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 （1）

萬劍宗，如今早就沒了往日的聲勢，先前邪門歪道來犯，諸峰連番惡戰，門下弟子死傷無數，拙劍峰弟子更是盡遭毒手，最不恥的是天悟道人，竟然墮入邪道，反出了宗門。煉丹堂這幾日更是冷清，赤熊和獨孤白奉師命趕去了周天城，只留下方晉和趙火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臉百般無聊的模樣。

這一日，冷靈秀師徒進了八荒山的地界，燕於飛望了眼火焰谷的方向，隨口說道：「冷師叔，弟子先行告辭了。」冷靈秀道：「想來徐師兄早就心急如火。你去吧！」燕於飛沖着冷靈秀和諸弟子拱了拱手，眼見赤猴穩穩坐在墨玉麒麟背上，只得自顧自地御劍而去。

幾息后，燕於飛收劍落在了煉丹堂前，尚未踏步而入，便覺一股血腥的氣息撲面而來。燕於飛心頭一凜，縱身一躍而入，只見趙火渾身是血，仰面朝天躺在正堂前，這會早就氣息全無。燕於飛頓覺眼前一黑，脫口喊道：「七師兄！七師兄！」疾步上前，雙手抓緊趙火，不停地搖晃。

約摸一盞茶的時辰后，燕於飛一屁股坐在了趙火身旁，嘴裏忍不住連連嘆氣，心頭尋思：「師父和其他師兄哪去了？」心念及此，頓然一躍而起。便在此時，忽覺劍首峰方向氣息涌動，燕於飛看了眼趙火，猛地一跺腳，匆匆御劍而去。

劍首峰上一片寂靜，唯有八極大殿內燈火通明。天劍真人居中而坐，天玄道人和火道人左右而立，此時三人臉上均是陰晴不定。徐長老一臉猙獰，狠狠瞪着跪在一旁的一老一少，沖着那少年怒吼道：「孽徒！孽徒！你好狠的心，竟敢戕害同門！」

方晉臉色慘白，渾身上下瑟瑟發抖，眼見徐長老滿眼血絲，頓然顫聲道：「弟子一時貪心，如今悔之晚矣！愧對師父！愧對趙師弟！」說話間一掌劈向了自個胸口，瞬間氣息全無，倒地不起。徐長老突然嘆了口氣，黯然道：「早知如此，何必自尋死路？」一旁的孫壽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眼見方晉自行了斷，忍不住顫聲道：「宗主饒命！弟子可沒殘害同門。」伸手指著方晉續道：「趙師弟是他殺的。弟子並不知曉此事！宗主……」

「住嘴！」

天劍真人兩眼一瞪，皺眉道：「若不是你滿嘴鬼話，方晉又豈能殘殺同門？如此無恥之徒，留你何用？」說話間一個縱身，一掌劈中了孫壽的頂門，緊跟着一個轉身，穩穩坐在了居中的大椅上，嘴裏續道：「今日之事，實乃我萬劍宗之恥。倘若不殺一儆百，只怕難以服眾。天玄師兄，火師弟，二位意下如何？」他嘴裏詢問天玄和火道人，兩眼卻瞅向了徐長老，似乎正等着他應聲。

天玄道人和火道人面面相覷，二人半響都沒作聲。一旁的徐長老冷哼了一聲，道：「人都死了，老夫還有何話可說？」兩眼瞪着天劍真人，臉上猙獰可怖。便在此時，一道身影突然闖進了大殿內，默不作聲地看着孫壽和方晉二人的屍體，嘴裏嘆了口氣，這才恭聲道：「弟子拜見師父，拜見諸位師叔師伯！」徐長老臉色微微一變，道：「此事已了，帶上你六師兄，咱們回煉丹堂去。」轉身揚長而去。

燕於飛並未多言，一把抱起方晉，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八極大殿，瞬間沒了影子。便在此時，兩個守護八極大殿的弟子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大殿內，尚未開口，便雙膝跪地。天劍真人冷冷道：「爾等守護八極大殿，自是不容有人擅闖。」他見二人渾身發顫，頓然搖頭道：「爾等先行退下。此事自有執法長老處置。」二人聽聞此言，連滾帶爬地出了大殿。

霎時間，整個大殿內寂靜無聲，天玄道人和火道人猶豫了幾息，紛紛說道：「此事已了，我等也該告辭了。」天劍真人點了點頭，並未應聲，待二人縱身而去，猛地一掌劈向了孫壽的屍體，嘴裏怒道：「不中用的東西！」說話間沖着後殿內道：「孽障，還不出來！」話音未落，一道身影便從後殿內疾步而來，嘴裏恭聲道：「多謝師尊庇護！」

