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龍骨象皮任霜風

第三章 龍骨象皮任霜風

落日餘暉,遍灑大地。

田間的秧苗被染成金紅色,遠遠望去,彷彿已經成熟。忙碌一天的老農們收工回家,在田路上留下一串串濕漉漉的腳印,暮風一拂,又很快消失。

方青從梅陽鎮出來,走在回村路上,步履沉重。

中午離開聚福樓后,方青並未馬上回家,還是往祥水城方向行去。

相比於梅陽鎮這個豆大小鎮,祥水城物資豐富,繁華熱鬧,是大城鎮,距離梅陽鎮偏遠,方青只去過一次,那就是父母被山匪殺害后的第三天。

那天方青前往位於祥水城的鐵拳門,希望能拜門學藝,為父母報仇,卻被告知需要交一大筆錢才有資格報名,且僅僅只是報名而已,收不收待定。

從那天起方青便開始存錢,直至今日,錢終於攢夠,卻聽到劉乞丐那一番話,彷彿一條瀑布砸落頭頂。

方青不甘心,仍決定去祥水城,不過行至一半,終究還是轉身回行。

劉乞丐來歷神秘,可方青清楚他不會騙自己,也沒必要這麼做,且劉乞丐都把話說成那樣,方青再不重視,那就是缺心眼了。

縱然拜入鐵拳門是方青目前能想到、唯一有機會替父母報仇的辦法,可思量再三后,方青還是選擇聽劉乞丐,深深望一眼祥水城方向後,折身而返,再回到梅陽鎮時,已是身披夕陽。

田間小路上,少年背影蕭索頹然,明明是回家方向,心中卻莫名有些抗拒。

夕陽彷彿有了重量,壓得少年步履緩慢,走了兩個時辰才到家。

推開籬門,老黃狗搖尾相迎,方青看一眼墳頭方向,邁出一步卻又收回,徑直回到屋內,生火做飯。

自己隨便塞兩口飯,又喂完雞犬,方青開始整理角落裏那些空酒罈,他出梅陽鎮前已經安排好,明日會有人送酒來,這些空酒罈已經沒用處,需搬至屋外騰地方。

酒罈一個接一個被運至屋外,方青搬起第六個時,視線被濕濘的地面粘住,確切來說,是地面上的一個字。

「風?」

方青納悶,為何酒罈底下會藏着字,隨手放下酒罈,不急着搬至屋外,而是先把剩下的酒罈挪出角落,看看還有什麼字沒。

當濕濘角落完全顯現出來,一行字躍入眼帘,筆鋒硬挺,遒勁有力,方青從頭至尾一掃,念道:

「龍骨象皮任霜風。」

方青靠近仔細一看,卻見其中龍象二字彷彿活過來,龍字綻放金芒,象字亮起白光,映得屋子煌煌如晝。

龍字飛起,筆畫扭動分散,化作一條矯矯欲飛的金龍。象字豎立地面,筆畫舒展延伸,變成一頭昂首直立的白象。

金龍盤旋遊走,飛進方青腦海,白象前肢落地,沉入地面,同時出現在方青腦中。

方青抬手擦擦眼睛,卻見地面上的字已經消失不見,正當他以為是自己錯覺時,又清楚感覺到,記憶中多出一些東西,就像前世背誦過的課文般,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無比清晰,竟是兩套拳法。

方青心口一熱,興奮異常,什麼都來不及想,心神投入進去,忙按照拳招開始練習。

才比劃幾下,方青就停止活動,臉色蒼白,撐膝俯身,氣喘吁吁,就像前世跑完馬拉松一般累。

回過氣來,那股興奮勁也淡去,方青冷靜下來,看一眼已完全沒有痕迹的泥濘角落,陷入沉思。

前世方青曾看過網絡小說,主角多有奇遇,此時他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感受着記憶中那套真實存在的拳法,方青大致意識到,自己恐怕也是遇上奇遇了。

「是誰留下的?」

方青思忖這份奇遇的來由,腦中浮現出一張酒饞的臉,正是昨日那個說大話騙酒的騙子。方青覺得十之八九就是他,偷走自己的酒,留下這套拳法當作交換,可如此行事,倒是令他捉摸不透。

