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玫瑰鑽石十字架項鏈

第二百零一章 玫瑰鑽石十字架項鏈

盧鶯鶯一早就起床梳洗打扮。這一天對於她是個重大的日子,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沈誠。她早已下定決心,要把自己打扮得既端莊又漂亮,就像沈誠曾經希望的那樣,像一個真正的淑女。窗外的天空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藍色,沒有半點雲彩;這片街區上遍佈的高級住宅都泛著金色的光芒,就好像它們真的是金子砌成的一樣,讓人一眼就認出這裏就是富商名人云集有着珠光寶氣之稱的Fourways。

就在盧鶯鶯的卧室對面,周平很早也起了床,洗漱乾淨之後開着房門等她出來。他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星期,一出院就和盧鶯鶯一起被許亮派人接到了這裏。

據許亮的說法,這裏是他的一處別墅,在好幾年前從一個白人手裏買下,很少來住。這片區域治安很好,因此安排他們倆暫時住下,等第二天由盧鶯鶯帶他們倆去找沈誠的屍體。

昨天晚上許亮自己卻並沒有住在這裏。周平對於這片社區和這棟房子的了解都是許亮手下人轉達給他的,盧鶯鶯並沒有對他說半句話。他也不敢問她,自從那天她在病房裏叫他走開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在這種愧疚和迷惑之下,他不敢主動對她說半個字。昨晚一整晚他都在等她來找他,可是她吃完了晚飯進了房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他更加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明天就要去找沈誠的屍體了,難道她真的不想做點什麼嗎?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許亮獨自開車來到了這裏。他進屋之後,向一直陪在屋子裏的手下問了幾句昨晚的情況,就徑直上了樓走到盧鶯鶯的房門口。見到房門還關着,他抬起手來不疾不徐地敲了幾下門說道:「鶯鶯,我們十點鐘出發,我在樓下等你,九點五十分我必須在樓下看見你。」說完也不待屋裏的回答,就轉身下樓,卻是一眼看到了坐在正對面屋子裏的周平。

「周先生,你起得挺早。」他盯着周平看了一會兒說道,骨子裏的那股陰沉像烏雲一樣飄上了眼睛。

周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這是他身為一個男人的自然反應,是身體的防禦機制在起作用。許亮的身高接近190厘米,而他只有175厘米左右,在氣勢上就矮了一截;而正好許亮站着而他坐着,對方更加顯得咄咄逼人,讓他覺得自己像一隻突然暴露在獅子面前的跳羚,不得不馬上站起來伸直了雙腿打算隨時逃走。

許亮走進了周平的卧室,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彬彬有禮的笑意。「我想你跟我一樣,還沒吃飯吧?樓下已經準備好了,跟我來吧。」

周平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挪動身子跟着他,腦子裏覺得一片空白。他從來就是聽慣了別人的差遣,但是對一個幾天前還差點把自己凍死在太平間的男人如此這般言聽計從還是第一次。

他跟着許亮走到樓下的餐廳里,這是一間帶有英國國王愛德華時代風格的屋子。整個餐廳足足有50平米,比許多窮苦人家的整套房都要大。餐廳門口是笛子形狀的裝飾柱,優雅而細長,就像兩位身段窈窕的英國女侍在等候客人。進到裏面,有着漂亮原木花紋的紅木地板鋪了一地,頭頂是帶着古老紋章的銅吊扇,透過整扇整扇鑲著寬大玻璃的紅木門向外望去,小花園裏建有可愛的小橋,各色花草開在小橋的兩旁,小溪在橋下流淌,而在小花園的盡頭有一處用膠合板和波狀鋼條搭建的簡易灰色小屋,這兩樣材料通常是約堡最窮的人用來建屋子的,看起來和整棟豪宅格格不入。

周平在鋪着雪白桌布的紅木桌子前坐下,望着面前通體閃著燦爛金色的盤子、造型簡潔大方沒有半點紋飾的水晶杯、和同樣純金色不帶紋飾的筷子以及刀叉,一時間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和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一樣,在這間屋子裏的每一件東西無不散發出一種純粹卻低調的高貴氣質,就好像歐洲古代的貴族無時無刻無處不顯示出超群的品味,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怎麼了?周先生,你一直不肯碰餐具,是因為飯菜不合胃口嗎?」許亮抬起被曬得微微發黑的臉,帶着親切的笑容關切地問道。這個時候他眼裏的陰沉已經完全隱去不見了,滿臉顯出十足的真誠,令人感受到作為男主人的他發自心底的好客之情。

這是周平第一次看到許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無法分辨出這笑容的真假,又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好意,不自覺地低下頭去,卻又被純金色的盤子晃得眼暈。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於是決定實話實說:「沒有,我只是覺得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太奢侈了。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招待。」

許亮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你是我請來的貴客,怎麼樣招待你都不為過,請不要拘束,盡情享用吧,今天對你我來說都會是漫長的一天。」

