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風神廟-1
北方秋天果然氣爽，看天邊白雲萬里，加上不遠處層巒迭嶂，山澗瀑布奔流，又有涼風習習，雖樹木大多凋零，卻不正是一幅秋色畫卷？
錢小和坐在迭翠山半山腰的茶館中，正獨自品茶賞秋。說品茶也是抬高了這茶館，無非是燒一些熱水，隨便泡一點無名茶葉，只為給上山之人解渴罷了。雖是午後，這茶館只有錢小和在歇腳，那店家懶得侍候，早去忙別的事情。
錢小和正沉醉在山間秋色時，忽聽得遠處幾聲馬嘶，便轉身往山路望去。不多時，山路轉角處奔出三匹快馬，眨眼間到了茶館近前。錢小和看見馬上三人，俱是一樣的打扮，上挽綸巾，身加素藍長袍，背後斜跨利劍。錢小和心道：是了，果然是疊翠山風靈派的弟子，卻不知輩分如何。風靈派以靈動劍法著稱，旗下弟子過百，也算是附近有名的幫派，雖與其掌門有過一面之緣，早無互通消息，不若趁此拜訪一下。
正想間，聽得馬上一女子聲音到：喬大哥，喝杯茶再上山，一路奔來，有些累了。錢小和這才發現最後一匹馬上的人竟然是個女子。只因這風靈派打扮，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風流倜儻的小伙。中間馬上的人，二十五六年歲，一臉風塵，也道：肖師妹說的是，疊翠城至此算來也有百里之遙了。且喝杯茶，醒醒神，再去取那畫也不遲。為首的被稱為喬大哥的，滿臉鬍鬚，看樣子也有三十年歲。他哈哈笑道：好，好，聽肖師妹的。三人翻身下馬，將馬栓了，進得茶館，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那店家聽得聲音從後面出來，看見這三人，便急跑來笑道：喬大爺，多久不見您上山了，您且稍等，我這就給三位泡些好茶。說完，便去裏屋泡茶。
那喬大爺道：黃師弟，肖師妹，疊翠城的事我看還有些懸，畢竟山上那幅畫不是梅花，雖然也是名家手筆，但周莊主能不能看上眼還不好說。
肖師妹道：喬大哥何必擔心，若是看不上，我們自是回來，算沒那個運氣，若是看上了，也能多少給風靈派出些力氣，多建幾間房舍，積些家底。
黃師弟也應聲附和道：大哥寬心，周莊主酷愛名畫，也說不定就看上了咱們這幅畫。
錢小和上前拱手道：敢問可是風靈派喬二段喬大爺？
喬二段亦拱手道：不敢當，在下正是喬二段。不知這位兄弟是哪方的朋友？
錢小和笑道：在下錢小和，江湖上無名小輩，，並無名號。但對喬不二的名號卻早有所聞，適才聽三位對話，便猜出七八分。也是因與風靈派掌門有一面之緣，久未拜訪，這才冒昧相問，若無不便，還望一起拜望。
喬二段笑道：路上遇見的都是朋友，何況你還與師父有舊交，喝完茶這就上山，還能餘下時間辦其它事情。
錢小和拱手稱謝，一併在桌上坐了。店家端出茶來，說聲慢用，又回到裏面去。喬二段道：錢小和兄弟，這兩位都是風靈派的正宗親傳。這位黃師弟人稱劍無蹤，黃羽成的便是。這位是我師妹肖落秋，江湖上也給了個名號，人稱花無影。錢小和一一相認了，又閑敘了一刻。喬二段將幾文錢扔在桌上道：我們這就去吧，莫要耽誤了疊翠城的事情。於是，四人上馬直奔山上。
將近山頂，錢小和隱約看見諸多房舍，錯落有致，都建在懸崖峭壁之上。近得前來，才發現房舍依著山勢而建，雖險而不驚人，果然是個好地方。錢小和跟着三個人拜望了老掌門，又在一處歇了。
至日落時分，四人並一處吃飯。飯後又在喬二段屋內閑敘。喬二段道：錢小和兄弟，不知下山後，要到何處？
錢小和笑道：在下一直居無定所，行無所向。聽說疊翠城也是一個繁華都市，且要去遊走一番。
喬二段道：若是去疊翠城，不如同去，正有了給你帶路的。疊翠城最近確實值得一去，最近江湖各路人馬，零零散散都往疊翠城裏趕。
錢小和道：這是為何而來？不知道是什麼熱鬧。
黃羽成道：錢大哥，這你還不知么？看來你是從疊翠山別處上來的，沒經過疊翠城。疊翠城中的周莊主周長恆前幾日放出話來，要以平生財富收集名畫。如有他極喜歡的，還會以他的刀譜相換。周莊主的刀譜，天下沒有誰不想要的。
肖落秋道：刀譜是好，不過我覺得這周長恆也太着迷了，竟然可捨得一生的積蓄。
