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馮秀才

第四章 馮秀才

一月釀酒之期已到,少年停止練拳,推着裝滿果酒的板車前往梅陽鎮,來到一座府宅門前。

碧瓦朱牆,門釘齊整,石獅威嚴,是小小梅陽鎮中最氣派的宅子,這裏便是梅陽鎮第一富戶,馮家。

在門旁石柱上有一面旗,旗面上黑底白字寫着一個『鐵』字,旗杆為鐵制,深深插入石柱之中。方青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此乃鐵拳門的旗幟,意味着馮家受鐵拳門保護,七煞寨的人見到這面旗,便不敢打馮家的主意。

祥水城及周邊幾個小鎮,歷來受到七煞寨荼毒,百姓苦不堪言,官府昏庸無能,素來不管,或者說懶得管,倒是常以剿匪為名義收錢,可錢一到手,卻又總是不了了之。

後來便冒出一個鐵拳門,號稱『鐵拳鎮祥水』,只要交得起錢,鐵拳門便會發這樣一面旗子,鎮宅護佑,保證山匪繞路走,至於交不起錢的人家,便要忍受提心弔膽的日子。

事實上,對一般百姓來說,若籌錢請鐵拳門護佑,跟被山匪搶劫一空沒什麼區別,非大戶人家根本請不起。不過有鐵拳門坐鎮后,山匪沒那麼猖獗倒是真的,掃鎮次數比以前少很多,每年也就秋收時節會下山一遭,專挑那些不受鐵拳門庇佑的人家搶掠。

方青敲了敲獸首門叩,管家門開一縫,問道:「什麼事?」

方青道:「我來給馮小姐送酒。」

管家瞥一眼滿車酒罈,打開全門道:「是方公子吧,小姐關照過了,快請進。」

有下人運酒進府,方青跟着管家穿過廊道,來到一處院落,假山流水,繁花翠竹,一道倩影位於其間,白衣丱發,星眼柳眉,正是馮如意。

喜歡『喝酒練劍殺人』的馮如意自不可能做觀花修竹那種事,而是坐在石椅上,手肘撐桌,托腮發獃,不時瞥向橫在石桌上的帶鞘長劍,不知在想什麼。

「是在研究什麼高深莫測的劍法嗎?」

方青如是想着。

管家手引向方青,輕喚道:「小姐,方公子來了。」

馮如意放手轉頭,見到是方青后,一笑道:「酒帶來了?」

管家道:「已經送來了,十五壇。」

「許叔,麻煩你幫我取一壇來,我請方青喝一杯。」

馮如意起身,又朝方青招招手,道:「方青,你過來。」

方青坐下后望了望四周景緻,同樣的美景別院,站在廊道上看和坐在其中欣賞,完全是兩碼事。

馮如意左右側頭,打量方青,疑惑道:「一個月不見,你怎麼瘦這麼多?」

方青一笑,沒說什麼,馮如意也不多問,想必是釀酒辛苦吧。她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後,輕聲質問方青道:「說,那日我嗆酒的事,有沒有告訴別人?」

方青搖搖頭:「沒有。」

「嚇你而已。」

馮如意一笑,拍拍方青肩膀:「我查過,的確沒有任何風聲,你做得很不錯,也按時送酒來,沒有攜款跑路,我沒看錯人。」

「酒來了。」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音調很平,略帶不悅。

馮如意認出這道聲音,轉過身,喜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只見一名青年走來,身材修長,面如冠玉,精緻秀氣,卻頂一爽利寸頭,穿着黑色練功服,而非青衫摺扇、長發飄然。

方青第一印象便是,此人不扮翩翩公子真是可惜。

他左手負背,右手端著一個分裝后的小酒罈,隱含敵意的視線從方青身上移開,落在馮如意身上時瞬間變得柔軟,笑道:「怎麼,哥不能回來看你嗎?」

馮如意上前將青年拉至身旁落座,分別為左右的青年和方青介紹道:「這是方青,我朋友。這是我哥,馮靜啟。」

「日光灼眼,我坐那去。」

馮靜啟搬起身下石凳,砰一聲擺在馮如意和方青之間,拍拍手坐下,隔在馮如意和方青之間,滿意道:「這裏果然好多了。」

方青明白馮靜啟這是什麼意思,方才也不是沒察覺到馮靜啟對自己的敵意,不過此時卻盯着馮靜啟原先位置看,那裏有一個深深的圓坑。

這是石凳常年壓陷所致,足見石凳重量,怕得有兩三百斤,可馮靜啟搬動凳時卻異常輕鬆,彷彿提紙凳一般。方青終於明白一個月前掌柜提醒自己的原因,馮如意的這位哥哥,應該是一位高手。

