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風萍再一次被電話鈴聲叫醒時,天已經全黑了。

她一邊拿起電話,一邊開燈。

話筒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中音,「我打擾到您了嗎,親愛的女王陛下?」

「君浩?」風萍夾着電話坐起身來,掠一下頭髮。

方君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故意的剋制,「我知道不應該為個人私事打擾您,可是……」

風萍打斷他,微微蹙眉:「方君浩,你搞什麼鬼?」

方君浩的聲音愈加凝重,「陛下,臣在回稟很嚴肅的事情。」

風萍拿出殺手鐧,懶洋洋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一年帶我們去翠明湖捉魚,害我差點兒溺水的人是你吧?」

一提到這件事,方君浩就忍不住冒火,再也演不下去了,咬牙切齒道:「我怎麼知道你會那麼蠢,帶了救生圈還能溺水。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被老頭子帶走,學那該死的酒店管理,啊,翠明湖,我年少的夢……」

「酸死了。」

「我要去搞藝術。」

「請問得到家長同意了嗎?」風萍惡意地說。

方君浩頓時泄氣了。說起來也真是丟人,他一個眼看就滿三十歲的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兒,居然十分懼怕自己的老父親,沒道理啊沒道理!

「我的大小姐,你就幫個忙吧,你的話老頭子一定會聽的。」

「他聽自然是會聽的,但心裏難過。我為什麼要去做令他難過的事呢?」

「那你忍心讓我難過?」

「你難過?」風萍嗤笑一聲,「你在歐洲不知道有多風流快活,那些色情雜誌的封面照都是你提供的吧?」

「那叫藝術!」方君浩叫起來,「我可是獲得過專業大獎的著名攝影師Steven-Fong……」

「你跟我嚷嚷沒用,有膽子就去跟方伯說吧。」風萍在床頭換了一下位置,肚子忽然一陣咕咕直叫,便道,「喂,沒事的話過來陪我吃晚飯吧?」

「晚飯?」方君浩又叫起來,「我說女王陛下,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您還沒用晚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風萍假意哭訴起來。

「給你十五分鐘。」

風萍待要再說什麼,只聽他啪的一聲掛了。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起床洗漱,換衣服,下樓。

方君浩如約開着他的保時捷來接她。風萍坐進去,笑道:「我本想就在樓下吃個便飯……」

方君浩兩眼一瞪:「便飯?萬一被人傳出去,你餓死是小,我失了面子是大。」

風萍保持緘默,不屑跟他貧嘴。

「想吃什麼?」

「隨便。」頓一頓,她又問,「對了,君怡回來了嗎?」

「明天下午的飛機,正好趕上那個該死的慈善舞會。」

「要有愛心啊方君浩同學。」風萍說得語重心長。

方君浩嗤之以鼻。

「君怡今年有十八歲了吧?」

「十七。」提起這個小妹妹,方君浩也是一肚子抱怨,「其實她才是應該好好管教的那個,一個月的花費比我當年一學期的還多,偏偏老頭子一句重話也不說她,真是偏心。」

風萍笑道:「錢不就是用來花的嗎?」

方君浩快速轉過一個彎,然後狠狠瞪她一眼,「等你見過她就知道了,比起你十七歲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風萍立刻瞪回去,「什麼意思?」

方君浩連忙賠笑:「我的意思是說你如今成熟懂事多了,做事也穩重。炳辰上次還誇你來着……」

深夜道路通暢,方君浩車技一流,幾個拐彎駛入芮晶飯店大門口,立刻便有工作人員上來服務。兩人進去,選了靠窗的位置落座。風萍點了幾樣重口味的菜肴,聽得方君浩連連搖頭,一邊給她講解起養生之道:「晚上吃了這些不好消化,對腸胃、皮膚都不好……」

風萍不耐煩道,瞪他一眼:「餓了就該開懷大吃,否則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方君浩感慨道:「活着本來就是一件挺無聊的事。」

風萍正端起杯子喝水,差點兒沒嗆著,「千萬別這麼說啊,我現在感覺生活充滿了樂趣。」

方君浩一臉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朝着窗外四十五度仰面:「舉世喧囂,唯我寂寥!」