周平這才拿起金勺子,喝下一口水晶碗裏盛放的香氣濃郁口感細膩的玉米粥,這是大多數非洲人都鍾愛的食物,在早餐時玉米多半會被碾成細粉,煮好之後拌上無糖酸奶和剛剛削掉皮被細細切碎的新鮮水果,喝到嘴裏那真是香甜可口;然後又從純金色的盤子裏用金叉子挑出一隻三角形的咖喱角,放進嘴裏用牙齒壓碎金黃色的脆皮,味蕾立刻嘗到一種妙不可言的辛辣味道,那是最純真的咖喱,混合著各種蔬菜碎,是印度裔南非人為這個國家貢獻的美食;最後再用叉子叉起兩片吐司,中間夾着烤得流油又鬆脆的培根、切好的水煮蛋、撒上紅洋蔥片和大蒜、姜以及青椒混合而成的碎末的羅莎番茄;桌上還有熱氣騰騰淌著蜜糖的草莓華夫餅、用馬來香料煎好的卡魯小羊羔肉、以及約堡的特產猴腺肉。這一切對於周平來說都太豐盛太奢侈了,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也不符合他一向勤儉節約的風格,他吃得很慢,動作也顯得笨拙,生怕暴露了自己窘迫和拮据的成長經歷。

許亮全都看在眼裏。年過四十,他的眼光更加老辣了。「周先生,我聽說你和潘明之從小一塊兒長大,真沒想到你們兩性格相差這麼大啊!」

周平苦笑了起來:「的確,他是個大少爺。」

「這世上的確有人生來就是少爺命,可是很少有人能夠一輩子都是大少爺。就像我生在大富之家,可是又怎麼樣呢?十幾歲就父母雙亡,差點亡命天涯。潘明之現在不是也和我差不多嗎?我倒是很羨慕你,本本分分,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和家裏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恕我冒昧,你的父母都還健在嗎?」

「他們都在,身體還不錯。」周平略顯安慰地答道。

「挺好。祝他們長命百歲。」他邊說着邊舉起身邊的玫瑰葡萄酒,邀請周平和他一起舉杯。「我相信有你這麼個穩重的兒子,他們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許亮的這番話讓周平感到寬慰。很少有人會如此維護他的自尊心。他不由得內心對這個人生出幾分喜愛。這是一個有着過人之處的人,周平第一次見到許亮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的言行舉止就像他的穿着打扮一樣,乾淨而純粹,做起好事就讓你不得不翹大拇指,做壞事就壞得徹底做得利落,絕不自稱正人君子,從來只是好漢做事好漢當,不屑於推諉給他人。

就在兩個人正聊著的時候,盧鶯鶯像個遊魂一樣從樓梯無聲無息地溜下來,明明穿着高跟鞋,她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進了餐廳。當許亮睜大眼睛注意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周平正對面的位置,也就是許亮的右邊,像具殭屍一樣直挺挺地站在後者的面前。

「鶯鶯。。。。。。」許亮用低沉的聲音叫道,眼睛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蒙上了陰沉的神色,就像烏雲一樣沉甸甸地壓在眼睛上。

周平抬起臉這才看到盧鶯鶯的樣子。她穿着一件純白色的無袖小禮服,緊緊裹住她窈窕的身段,臉上只塗抹了粉底,不像平時一樣濃妝艷抹,整張臉看起來比餐廳里一塵不染的桌布還要白。長發用白色的真絲圍巾編成辮子,然後用鑲有白水晶和鑽石的髮夾盤在腦後,這些飾物都是蘇雨珊留下的。

「你頭上戴的是-」許亮放下手中的金筷子說道。

「是我媽留給我的頭飾,」盧鶯鶯搶白道,「這件禮服是沈誠送給我的,我胸口戴的鑽石項鏈也是我媽留給我的,也就是你當年送給我媽的。」她用手捧起了胸前的十字架項鏈。

周平這才注意到她胸口的這件飾品,意識到這是那天他在醫院醒來之後許亮塞到她手裏的東西。這本來是一件水晶飾品,但是因為蘇雨珊戴着它中彈身亡,十字架也被弄壞了,子彈正好穿過了耶穌的胸膛,串項鏈的繩子也斷開了,水晶珠子當場滾落滿地,混著鮮血和塵土失去了蹤跡。許亮用平均重量1克拉的鑽石代替了那些水晶珠子,再用鉑金鏈子把它們串在一起,保留了水晶十字架,在耶穌中空的胸膛里鑲上了一顆重約2克拉的玫瑰鑽石,這是鑽石中最昂貴和美麗的品種,也是十分罕見的珠寶,南非並不出產這般美物,它只來自於澳大利亞。

許亮皺蹙起眉頭看着盧鶯鶯這身打扮,他無法不感到難堪。沈誠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而盧鶯鶯卻決意帶着這件他曾經的愛情信物去找回沈誠,全是因為她愛他。許亮痛苦地眨了眨眼睛,咽下還哽在喉嚨里的卡魯小羊羔肉,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入口即化的羊羔肉卻比生鐵還硬。

盧鶯鶯看到了他眼裏的痛苦,依舊是無動於衷。「我要出去了。」她面無表情地宣佈道,徑直就往門外走去。周平看到她走了出去,轉頭看了許亮一眼,迅速地站起了身子,扔下還沒吃完的吐司,也緊跟了上去。

許亮心裏咯噔一下,已經猜到了下面要發生的事情。盧鶯鶯並沒有從客廳里的樓梯下樓去車庫,而是直接從客廳的大門走了出去。等他站起身來向大門跑去的時候,四月的春風撲面而來,紫楹花的花瓣鋪天蓋地地飛舞了進來,扑打在他的臉上。

「盧鶯鶯,你給我站住!你特地穿成這樣跑出去,就是想跟着沈誠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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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市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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