馮如意見場面尷尬,忙拿過酒罈倒酒,道:「哥,這酒便是我愛喝的那種,正是方青所釀,你快嘗嘗。」

馮靜啟端杯往嘴一送,點點頭道:「確實不錯。」

他非蠻橫無禮之人,只不過方才馮如意碰方青肩膀的一幕,令他有些不悅。相信自己搬石凳的舉動,不管是意圖還是力量都已經展現到位,只要方青不是傻子,便不會對自己妹妹生出什麼不軌之心,故也不至於去為難方青什麼,刻意貶低方青的酒。

「那是。」

馮如意拍拍馮靜啟,一副我品味還能有假的表情,又對方青道:「我哥是鐵拳門的弟子,常去春花樓喝花酒,嘴刁得很,他能誇你一句可是很難得。」

馮靜啟眼角一抽,馮如意又道:「對了哥,我正無聊,今兒個你帶我去祥水城玩吧?」

馮靜啟道:「別鬧,我回來是看看你和爹的,哪有空再陪你回祥水。」

馮如意道:「哥……」

馮靜啟道:「不去。」

「好你個馮秀才!」

馮如意拍桌起身道:「不帶我去是吧?走,方青,你陪我去!」

一把抓起長劍,便要去拉方青,馮靜啟忙擋着馮如意,無奈道:「行行行,我陪你去,不過我回來還沒見爹一面,容我去一趟再帶你去。」

「快去快回。」

馮如意一笑,虎牙尖尖。

……

「你穿我衣服幹什麼?」

馮靜啟去主院見過馮老爺,很快回來,卻見馮如意竟然換上一身男兒裝,左手執扇,右手掌劍,書生打扮,寫意風流。

「方便行事。」

馮如意回以四個字,又對馮靜啟道:「哥,我們走吧,方青和我們一起去。」

「他也去?」

馮靜啟有些不悅,不想讓方青和自己妹妹走得太近。

「不行嗎?」馮如意反問,又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推著馮靜啟往外走,又回頭甩給方青一個眼神,讓他跟上。

……

正午時分,祥水城內店肆林立,行人如流,一派繁華,遠非梅陽鎮能比。

通衢大道上,馮如意一手持劍,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蘆。馮靜啟拿着馮如意塞他手裏的摺扇,不時展開一觀,不知在想什麼。至於方青,則左右看着熱鬧。

「方青,你以前來過祥水城嗎?」

馮如意咬下最後一顆糖葫蘆,嚼了嚼,口齒不清地問道。

方青搖搖頭:「沒有。」

其實方青兩年前來過一次祥水城,不過那次一進城便問路,問到路就徑直前往鐵拳門,得知需要大筆入門費后黯然離開,對祥水城一點印象都沒有,等於沒來過。

馮如意將糖葫蘆簽子塞給馮靜啟,拿回那把摺扇,纖細手腕一抖,展開摺扇搖了搖道:「沒事,待會帶你去好地方玩。」

馮靜啟拿着簽子,對馮如意道:「這種東西少吃點,還有,別弄壞我的摺扇。」

馮如意一收摺扇,往上一拋又接住,挑釁道:「反正你也不用了,小氣什麼?」

馮靜啟看看馮如意,又看看方青,不再說什麼。

……

「哥,我們進去坐坐吧?」

傍晚時分,三人用過晚飯,走在街上,馮如意忽然停下,抬手指了指前方。

「別胡鬧。」馮靜啟按下馮如意的手道:「天色已經不早,該回家了。」

方青往前看去,一座三層塔樓,燈火通明,檐角掛滿粉紅燈籠,牌匾上寫着『春花樓』三個字。

方青縱是沒來過,也知道這就是祥水城中有名的青樓,前些時日,祥水城的朱縣令就是因床事死在這春花樓,成為一樁笑柄。

不過這朱縣令一死,附近村鎮的百姓都拍手叫好,此人常用剿匪名義籌募錢財,每次都不了了之,其餘什麼事都不管,年過花甲,仍流連煙花之地,最終死在床上,也算報應。

春花樓因朱縣令的事停業數天,今重新開業,春客們久旱逢甘露,自是趨之若鶩,只見一個個男子絡繹不絕入內,有人衣着光鮮,定是祥水城或周邊鎮的鄉紳,有人打扮普通,一看就是普通人家,亦或是偷跑出來買香的農家漢子。

不管是誰,只要付得起銀子,都可進春花樓買香,畢竟祥水城再好,也只是偏僻鄉間的一個大鎮而已,開在這的秦樓楚館檔次高不到哪去。當然,士紳和農漢能負擔的銀子不同,姑娘的姿色也肯定有差別。

馮如意抽回手道:「上次你不讓我進去也就算了,今天我換上男兒裝,行事方便,為什麼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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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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