前來上菜的服務生聞言全身一顫,兩手一抖,差一點兒摔碎了盤子。風萍強忍着笑意,只等他上完菜,方才笑出聲來。

一番風捲殘雲之後,她抬頭道:「你的事回頭我跟方老伯說說看……」

方君浩聞言欣喜若狂,感激涕零:「謝主隆恩!」

風萍埋頭喝湯,不理會他的誇張,忽然感覺方君浩拿腳踢她。她還當他是無意,兩腿往後縮了縮,誰知挨了更重的一腳,不由得怒道:「你是騾子轉世嗎?」

方君浩見她如此遲鈍,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只好乾咳兩聲打招呼,「這麼巧啊,唐二少。」

聞言,風萍的動作停了下來。

唐迦南微微一笑,「是啊,好巧。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風小姐,你說呢?」

風萍放下瓷白湯碗,從容地拿起餐巾擦嘴,根本沒看他。

方君浩忍不住揶揄他,「下一句是不是『縱使相逢應不識』?」

唐迦南也不生氣,兩眼看定他,笑微微地問:「方兄,不知道你和風小姐這頓飯吃了幾個小時?」

方君浩微微皺眉,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風萍卻是知道原因的,搶先對他一笑,道:「迦南,你一個人嗎?」

唐迦南見他們一起,心裏本來很不爽,但被她這麼一笑,還有這聲「迦南」一叫,滿腹火氣一時倒發不出來了。

風萍又道:「要是一個人的話,不如一起坐啊?」

唐迦南畢竟還是怒火難消,冷嘲道:「那麼,這個時薪要怎麼算呢?」

「時薪?」方君浩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一轉,不明所以,「你們在說什麼?」

唐迦南臉色一變,盯着風萍陰惻惻地問道:「怎麼?他是……」

「他也一樣。」風萍連忙截斷他的話,語音清脆地宣佈,「時薪四百美元。」

方君浩完全被搞懵了,待要說話,小腿立刻被風萍踢了一腳,只見她嫣然笑道:「凡是和我約會的男人,都必須按照時薪四百美元的價格來支付費用。」

方君浩聽了她的話,整個人頓時變成了一尊石像。

真是太太太太雷人了!

風萍繼續說道:「所謂生意一碼歸一碼,迦南,你還是不要跟我們一起坐了,剛才我一時沒想到,不好意思啊!」

唐迦南的臉漲得通紅:她居然把這種話說得如此磊落坦蕩,真乃神人!!

風萍看一下手錶,對方君浩笑道:「君浩,時間差不多了。」

方君浩跟唐迦南一樣,一時說不出話來,風萍本是暗示他該走了,但是他被雷得腦子短路,居然拿出錢包拿了一疊美金遞了過來。

他這個舉動把風萍也給雷了一下,但她卻不動聲色、微笑着伸手接了過來。

這赤裸裸的金錢交易幾乎雷焦了唐迦南。他如夢初醒,退後一步道:「不好意思,我那邊還有幾個朋友,先失陪了。」說完就轉身走了。

稍後,方君浩送風萍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對她致無上景仰,「我尊敬的女王陛下,您真是天才,這種事情您也做得出來?您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您……」

「閉嘴!」

方君浩的景仰立刻轉為哀號,「天啦,要是被人傳出去,說我方君浩需要花錢和女人約會,我的顏面何存,魅力何在啊?天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深更半夜、好心好意地請人吃飯,結果還要倒貼幾百美金,我真是……」

風萍只好威脅他,「你如果再多說一個字,今晚的事情就免談。」

方君浩於是緊緊地閉上了嘴,一腔怨氣留給五臟六腑慢慢消化。

方君浩那天晚上賭咒發誓地表示再也不想見到風萍了,結果隔天晚上就不得不打電話向她求救,無異於自打耳光。風萍對於他的來電也甚為驚奇,「是不是方老伯要拿刀砍你?可憐的君浩,我馬上就去救你,一定要挺住啊君浩……」

方君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意圖,「做我的女伴吧。」

風萍嘆氣,「君浩啊,你知道我的……」

「時薪四百美金嘛!」方君浩介面,非常爽氣地大手一揮,「沒問題,照付。」

風萍繼續嘆息,「君浩啊君浩,基於你前晚那一番義正詞嚴的教訓,我也深覺此事不妥。你想想看,我是何等的身份,怎麼能這樣計費呢?」

這番話聽得方君浩在電話那邊連連點頭,不斷地附和她,「嗯嗯,你想通了就好,那我一會兒去接……」他話沒說完,誰知風萍話鋒一轉,「太便宜了!」

「什麼?」他感覺腦子有些跟不上。

「這個價格太便宜了,跟我的身份完全不符,所以我決定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多加一個字,調整為時薪四百萬美金,今日起執行!」

