子在家的，左鄰右舍便呼拉拉的上去幫忙，孩子躲在屋檐下，忙著給大人們遞東西。沉寂的村子里頓時便熱鬧起來了。

正元打了把蘑菇色的小傘正蹲在庭院里玩水，被母親好一頓罵，直到現在都還是嘟著一張嘴。

爺爺不習慣父親捎回來的大電視機，不知什麼時候找人給拆了放到倉庫里了，一家人這次回來時，看見他還是守著自己留了好幾十年的老電視機在看，終於，隨著屋外一聲滾雷，屏幕上撕拉撕拉的一片黑白光閃現，爺爺換了好幾個台都是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臨近它壽命的終點了。

爺爺佝僂著身子，上前幾步拍打著電視機背後，一副和它誓不罷休的樣子。

父親從樓上下來，搖了搖頭試圖和念舊的老人講道理。

「你哥哥呢？「母親往爐子里添把電爐子扳開了一個檔，抬頭去瞧正元。」不是都出去好一會兒了，你瞧他帶傘了嗎？怎麼還不回來。「

正元一扭頭，一手捏著自己的光露著的腳丫子往火邊湊了湊：「我怎麼知道嘛！他自己又不是沒腳！「

母親瞪了她一眼：「現在沒人治得了你了是不是？把腳放到鞋子里！像什麼樣子了你？「

正元不依，一手氣鼓鼓地指著坐在自己對面烤火的正准准：「討厭鬼！你怎麼還在這裡。「

正准准蒙。

「這是我爺爺家，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了！「

正元癟嘴：「你媽不是昨天就回去了嗎？你還賴在這裡蹭飯做什麼！我可跟你說，你待會兒可別跟我搶牛奶，不然我饒不了你！」自從嘴巴里開始打架后，爸爸禁止自己接觸任何的甜糖，這每天一杯的熱牛奶，已經是唯一能讓正元解解饞隱的甜物了。

正准准嗤笑：「誰和你搶那東西！奶娃娃！」

正元被噎了一嘴，不依不饒地用那大眼睛瞪著正准准，銀牙咬得直作響，眼珠子一轉突然一手朝著屋外一指大喊到：「哥，正准准欺負我！」

正准准遁。

母親回頭，一手往正元的腦門上懟了一指頭，笑罵道：「別一天到晚欺負准准，他可是哥哥！好好說話，這都跟誰學的？」

正元不依：「我可沒有這麼笨的哥哥！哼！正准准他連小學的數學題目都不會做！我才不叫他哥哥。」

「那你就會做了？」

「怎麼不會！我可厲害著呢！」正元往樓上看了一眼：「媽我去睡了！您早點休息。」

「哎你牛奶不喝啦？」母親在身後喚著，正元卻已經拖拉著拖鞋，蹭蹭蹭上樓去了。

正元偷偷打開了秦冉的房間門，滴溜著大眼睛看了一圈才偷偷摸摸進了屋子。

屋子裡沒人。

…………………….

暮色蒼茫，老鴉啼叫。

和火車路那頭的村莊一路之隔的地方，是本城郊外的一處亂墳堆。大大小小的山堆子從人高的雜草里是不是冒出來一個頭，不仔細還真有點瞧不真切，一腳不慎誤入了其中都不清楚呢。

不明顯的山坡小路上佇立著一棟獨木屋。茅草的屋頂已經被幾日來的狂風暴雨掀飛了不少，屋子內四處是水窪，可它還是這麼堅強的守護在這裡，從幾十年前起，從火車路那頭的村莊興建那天，這棟茅草屋子就呆在這兒了。

因為，這是村裡人停屍的地方。不過不是現在，而是以前，早在幾年前廢除土葬后，國家劃歸了專門的人從死了人的人家裡當夜送去了火葬場，這停屍房就再也沒有用過了。隨後就成了現在這副破舊不堪毫無人煙的樣子了。因為四面連村裡老人都不太記得請年月的孤墳野堆，這地方基本除了清明時節，這是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幾個人路過的。

未被親友祭拜送別過的屍體，還有那些客死異鄉被送回來的屍體，上山前都會被安置在這間茅屋裡，兩天時間過後，親友才會請了人幫忙從此處抬上山，從此才算是入土為安了。

而此時，在這麼一個陰雨朦朧的日子裡，卻有一道人影緩緩走進了那道小門。

男子四十多歲上下的年紀，白凈的麵皮上兩抹八字鬍，一副討人喜歡的笑臉模樣。

他冒雨進了門后也不急著關門，先縮著身子蹦了幾下腳讓自己暖和了一點，再把懷裡用外衣裹著的黑色大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屋子裡兩根擔架撐起來的『床』上，這才慢悠悠地晃到門邊，把屋外的風雨都擋在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板門後面。

「囡囡，爸爸來看你了。」男子拿起屋后已經脫得不成形的掃帚，仔仔細細地把這前後不過十平的屋子打掃了一番。打掃的途中，嘴角喃喃著，就和面前真的還站了一個人似的。

「對不起啊，囡囡，爸爸最近太忙了，沒來得及過來看你，不過爸爸答應你，等手頭的事兒了了，就過來這裡好好陪囡囡，囡囡不要怕啊……..」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從包里拿出了一早就備好的糖果，零嘴，往床前一字擺開，端的就是個祭祀往生者的姿勢。

他從包里拿出那本在車站讀到一半的童話書，伸出袖子仔仔細細擦凈了書殼子上的雨水，翻到第一頁讀了起來。他讀得很認真，甚至連那些小動物的叫聲都模仿得活靈活現。

「他們就睡在火爐上頭。狐狸躺著，可尾巴老搖晃著。他怎麼才能把蜜弄到手呢？

小熊熟睡了，這時狐狸用尾巴敲出「篤篤」聲來。

「誰在外頭敲門嗎？」小熊問。

「這是找我的，我的女鄰居生了個兒子！」狐狸說。

「那你去吧，朋友。小心點兒。」

狐狸出去了。他爬上了小頂樓，就動手吃起蜜來。吃飽了，他回到火爐上，又躺下來。

「朋友，哎，朋友，」熊問，「你去的那個村子叫什麼名兒來著？」

「開桶村。」

「這名怪新鮮的。」

男人略微嘶啞的嗓音在這充滿恐怖氣息的郊外亂墳堆處響起來，本是這麼恐怖的一副圖景，而在此時，卻露出了奇怪的，和諧的溫暖感覺。

就像一個忙碌歸家的父親，在一天的操勞忙碌之後，在床頭為失眠討嬌的女兒讀睡前故事一般。

屋子外是大雨後的淅瀝小雨，大風狂亂地吹著，小木屋子都要被吹飛的感覺，可屋子裡，男人就著手邊電筒發出來的亮光，安安靜靜的讀著自己手裡的故事書。

「第二天晚上，他們睡下后，狐狸有用尾巴「篤篤篤」地連聲敲著。

「朋友，朋友，又是叫我來了。」狐狸說。

「那你就去吧，朋友。」

狐狸爬上小頂樓，吃去了半桶蜜，然後又回來睡下，

「朋友，朋友，今晚去的村子又叫什麼來著？」

「一半村。」

「這名也怪新鮮的。」

第三個晚上，狐狸有用尾巴敲出「篤篤」聲來。

「又來叫我了。」

就在這時候，屋子外傳來「篤篤」聲。

一聲清朗的少年人聲響自屋外傳來。

「叔，是你在裡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