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一畫堂

他點點頭，啜了口茶，眼也不抬地道：「選個吉日。」

這話不知是朝着誰吩咐的，但人堆里確有個聲音清朗的應了一句。

「吉日？是為我選的么？」

他抬眼，「若哪一日你來向我要這東西，我能寫得更加惡毒。」

我略有些羞赧地匆匆掃了眾人一眼，他們有的看天，有的看地，紛紛不怎麼巧妙地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忽地憶起從前三銅的那番話，想起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本就臭的很，如今古墨這一番鬧，傳出去要更加難聽了，卻不知他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待人散盡，古墨一把橫抱起我上了樓。樓上空空蕩蕩，只一間堂，一側亦是如樓下一般門戶大開對着懸崖雲海。

日後我才知道，那對懸崖而開的門上也掛了塊匾額，古墨親自題了「一畫堂」三個字。我笑他竟也有這般小女兒的心思，與姑娘將心上人的名字秀在手絹上藏進香囊里的做派如出一轍。

他說思念成疾時，無以排解，只得這般，小女兒也好他古墨也好，都是人，心思都差不多。

我睜大了眼，驚詫萬分地道：「原來你自己將自己當個人了！在世人眼裏，你實在是個魔。」

這是后話了，眼下他正攬我入懷，朝額角吻下去，「不好過的日子都過去了。」

我眼眶瞬時便濕了，沒骨氣地往他懷裏鑽了鑽，「過去的日子倒也沒那麼不好過。只是日日夜夜想你，想得厲害時，便怎樣也尋不著開心，睜眼閉眼都是你，煩得很。除此以外，其他並不算太差。」

「看來秦尚對你不壞。」

我據實道：「的確不壞。不過你方才為何偏要當着眾人面要那封休書來看？你可知道我在江湖上名聲差得很，污言穢語種種不堪入耳，今日休書一事傳出去，又不知道要遭受怎樣一番無稽編排。」

他垂下頭，鼻尖輕輕在我鬢角摩挲，「知道。今日這般，正是要讓他們傳出去，讓世人知道你一畫幹得好事我瞭然於心，日後他們不必來我面前挑撥了。那些污言穢語，我一句也不想聽。」

我胸口一熱，反身將他一把擁入懷裏。

他推開我寸許，凝望片刻，一雙冰冷乾燥的唇欺了上來。

我眼前一黑，聽見心底傳來自己縱聲大笑的歡愉之音......

替古墨挑選吉日的那人是個人才，挑了個近在眼前的日子，說一輪中最上乘的日子被我們碰上了。

我湊上前瞧著古墨手中紅紙上寫的日子，滿意地點點頭，「這人是個行家。」

古墨斜倚在椅子上，淡淡斜覷我一眼，「你喜歡，便是這日了。」

我繞到他身後環抱他脖頸，在那從沒有血色的面頰上飛快地親了一口，「喜歡，喜歡的不得了。這日子正正好，我師兄他們從逍遙山來將好能趕上。」

這時門外紹錦道：「少主，逍遙來人給一畫姑娘送了件東西。」

我興沖沖拉開門，「誰來了？」

紹錦回道：「催眉，在先天觀擱下東西便走了。」

我急忙道：「勞紹三使快快將那傻小子追回來！叫他別走了，留下來有......有熱鬧可以看！」

紹錦擱下一隻包袱，悶聲去了。

我展開包袱，滿眼晶亮，包袱里躺着一隻閃爍著瑩白光芒的善水劍。

我眼角一酸，偷偷拭了拭淚，師兄他為了我又受了一回極寒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