方君浩不說話了。

「君浩,那你一會兒還來接我嗎?君浩……喂喂……」

方君浩氣得直接摔電話了。

這件事本來安排得挺好的,今晚的慈善晚會由他陪小妹方君怡出席,卻不料小妹不但自備禮服,而且自備了男朋友,帶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帥哥回國。直到晚上六點,這位叫Richard的小帥哥前來接人,方君浩才知道自己被妹妹無情地拋棄了。這個節骨眼上,叫他找誰去呢?要是不去吧,老頭子肯定發飆,連他自己都是要出席的。

方君浩翻開通訊錄找了半天,硬是沒有找出合適的人選。無奈之下,他只好繼續給風萍打電話。這一回他還沒開口,風萍便搶先說道:「抱歉,君浩,我幫不了你,我已經先答應別人了。啊,門鈴響了,祝你好運。」

方君浩恨得再次摔電話。

他剛回國不久,相熟的女性朋友實在寥寥無幾。他鬱悶地出了辦公室,遇到的工作人員全都恭敬地對他問候。他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從客房走廊處轉個彎,一個身穿酒店工作服的女員工和他擦肩而過,完全無視了他。

方君浩已經走了過去,卻又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向她的背影,只見踩着高跟鞋、身材高挑妙曼、十分惹眼。

「等一下!」方君浩忍不住開口叫住了她。

女員工靜默片刻,轉過身來、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先生您好,請問您有什麼需求?」

方君浩打量一下她:「你是哪個部門的?」

「客房部。」

「為什麼沒有佩戴工作銘牌?」

「銘牌?」女員工一愣,低頭查看,眼珠一轉找到了借口,「哦,我正要下班,所以就摘了,您有什麼需要,我可以讓同事給您送過去?」

「你已經下班了,那太好了,我需要一個女伴,你今晚陪我——」

「對不起先生,您的要求恕我無法滿足。」女員工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方君浩伸手去拉她。

卻不料那女員工反應十分迅速,一把抓住他的手,一扭身就將他按在牆壁上,語氣嚴厲,「老實點,你再糾纏我,我就叫保安了。」

方君浩的臉被她按在牆壁上,手臂被扭在身後,發出痛苦的聲音:「你不認識我?」

女員工冷冷一笑:「我必須認識你嗎?」

「我是方君浩,你的老闆。」

女員工吃了一驚,連忙放開了他。

方君浩轉過身來,一邊揉着手腕,一邊盯着她看:「你竟敢這麼對待你的老闆?」

女員工有點尷尬,但強撐氣場:「那又怎麼樣?你想拿title壓我啊?我告訴你,性騷擾和職場性騷擾的區別,就是下賤和更下賤的區別。」

方君浩無語:「性騷擾?」

「你剛剛不是叫我今晚陪你……」

「你誤會了!我是需要一個女伴,陪我出席今晚的慈善晚宴。」

「哦,原來是這樣啊~~」女員工恍然,「可是,我已經下班了。」

「沒關係,我可以付你加班費。」

女員工想了一下,問道:「你準備付多少?」

「按照你正常加班費的三倍,怎麼樣?」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工種,工作內容也完全不一樣,似乎不好這樣計算吧?」

「那你開個價吧。」

「五千塊、現金。」

方君浩失笑:「一場晚宴最多三個小時,你的收費可不低啊。」

「看在你是我老闆的份上,給你打個九折,四千五吧。」

方君浩忍不住笑了:「沒想到我還佔了職務的便宜。」

「你不同意就算了。」她轉身欲走。

方君浩連忙說:「成交。」

對方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轉過身來、自信地保證:「放心!我一定會讓你覺得物超所值的。」

方君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抬腕看一下手錶:「時間有限,你馬上去女裝部,他們會為你挑選合適的禮服和配飾,我七點半在大堂等你。」

