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九、無名之輩（11）

春節這幾天，就普通民眾而言，總算平平穩穩地度過，甚至由於物資撥給過剩，許多地方都掀起了狂歡的浪潮，時局詭異，所有人族的前路皆為一團迷霧，狂喝濫醉的景象，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誕。

因循各大內陸板塊舊有的風俗習慣，各種膚色、人種也均無可奈何，都過上了歡樂喜慶的新春佳節，那可僅屬於昔日東帝國的傳統節日。由這個層面上參照，也勉強稱得上舉世大同的盛世景觀。

過了大年初三，屬臣們再也耐不住了，紛紛進入緊鑼密鼓的籌措階段，大抓捕行動刻不容緩，時不我待！

原因也沒什麼稀奇的，可別又讓蘇華搶了個先，此人機變百出，這回事卻有些說不準。

其實諸如相關議員的行為動向，意向所指，在蘇華早已了如指掌，也僅一笑了之。阿諛奉承的馬屁不宜多拍，拍多了可未必每次都那麼靈驗，蘇華果斷處決憶終年，可也是擔了身家性命的大冒險，這種做法可一不可再，畢竟，聖意難測嘛。

而此前跟神君或結過仇怨、或有言辭上的交鋒之輩，卻非神君口頭上明確交代過，予以武力打擊的對象，不宜照搬套用蘇華的做法，一眾議員也是清楚的。但人抓來了，由誰去稟明神君，申領定奪意旨，卻經過好一番商議計較。

楊燁對此嗤之以鼻，他當初給林吉嶺、何其壽、何映濤放生，就沒打算再追究。張玉強則完全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倒是錢貓兄妹頗為熱衷，推動其事義不容辭，錢貓的妻子周冰瑩頗見不屑，但也不敢提出反駁意見。

眼下的時局走向誰也看不清，局勢可能存在的變化誰也看不懂，但一切取決於神君意志當無疑問。而神君神龍見首不見尾，包括其一眾家人親眷，藏得那叫一個深。

也不是就完全捕捉不到行跡，但既然神君家人要藏起來避不見人，誰又敢當真撲上門去稟明見教？

好在還有個聶語晴，這女人的辦公場所終究是有跡可察的。遊戲公司使用的是熱氣流交換技術，那座人工打造的浮島終日飄浮在天海上空，平流層以下四千餘米處，當然海拔高度及方位亦非均衡不變，對氣候和洋流潮汐進行探測，精確判斷各類氣候危機，基本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

那是當前人類金字塔的峰巔，人們朝拜的聖地並非打造完善的神殿，而是這座體積數千平方公里的浮空巨島。

找上聶語晴，意味著這件事稟明無誤，聶語晴的指令就是神君的意旨，大家就不至於犯錯誤，枉殺這數量過萬的無辜民眾。

雖然是否無辜，標準早就不同於以前了。

聶語晴只說了一句：殺人總是不好的。就沒話了。

她到底是什麼意見，誰也鬧不明白，神君本人又無法面陳徵詢，那麼誰也不敢擅自動手，處決在議員們眼中規模不算大的一小股人族。那也就一萬多人而已，更多的是這些罪名確鑿者的家屬。

正月初四這天，孔英明被小圈子草率地投票推選出來，面陳神君。他是最初接觸聶語晴的生物學家，對當前世界的生物科技建功卓著，生物資源的推展貢獻非凡，總算是能在聶語晴跟前說上話的一個。

他也高興，跟聶語晴的會唔被他視為畢生心愿，而這個理想中的願景藍圖，時局至此，不通過聶語晴的首肯，他也遠遠難以啟動。

於是乎，在楊燁跟張玉強的囑咐下，身份尷尬的李陽明的提點下，孔英明毅然登門拜訪聶語晴，其實一顆心難免有些懸著。此一行山高水遠，孤峰險峻，搞不好變成抄家滅族的禍患根源。

主要問題在於，孔英明不屬於圓桌議會裡的成員，說得極端點，他就是個打醬油的，托賴於楊燁的照拂，舉族老小活得還算滋潤，生物領域的研究也能得以有效開展。

當然核心事項是要率先提出來的，那就是這批捕獲罪大惡極的人族，是殺是俘，請神君給個章程。

聶語晴對上孔英明還算客氣，笑語盈盈的，很快聯繫上肖凡，於是下一刻，孔英明便眼睜睜地見到了神跡……肖凡憑空出現。

這種情形聞之已久，但親眼目睹下，孔英明終究忍不住大驚失色，立時拜倒在地，前額甚至狠狠垂低，抵緊了地面，藉以掩飾滿臉的驚駭欲絕。

事情幾句話就闡述完畢，聶語晴尚自坦然自若，不動聲色，肖凡卻很有些訝異，問道：「這些人……就是說，他們以前可能或多或少得罪過我，所以就……議員們都是這個意思？」

孔英明跪得端正，坦然答道：「經過多次商議，春節這段時間眾位大人忙裡忙外，大家一致意見，理應將這批有罪之人就地處決，昭著天下，以儆效尤。」

「你們真是有夠閑的，大伙兒都沒事幹了是嗎？」肖凡說得淡然，兼且語帶譏諷，其實語聲中仍然掩飾不住訝異。

「老孔你還是站起來吧，坐著說。」聶語晴於旁插了一句。

肖凡連忙道：「對對，你這跪著也怪累……不，主要是膝蓋疼！你膝蓋疼不疼？」

孔英明聞言謝了一句，站起身來，苦笑搖頭道：「還好還好，不怎麼疼。」環顧一圈，找了個凳子，在邊緣部位坐下來，又問道：「如此在神君看來，這批罪名確鑿的……狂徒吧，神君以為不該殺？」

「也沒多少過節呀，這都得殺人的話，我得殺多少人才算完？」肖凡不悅地反問道。

「那麼應該關押待處，還是應當無罪釋放……」孔英明坐了不到五秒，說著又站起身來，躬身作揖，恭敬地問道：「尚請神君示下。」語聲方落，便垂下頭去。

肖凡一句「我示下你個毛線」到嘴邊了，總算給咽回去，憋得好生辛苦，但他口唇的動靜聶語晴卻看在眼裡，忍不住噗哧一笑。

聶語晴笑道：「放了吧，大過年的，何必呢。」

「謹領神妃諭旨。」孔英明一揖到地，又坐到了凳子上，看似有著詳談的打算。

「對了，聽說這裡面有個叫藍秀英的，這女的是不是也抓了？」肖凡冷不丁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