火焰谷內，這會已多了兩個土堆。

徐長老端起酒罈子，猛灌了幾口，道：「一命抵一命，你二人的恩怨就此揭過。」燕於飛默不作聲的立在徐長老身後，此時他心頭已然清楚，都是五行遁術招來的禍端。幾息后，徐長老續道：「罷了！塵歸塵土歸土，天意如此。」說話間轉身而去。

燕於飛嘆了口氣，心頭不由尋思：「我若是聽從師父之言，未私下傳授功法，六師兄和七師兄又豈能枉送性命？」心念及此，頓然一臉懊惱，嘴裏更是連聲嘆氣。此後數日，燕於飛便獨自端坐在土堆前，整日怔怔出神，徐長老並未再現身，興許是躲在丹房內一醉解千愁去了。

這一日，燕於飛突然縱身而起，幾個縱身飄落在正堂前，但見一個身影騰空而起，轉身逃竄。

「來人留步！」

燕於飛嘴裏大喊了一聲，腳下一蹬，縱身追了上去。不過是幾個呼吸間，二人一前一後闖進了崇山峻岭中，陡然間，一道金光乍現，眼前的人影瞬間不知所蹤。燕於飛腳踏赤霄劍，兩眼四下張望，暗道：「他是何人，那金光又是何法寶？」低頭沉思了幾息，突然搖頭道：「此人多半是我萬劍宗的門下。若非如此，又豈能來去自如？」

赤霄劍乃是仙劍，當今之世獨一無二，燕於飛有此等法寶在手，又有何人能在他眼前奪路而逃？但今日之事卻甚是古怪，那人除了有法寶防身，顯然對八荒山中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幾息后，燕於飛突然轉身而去，未等他收劍落下，便聽煉丹堂內有人叫喊道：「燕師兄，咱們該動身了！」只見伊冉冉手持千里鏡，堵在了正堂前，徐長老孤零零地端坐在堂內。

「原來是冉冉來了！」

說話間，燕於飛踏入了正堂，沖着徐長老道：「師父可知，我萬劍宗內還有哪個得了造化，修得元嬰境界？」徐長老眉頭一皺，沉思了幾息，道：「若是有此造化，為師豈能不知？」一旁的伊冉冉道：「哪有這等好事？倘若哪個長老有此造化，那還不得敲鑼打鼓，恨不得世人皆知。」

一聽此言，燕於飛自是連連點頭，心道：「冉冉所言甚是！」徐長老笑道：「你這小丫頭果然機靈！難怪冷師妹如此放心，許你前去十萬大山歷練。」為尊書院www.weizunsy.com

原來雪劍峰只有伊冉冉、白如冰、白如玉三人前去南荒之地，冷靈秀擔心自個門下弟子的安危，便讓她們前來煉丹堂。徐長老匆匆吩咐了幾句，便轉身回了丹房，他顯然是並不擔心燕於飛的安危。

不多時，燕於飛和伊冉冉趕到了長春谷前，二人遠遠便瞧見了墨玉麒麟和赤猴，又見白如冰和白如玉御劍迎了上來，連忙拱手示意。燕於飛見谷中儘是殘檐斷壁，忍不住嘆了口氣，暗道：「如今諸峰都自顧不暇，想來一時半會都無暇顧及此谷。」

伊冉冉見燕於飛望着谷中怔怔出神，便輕聲道：「燕師兄，咱們該動身了。」一旁的白如冰和白如玉二人雖未出聲，卻也露出了焦急之色。燕於飛只得應聲道：「咱們這就動身前去南荒！」回頭望了眼煉丹堂方向，祭出飛劍而去。白如冰、白如玉、伊冉冉三人急忙御劍追了上去，墨玉麒麟更是四蹄齊踏，緊跟着追了上去。這會只有赤猴一臉得意，穩穩端坐墨玉麒麟背上，歡喜時「吱吱」叫喚幾聲。

這一日，燕於飛望着腳下的繁華之地，忍不住暗暗嘆氣，心頭突然多了幾許思念，一旁的伊冉冉叫喊道：「那是飛雲城！」四人中只有白如冰沒去過飛雲城，這會見城中熙熙攘攘，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

便在此時，雲霧中突然金光乍現，一個黑袍人攔住了去路。燕於飛心頭一驚，突然想起了當日那黑袍人，張嘴便道：「是你？」那黑袍人裹住了全身，只剩下兩道瘮人的寒光，一聽「是你」二字，頓然驚道：「你既知本座的身份，那便留不得活口。」