當晚的慈善晚會富豪雲集,星光璀璨。在這種場合,即便是方君浩也不顯眼了。他到了現場,一直在大廳里搜尋風萍的身影,女伴發現了,問道:「你在找什麼?」

「找一個人。」

「誰啊?」

這時候,風萍一身銀灰色的禮服,挽著男伴的手臂走進了宴會廳。

方君浩看到了他們,差點當場吐血。

風萍身邊的男伴居然是他的老爹——方伯韜。

有沒有搞錯?老頭子認識那麼多女人,居然還來和他搶女伴,真是沒天理啊。他忍不住用意大利語講了一句粗話。

方伯韜也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但目光卻移到他的女伴身上,仔細地多看了幾眼。方君浩的女伴覺察到他的目光,忍不住皺眉:「那個人為什麼一直看着我啊?」不等方君浩回答又哼了一聲,「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安分,真是為老不尊!」

方君浩看了她一眼,表情十分複雜。

她繼續吐槽:「他居然還在看我,一副色眯眯的樣子,真想打他一頓。」

方君浩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時,方伯韜帶着風萍朝他們筆直地走了過來。

邱天終於察覺出有些不對勁,拉了一下方君浩的衣服:「你認識他們啊?「

方君浩「嗯」了一聲。

女伴有點尷尬、埋怨他:「你怎麼不早說啊~」

方伯韜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看着邱天,問方君浩:「君浩,這位小姐怎麼稱呼啊?」

方君浩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倒也大方,立刻微笑着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邱天。」

「秋天?」

邱天:「邱是邱淑貞的邱。」

方伯韜微微點頭:「你好,我是君浩的父親。」

邱天傻了眼,瞬間石化,臉色變幻了好幾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好意思啊,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立刻趕緊溜走。

方君浩看着她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方伯韜左右看了一下風萍和方君浩,一臉無辜地詢問:「什麼情況?我很可怕嗎?」

風萍笑而不語。

方君浩卻忍不住抱怨了起來:「爸,你為什麼要和我搶女伴呢?你都一把年紀了,帶着這麼一位妙齡女郎,出席這樣的晚宴,你覺得合適嗎?」

方伯韜立刻瞪他:「哪裏不合適?做慈善難道還有年齡歧視不成?」

風萍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方君浩立刻對她投以怨恨的目光:「你還好意思笑?」

方伯韜看到熟人,走過去應酬。留下風萍笑着安撫他:「君浩,你不是已經有女伴了嘛,我看那位邱天小姐很不錯啊~」

風萍說着看向洗手間的的方向。邱天正藏在角落裏偷看她們,看到風萍的目光,立刻縮了回去,一臉懊喪地以額頭輕磕牆壁。

風萍笑了笑:「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快把邱小姐找回來吧。」

方君浩轉頭尋找邱天,沒看到她,倒是一眼看到了夏瑤,以及她身邊的唐迦南。唐迦南也正看着他們,他那個眼神——儘管隔了十來米的距離,方君浩仍然能讀出那眼神裏面的鄙視和嘲諷,這讓他更加痛恨風萍和自己的老爹,他壓抑著怒氣,對風萍說了一句:「這筆賬,我們以後再算。」

方君浩說完,轉身去找邱天。

風萍強忍着笑,差點兒沒憋出內傷,一回頭,卻見唐迦南不知何時已到了身後,一雙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風小姐,我真是佩服你,好手段啊。」

風萍心裏更樂了,故作嬌羞,「沒辦法,行情太好了!」

唐迦南幾乎沒捏碎酒杯,「方伯韜知道你前天晚上和他兒子約會嗎?」

風萍輕輕晃着香檳,道:「知不知道都沒什麼關係~」

「……」唐迦南已經見識過她的坦誠,裝作上下打量她一番,譏諷道:「你這身打扮可真夠敬業的!」

「哦?」這句話倒把風萍給說愣住了。

「暮氣沉沉,不是正配方伯韜的年紀嗎?」唐迦南彎起嘴角。

風萍終於笑了,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燈光下一照,當真是皓齒朱唇。她微微傾身、靠近唐迦南的耳邊問道:「迦南,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唐迦南一呆,「什麼?」

