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二、無名之輩（4）
藍水藍的隱約存在，這個遠房親戚的阻力不可謂不大，路拾金其實都猶豫了，又是給張峰打電話徵詢意見，又是進遊戲找上野山梨，卻一無所獲，什麼明確的態度都沒取到，因為根本沒聯繫上人，短短几天時間裡，頭髮都急白了。
楊燁很可能遲疑了一小會，路拾金卻也看不出來，因為將這位推三阻四、言辭囂張的神妃家眷羈押歸案的次日，他悄沒聲地下令處決掉了。
然後藍水藍就知道了，囑託聶語晴於個人專欄上發布昭告，言辭間大大地誇讚了一番楊燁，說他行事果決，勵精圖治，令出法隨，六親不認，堪為天下楷模。
於是楊燁連忙登錄遊戲，給不在線的藍水藍留言，內容很簡單：別背後捅刀子，不要騷擾我的家人。
很快便收到藍水藍手機信息，就三個字：乾的好。
楊燁趕緊撥過去，笑道：「神妃這麼說話，我就敢放開手幹了。」
「嗯，話說阿火，我最近摸索到點兒經驗了，跟你分享一下。」藍水藍吸了口氣，接道：「梨子這個人，其實最想達到的目的，就是他自己能說到做到，可惜一直都很為難，人家總會繞著彎地解讀他的意圖……其實只要做到他口頭上的字面意思，他就會很高興。」
楊燁說道：「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又簡單又複雜的遊戲，複雜在於每個人畢竟仍有自己的想法，因為自身處境帶來的利益判斷，簡單在於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都得取決於梨子的獨立想法。也許阻礙重重，他的想法終究難以成真，但我們早晚會……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可以進行意念上的交流，就像我跟遊戲里的劫貧那樣，不需要把想法藏著掖著，也就不會存在誤解。」
「對，事實上在一定範圍內，梨子已經做到了。」藍水藍輕笑道：「告訴你一個……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梨子找到了九千多個人，都具有聶語晴那種能力，意識海觸碰萬物，甚至可以操縱改變物性的動態……九千多個啊！嚇人吧？」
「嚇人……也不算了，我聽說近來妖人輩出啊，但我自己具有什麼樣的能力，我到現在還不清楚。」楊燁笑道：「要麼你幫我跟梨子問一聲，我現在聯繫不上他了。」
藍水藍既未答應這句說話，卻轉而問道：「那麼就阿火你認為，世界變成眼下這個樣子，到底算不算是一種墮化？」
楊燁答道：「不公平，不合理，正公什麼的更成了一句口號，任何意義上看，斷定是要比從前的世界更差……哪怕那個世界也是遵循強權即公理，但終究大範圍上，國界或者職權機構層面，依然需要顧及一些體面，現在……人族本身已喪失了體面，什麼都不在乎了。就普通民眾而言，也在乎不了，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螻蟻！」
藍水藍沉默良久，終究也未再開口說話，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楊燁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其實內心也清楚，跟藍水藍聊得再投機，提問得再詳細，也改變不了任何形勢，對大局毫無影響。神君或許本性當真是個良善之輩，但對眼下的人族存續計劃，這整個顛覆局面的鑄成，卻是最強有力的推動！
…………
肖凡的意圖所指，留於基準位面的意念只是細枝末節，他幾乎將所有精力，均放在深空領域，那些星系與虛空的摺疊效應，那些數之不盡的智慧文明。
龍族采天地靈氣，取星辰精華，由之逐漸壯大，有著打破光波行進的移動速度，也便得以摺疊時間線，向低段位文明進行侵襲。但事實上，所謂天地也就是宇宙的泛指，暗物質衍生的虛空，因循星雲團的潮汐引力，在無垠宇宙間搖擺。
馭龍騎所在的星系，跟龍谷的生態差相彷彿，但他的殺傷力遠在龍尊之上，更遑論普遍百爪以下的巨龍。馭龍騎對親手凝化出的族人投付了情感，被消滅半數之餘，也便對龍族視若仇寇。
如此就變成肖凡不得不加以調和的矛盾，龍族也好，馭龍騎也罷，終究是個極端高度文明的智慧生物，在肖凡這種自以為是的良善人性中看來，卻不是說滅族就滅族的，殺得生靈塗炭倒也輕而易舉，但他不願意，反而更願意扶持存續，這就是他的所謂正義感在作祟了。
但站在時空宇宙的角度，正義與否絕非優先考量的因素，諸多不著邊際的現象和威脅時而呈現。
按照龍尊的看法，神君雖然意志宏偉，獨步千雲座所向無敵，但仍未必能成為宇宙的主宰。肖凡起初不以為然，終於在基準位面操辦年夜飯的時候，心下忽有所感，悄然消失在寬敞的廚房裡。
…………
二一零一年十二月末，周煒於天蒙蒙亮的時分，忽然被一股奇異的能量波動驚醒，從糞便及體液結合的衝天臭氣中一躍而起，隨手一掙，手銬腳鐐猶如無物，瞬間碎裂成片段，灑落地上，他也閃身撞開了柴房的門扉，走入寥無人跡的牧牧沃野。
當年遭到卓朗義的人身禁錮，一直懸而未決，更談不上議及周煒這個小人物的動向，卓朗義其後幾乎把這事忘了，血親兄長即已授首，他把這個人都給忘得乾乾淨淨，但屬下沒忘，一直優待俘虜，總算是好吃好喝供著，也就居住條件稍微差強人意點。
隨著東帝國民變叢生，亂世來到地域軍閥之間的勾心鬥角，爭奪地盤，再到後期神君出世，作出聳人聽聞的預示性警言，這些卓朗義花錢雇傭的亡命之徒，也顧不上周煒了，隨意捆綁住手腳，扔在野外的一座廢棄的小木屋裡，就此不管不顧。
某種意義上看來，周煒生理上已然死亡，是餓死的還是渴死的不重要，但屍體猶存，且經兩年半之久，炎暑冬寒下居然不腐不爛，猶如木乃伊一般，整個肌體保持得生理狀態，尚且猶有過之。
而周煒一旦醒覺過來，瞬間明悟，覺醒了幽深的記憶體和複雜的生命歷程。
他是野山梨，他要去尋覓夜鶯之舞，直覺認為，這都是因為愛。
或者，因為征服這個美貌的異性，是他最直觀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