眼前的黑袍人究竟是何人，燕於飛並不清楚，但這會卻並未分辨，只是隨口道：「出鞘！」霎時間，一道赤色的劍芒衝天而起，徑直斬向了那黑袍人。

「果然是好劍！」

那黑袍人一邊滿口稱讚，一邊閃身躲避，只見他一個縱身，便化作了一道道身影。燕於飛眉頭一皺，驚道：「你究竟是何人？」伸手招回了赤霄劍，兩眼望着那一道道身影怔怔出神。白如冰、白如玉、伊冉冉三人亦是一臉驚愕，那黑袍人的身法甚是眼熟，竟然和燕於飛的八極乾坤步難分伯仲。那黑袍人懸浮在半空，緩緩亮出了長劍，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小子，交出《極道天書》，本座給你個痛快。」

原來這黑袍人是沖著《極道天書》而來，燕於飛不由鬆了口氣，心頭暗道：「此事只有夏師姐和蘇姑娘知曉，想來這黑袍人不過是貪心作祟。」心念及此，當下冷笑道：「道友若是看中了《極道天書》，不妨前去天道宗求取。本道瞧見的不過是區區殘本，只怕早就記不清了。」

黑袍人冷笑了幾聲，道：「既是如此，本座只好搜上一搜了。」猛地縱身一躍，手中長劍攔腰斬去。燕於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黑袍人，手中的赤霄劍徑直迎了上去，八條火龍瞬間幻化而出。黑袍人腳下一緩，突然一個兜轉，手中的長劍順勢便斬。燕於飛不及細想，緊跟着追了上去，不知不覺中施展出了八極乾坤步。

霎時間，眼前人影閃爍，一時半會竟然瞧不出誰追誰逃。

伊冉冉一手持劍，一手輕撫着墨玉麒麟，隨口說道：「他這身法又是從何而來？」白如冰和白如玉默不作聲地盯着眼前的一道道人影，心頭均想：「這黑袍人縱然身法古怪，想來抵不過燕師兄手中的飛劍。」

約摸半盞茶的時辰后，燕於飛突然收劍後退，張嘴喝道：「你也是萬劍宗弟子？」那黑袍人冷哼了一聲，道：「小子，你果然造化不凡！可惜本座動了殺心，今日留你不得。」說着晃動手中的長劍，作勢欲斬。便在此時，眼前突然雪花漫天，只見白如玉左手揮舞玄陰旗，右手晃動冰魄寒玉劍，徑直刺向了那黑袍人。

「豈有此理！」

那黑袍人隨口呵斥了一聲，腳下卻連連後退，手中長劍一挑，整個身影瞬間不知所蹤。白如玉心頭一凜，忍不住四下張望，就在這一瞬間，忽聽有人驚道：「小心身後！」話音未落，那黑袍人已然一劍刺向了白如玉的后心窩。

「住手！」

白如冰和伊冉冉紛紛叫喊，手中的長劍齊齊刺向了黑袍人的身後。燕於飛更是眼疾手快，一個縱身擋在了白如玉身後，他這會也不躲閃，手中的長劍徑直刺去。

黑袍人突然「啊」了一聲，左手捂住胸口，轉身便想逃竄。伊冉冉見那黑袍人近在咫尺，揮動殘月劍便刺，陡然間，眼前金光一閃，那黑袍人已然沒了人影。

燕於飛抬頭望着雲霧中，忍不住嘀咕道：「我萬劍宗內何曾聽聞過此人？」白如冰、白如玉、伊冉冉三人卻是又驚又喜，一個個盯着燕於飛的胸口，均想：「燕師兄的煉體之術果然玄妙，縱然硬生生挨了那黑袍人一劍，卻也毫髮無損。」其實燕於飛和那黑袍人都中了一劍，只是那黑袍人卻並非不懼刀劍，故而落荒而逃。

幾息后，燕於飛回過神來，眼見白如冰三人眉頭緊鎖，便笑道：「三位師妹，飛雲城甚是繁華，咱們不如進城添置些衣物。」伊冉冉不由大喜，張嘴便道：「燕師兄所言甚是！」說着縱身而去。白如冰和白如玉卻站在不動，二人怔怔瞅着墨玉麒麟和赤猴，臉上儘是猶豫之色。

燕於飛自是猜到了二女的心思，當下笑道：「二位師妹不必多慮！墨玉麒麟和赤猴靈性不凡，讓它們在此等候片刻便是。」說話間沖着飛雲城方向疾步而去。

白如冰和白如玉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追了上去，幾息后，二人回頭望去，果見墨玉麒麟懶洋洋地趴着，那赤猴更是肚皮朝天，沒有多挪半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