風萍盯着他的眼睛,「要不然……你幹嗎總是一副酸溜溜的口氣呢?我跟什麼男人來往,跟你沒有絲毫關係,不是嗎?」

唐迦南完全失語。

風萍故意嘆息了一聲,繼續挖苦他:「唉,其實你這個人也是不錯的,就是你上次送的那枚胸針,上面的鑽石也忒~小了點兒……」

唐迦南的臉徹底黑了。

可是風萍的話還沒說完呢,「是啊,我也知道你很有錢,可有錢又有什麼用呢?你都捨不得為女人花……」

唐迦南失控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噓!」風萍輕噓一聲,吹來一絲淡淡的清香,「別衝動迦南,你的女伴還看着呢~」

唐迦南毫不在意,緊握着她的手,眼睛亮得有些詭異。風萍的手被他握著,在夏瑤步步逼近的目光里,甩開了他,微笑着略略提高一點兒聲音和夏瑤打招呼,「夏小姐,您真是光彩照人。」

唐迦南毫不客氣地戳穿她,「你真虛偽。」

這一下輪到風萍尷尬了。

她料不到唐迦南這般孩子氣,還好夏瑤比較得體,眼神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保持了迷人的笑容,「謝謝!迦南,我們去那邊打個招呼。」

唐迦南盯着她的眼睛:「後會有期,風小姐。」

風萍看着他幽深的眼神,忽然覺得惹怒他似乎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

方伯韜寒暄完畢,端著酒杯回到風萍身邊,笑着提醒她:「唐湛的兩個兒子,大公子還穩重些,二公子太輕狂,不適合你。」

風萍喝了一口酒,道:「我又不喜歡他。」

方伯韜輕笑起來,「是嗎?那我怎麼覺得你跟他玩得不亦樂乎呢?」

風萍臉上一紅,故意板着臉乾咳一聲,「方伯……」

方伯韜收斂笑容,故意哀聲道:「人老了就愛啰唆,你別嫌我多事啊!」

風萍笑了笑,忽然悠悠嘆了一口氣,「唐迦南是不夠好,可是方伯,我沒有遇到更好的人。」停頓一下,補充道,「這世上本來也不存在絕對正確的人。」

方伯韜嘆息一聲:「唉,我是希望你們都能夠幸福啊!可幸福這個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眼看你們……」

風萍怕他借題發揮、趕緊岔開話題,「方伯,我是給君浩當說客來的。」

方伯韜見她如此坦白,不由得笑起來,「我已經猜到了!這種事情他為什麼不自己來跟我說呢?」

「他一向都有點兒怕您。」

「我很可怕嗎?」方伯韜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表情很苦惱,「小時候過聖誕節,扮演聖誕老人給你們發糖果的不就是我嗎?」

風萍撇撇嘴,「關鍵是君浩覺得您可怕。」

方伯韜板着臉,「那是因為他小時候總帶着你和炳辰幹些不靠譜的事情。」

風萍嗤笑一聲,「他倆才不會想要帶我玩呢,是我死皮賴臉地要跟去……」

「不管怎麼樣,他總是太調皮了,子不教,父之過啊!」

「您太保守了。」風萍很不客氣地說。

方伯韜正式道:「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在我這裏壞了。」

風萍嘆息,「難怪君浩說您是茅坑裏的石頭……」

方伯韜立刻瞪眼,「那臭小子敢這樣說我?」

風萍笑道:「方伯,我支持君浩去做他喜歡的事,而且酒店的管理、運營體制十分成熟,換個人照樣可以,不必非得君浩。」

方伯韜張口欲言,被風萍阻止了:「方伯,都二十一世紀了,您的思想怎麼還那麼古板呢?君浩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就不要拘束他了,退一步說,不是還有君怡嗎,或許她對酒店有興趣呢?」

「君怡?」方伯韜在人群中搜索到方君怡的身影,見她正在交際應酬,那神采飛揚的模樣和她母親如出一轍,又驕傲又寵溺地嘆了口氣,「我過分縱容她了。」

風萍順着他的目光掃過場內,一眼看到了周新竹,她的男伴卻不是韓弈,而是另一名男子,矮她約有七八厘米。與他們一起的是吳念真和余曼文,她們倆都有些心神不寧,一直盯着唐迦南看。

說起來,唐迦南今晚原是陪着唐銘瑄來的,因為緋聞女友太多了,類似這種大家都要碰面的場合,他選擇妹妹作為女伴絕對錯不了。可惜進場沒多久,就被夏瑤纏住了。她的經紀人則拉着唐銘瑄玩命地恭維,經紀人口才一流,句句叫你舒服,還讓你察覺不到他是在拍馬屁。唐銘瑄畢竟年輕,經不住這種迴腸盪氣的讚美。這樣一來,四人等於是換伴了,吳、餘二人自然很不爽。