想着剛才那神奇場面,方青心又熱起來,縱是傻子也知道,昨日那討酒之人定不簡單。對他的鄙夷變成感激,方青出門四處望了望,空無一人,繁星燦爛。

夜風冰涼,方青定下神,走到父母墳前磕頭,沒有言語,眼神堅定。

白天時候,少年折身而回那一刻,父母的仇,自己的救贖,一下失去寄託,彷彿回到父母死後的前兩天,整個世界黑暗無光。

如今意外獲得這套拳法,就像天上掉下一把刀,讓他憑此復仇。不管是好刀還是差刀,他都會緊緊握住,更何況從方才情況來看,這至少是把不尋常的刀。

平復心情,收拾屋舍,熄燈躺床,一遍遍確認拳法真實存在於記憶中,方青闔眼睡下。

第二天一睜眼,方青感受到拳法仍在腦海里,鬆一口氣,起床做完該做的事,來到屋后練拳。

拳法分龍和象兩套,方青兩世為人,心思玲瓏,雖然從劉乞丐口中了解到的武者信息片面不全,可結合昨晚那句『龍骨象皮任霜風』,方青知曉象拳應是練皮,龍拳則為練骨,各自對應皮肉境和骨血境。

象拳總綱為『靈象運鼻、靈象拜佛,靈象忍辱。』

龍拳總綱為『神龍纏山、神龍穿雲,神龍晃海。』

每套拳法的三式總綱下,又細分出多種變化,比如靈象拜佛一式,是為大象抬肢拜佛,既可上行撩牙,又可下壓蹴踏,衍生出靈象撩牙和靈象蹴踏,變幻無窮,靈巧治敵。

昨夜方青才比劃幾下,便上氣不接下氣,無力再動。拳經的每招每式,都需花費極大力量才能演練,不止累,還極為痛苦。

拿靈象運鼻基礎式來說,視手臂為象鼻,擰身抬臂,卷舉而上,后往回勾拉。此招類似抬手摟住別人肩膀,看似輕鬆簡單,實則要行徑一個複雜路線,如羚羊掛角,極難還原,練完后頓覺皮肉牽扯,渾身酸痛,像是沒練過體操的人,強行劈叉般難受。

而別的一些招式,例如靈象忍辱,則完全相反,無論基礎式或衍生式,不再是拉扯皮肉,而是壓縮皮膚肌肉到極致,堅固一處處身體部位,似用于格擋防禦。

「這到底是什麼拳法?」

一個時辰后,方青累的跌坐在地,汗多如浴,感覺渾身皮膚肌肉痛麻無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肚子咕咕亂叫,餓得快暈過去。

方青不禁心道:「莫非是昨日那人在捉弄我?」

方青當初去鐵拳門時曾偷瞄過門中弟子練武,一拳一式叱吒有力,虎虎生風,而自己練的拳法更像是在折磨人,方青覺得會不會是昨日那人心存惡意報復自己,畢竟昨日方青曾將其推趕出去。

方青搖搖頭,這個念頭一閃即逝,明白是自己想岔了。此世他都沒出過祥水城,外面世界之大,非他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山野小子所能衡量。

他很清楚,本領越強,越難練得。此拳難練,定是不凡,且擁有如此手段的高人,又怎會報復於他。

這時,有人送酒來,方青暫時不去想,坐起身來搬壇卸酒,卻發現自己手臂酸的已經搬不動,忙遞上兩個銅錢,請送酒人幫忙運至屋內。

送走來人,方青稍作休息,回到屋后,繼續練下去。

於方青而言,復仇就像渡江過岸,無船不行,如今眼前擺着一艘船,縱然船身如天高,方青也要爬上去。

……

一月飛逝,有晴有雨。

期間方青除吃飯、睡覺,釀酒外,所有時間都放在練習拳法上,每日承受皮肉撕裂擠壓之苦,堪比酷刑。

方青家裏條件清貧,父母尚在時也是難得吃肉,父母死後,方青為籌錢拜入鐵拳門,更是兩年不知肉味,身子本就單薄孱弱,加之這拳法極耗氣力,方青稍練一會,便累近暈倒,腹鳴如鼓,只能靠多餐來補充體能。

然無人指導,方青不知道應該吃肉強體,或是食葯補身,以他節儉的性子,仍舊頓頓素食,以至於氣力天天虧損,透支身體,有時累得直接在屋后睡着,根本練不下去。

不過方青心智堅毅,下足狠心,咬牙堅持,之前他報仇無門,如今眼前有門,縱是佈滿鐵釘,方青也要撞開。就這樣愣是硬生生堅持一個月,方青體魄不見強健,反而瘦一大圈,彷彿風一吹就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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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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