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車廂

我說的都是真的，當時那麼多大學不報，偏偏選了北城，因為它太遠了，我知道我的人生只有四年是我的，遠遠著逃離，即使還要回家，可還有四年是我的。我沒有報考北大，即使報了，也只會使人生備具悲劇意味。

在無可抗拒的命運面前，我只是想逃離一種生活。

八月二十五日，我搭乘北上列車。那天溫度是37攝氏度，站台很臟，我搭乘長沙到濟南的火車，下車后再轉到北城的綠皮車，都是最廉價的車次。我一個人，沒有什麼人為我送行，行李袋裏裝着我的衣服和幾本書，一條宋明送我的綠色水晶手鏈。

除我之外，每個人都面帶飢色，只要有點錢，沒有人會願意搭乘這種火車。\本章節貞操手打shouda8.coM\

候車室的氣味跟噪音一樣嘈雜。隊伍很長，一些人在吃速食麵，速食麵的油味裹着無數條身子的汗腥令人作嘔。

我內心生出莫名的興奮。終於一下子變成為自己。

車廂內嘈雜喧嚷，過道里擠滿了人，我吐得很厲害，哪怕只是看一眼對面的小孩，他流了很多鼻涕，很臟，每次等到鼻涕要進嘴巴時候就用胳膊去抹，他穿一件看不出顏色的短袖，胳膊上滿是黑灰，他的鼻涕粘著污穢在腮的位置停住，我忍不住，跑進衛生間就吐起來，幾乎記不起來是第多少次，吐出的是些酸水夾帶一些食物殘渣。

第一次坐火車，上衛生間時候我不懂上鎖，拉屎的時候一個男人推門進來，他看見外面的標識顯示無人，綠色，我來不及看他的臉，伸長左胳膊急急堵門。

「媽的，神經病。」他無暇顧及我的姿色，罵一聲氣急敗壞著走掉。

我吃不下東西，因為暈車看每一張臉都覺得噁心，列車員推著食物餐車，向過道站着的腿腳橫衝直撞，嘴唇塗抹的劣質口紅因為她的過度叫賣粘在門牙上。

偶爾，我也會看一眼車窗外面的風景，流動的大地和莊稼，散佈着幾個村莊和人。我看見思想像鳥群一樣飛到天上。在濟南換完車，我找不到座位，已經半夜了，於是我也成為過道的一員，站立太久，腿幾乎沒了知覺，我於是也像他們一樣順勢坐在自己的行李袋上，狼狽卻很舒服。好幾次迷迷糊糊著卻終於沒有睡去。我擔心被人偷走背包里的錢。一路上我不願跟任何一個人講話，我怕一張嘴巴，胃裏的東西翻湧著濺他一身。

一直挨到山海關，才終於有了位置，胃裏能吐出來的東西也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