唐迦南被她們這樣看着,感覺頭皮發麻,又被風萍氣得上火,借口去衛生間清靜一下。然後跑到旁邊的露台上去透氣,誰知那裏先有人了,只聽一個女聲說:「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父親。」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而且我認為你說得很對,他確實有些為老不尊。」

卻是方君浩的聲音,唐迦南本來準備離開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方君浩繼續說:「我爸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不用躲他。」

「我沒躲啊,就是覺得裏面有點氣悶,想要透透氣。」

靜默片刻,女的又說:「……你爸爸身邊的那位小姐可愛啊。」

方君浩嗤笑一聲:「可愛?她那叫可惡!」

「為什麼這麼說?」

「她本來可以選擇和我出席晚宴,卻偏偏要陪我爸出席,還不可惡嗎?」

「你是在嫉妒你爸爸嗎?」

方君浩一陣無語:「你想哪兒去了?我跟她,我們那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唐迦南聽到這一句,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

那女的也顯得有些意外:「青梅竹馬?你們從小就認識啊?」

「是啊,她人不壞,就是愛捉弄人。」方君浩停頓片刻,又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因為你說了我父親的壞話就不付你錢的。」

唐迦南聽到這裏,心裏越發地鄙視方君浩了。他的女伴居然都是花錢雇來的,真是太窘了!他搖了搖頭,轉身走了,走了幾步,想到「青梅竹馬」那四個字,彷彿明白了什麼。

晚宴場內,周新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緊緊地盯住了風萍,心裏不停冷笑:呵呵,看來她果然沒有猜錯,這丫頭真的勾搭上了方伯韜,難怪可以在時光酒店為所欲為。

周新竹討厭一切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源於她的父親有拈花惹草的愛好,經營房地產的同時還格外關注文化事業的發展,積極投資影視行業。眾所周知,這個行業盛產美女,周大老闆的愛好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一高興就送豪宅名車,把周大老闆的老婆孩子氣得半死。因為這個緣故,周新竹故意忽視那些門當戶對的青年,選擇了出身貧寒的歌手韓弈當男朋友。這樣一來,他老爸不幹了。他們家的情況是,誰有錢聽誰的,財力最強的那個才是老大。所以,今晚站在周新竹身邊的青年不是韓弈,而是她的弟弟周志澤。

周志澤被迫陪姐姐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當然不會放過獵艷的機會,研究過在場的眾位名媛明星之後,將目標鎖定在了充滿活力的方君怡的身上。

他那個德性,周新竹是再清楚不過的。可他看中誰不好啊,偏偏看中方家丫頭。她心裏那個氣啊,忽然瞧見風萍離開了方伯韜,朝偏廳走去。

她想了一下,連忙跟了過去。

風萍不耐煩前來和方伯韜搭訕的那些業界人士,而且穿高跟鞋站了一晚上,實在有點兒累,很想找地方休息一下。誰知她剛在沙發上坐下來,周新竹就出現了,一襲冷艷的銀色禮服,再搭配她的身高,真是氣勢奪人。

周新竹冷笑道:「原來方伯韜就是你的靠山啊,我說你怎麼那麼囂張呢?」

風萍將頭靠在沙發上,微微合上眼,沒理她。

周新竹提高嗓門,道:「喂,我在跟你說話……」

風萍懶洋洋地回復她,「抱歉,我不跟沒有禮貌的人說話。」

周新竹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你是什麼東西,也配指責我沒禮貌?!你不過是男人身上的寄生蟲。」

風萍撲哧一聲笑道:「周小姐,當寄生蟲也是要有一點兒本事的。」

周新竹怒不可遏,「你,你太無恥了!」

風萍笑眯眯地說:「那周小姐還留在這裏幹什麼呢?」

周新竹已經在微微發抖了,「你,你太囂張了……」

風萍悠悠嘆一口氣,「周小姐,你的辭彙量好貧乏哦,請問你小學畢業了嗎?」

「你——」

周新竹氣得臉色煞白,卻又拿她沒辦法,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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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戀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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