錢小和道：人各有所好，深入其中，着迷也是應該，中間想必定能得到許多樂趣。相對樂趣而言，那些外人可能看來價值不菲的東西對周莊主或許不名一文。不過，為何都是江湖人士去獻畫？
喬二段哈哈笑道：錢小和兄弟，江湖人士多是沖那刀譜去的，中間免不了有投機賺錢的。看來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只行無所向，我們這些人就難做得來。不知兄弟對畫是否有研究？
錢小和道：略知一二。
喬二段點頭道：既是這樣，兄弟且稍等片刻。說完便起身進得屋內，不多時，取來一個長匣子放在桌上。對錢小和道：兄弟且看看這幅畫如何？山上都是一些習武之人，對這書畫一竅不通。這畫還是幾年前幫着正源山莊收拾了幾個綠林大盜，從那幫盜賊手中得到的。後來就被放在疊翠山上，如不是肖師妹提醒，差不多都忘了還有這幅畫。
錢小和將匣子上灰塵拂去，將其打開，把繫繩解了，慢慢將畫攤開在桌子上。只見畫上遠處山水迷濛，近處怪石奇松，山澗小溪旁老小嬉戲，更有茅屋炊煙點綴，果然是一幅好畫。看那角落處，周昉字樣的印章及落筆俱是工整，上有題字：偶入山澗遇仙境，回首一夢是炊煙。錢小和看多時，這才道：沒想周昉還有這樣的山水畫，唐朝名畫家極多，大多專攻人物車馬，周昉的《簪花侍女圖》算是有名的，沒想在山水上，也有如此的造詣。這幅畫意境大處雄壯，細處也工細精微。煙霧皆有神韻，樹木俱是生機，人物生動，山澗鮮活，應是真跡無疑了。不過，也不敢妄自肯定，還需行家鑒定。
喬二段聽罷，笑道：沒想一幅畫里還有這麼多說道，看錢兄弟意思，假是不能了，就怕那周莊主看不上。
肖落秋道：也是，周長恆酷愛梅花，若是有梅花的名畫，或許機會就大些。
錢小和道：自古畫梅的不少，真正稱得上有名的應是元朝的王冕了。喬大哥若遇見王冕的梅花真跡，可要記得收下來。
喬二段正要說話，忽然外面闖進來一個人，嘿嘿笑道：原來山下的疊翠城還有這樣的好事，看來我是有機會了。
錢小和抬頭看這人，雖是風靈派一樣的打扮，卻與那尖嘴濃眉極不相稱。便邊看喬二段邊向來人拱手道：不知道這位是……
喬二段怒道：韋師弟，這樣闖進來，早晚有人會把你當歹人殺了。又轉向錢小和道：這是師叔門下的韋道一，最得意的功夫是在房子上穿來穿去。喬二段言語之間俱是輕蔑，韋道一也不理會。看了一下桌上的畫，笑道：可惜這畫不是梅花啊，聽你們講了這麼多，我倒是有幅梅花圖，好像比較古舊，說不定就是你說的王什麼的畫。我也下山碰碰運氣去，發了財，就不在這風靈派受氣。說完，便轉身出了門去。
肖落秋道：這韋道一太不像話，何止只一次給風靈派抹黑。喬二段道：各位莫要生氣，大家這就收了畫，明早便去疊翠城，若中間不停，明日午後便可到得城裏。那時城中江湖人士眾多，大家多須小心為好。
四人便收拾了一番，在各自住處歇息了。錢小和在屋中躺在床上胡亂想道：這周莊主也算是江湖中北方一大名家，刀法精湛，卻不曾聽說他迷戀書畫。不過，能以平生財富去換名畫，迷戀如此，也是可嘆。想這世間有多少人不為財富所動？又有多少人為了名利財富放棄自己的愛好？明日疊翠城中必定人蛇混雜，這個熱鬧不可不看。錢小和想着今日之事，便睡了過去。
次日，四人早起，辭別相關人物，馬不停蹄，直奔山下。一路上，白雲伴秋雁南飛，青山映秀水長流，雖是好景緻，錢小和只能閃眼而過，心下未免覺得可惜。至午後，這才到了疊翠城的大門。
但見通往大門的各個路口，帶着利器的人絡繹不絕。不管是騎馬的還是走路的，都少不了帶着一個匣子。三五成群，相互呼應，顯得甚是熱鬧。喬二段道：這些人都是距此稍遠的，那些挨得近的早在城裏等候鑒畫了。
錢小和看到路上來的人大多都會和喬二段打招呼，看來這喬二段也不是浪得虛名。當下，便進了城中。城中主街道人聲鼎沸，更是熱鬧。喬二段道：先前這裏都是些日用行當，看看現在，都臨時改作名畫鑒別坊。還有一些小攤，本是買饅頭燒餅的，也改行賣畫了，做生意的當真是隨行就市！
肖落秋低聲道：這些小攤上鬼知道是哪裏來的畫，竟然也有人去買，多半要上當的。
四人湊到一處店面前，門前正有人在讓店家鑒畫。那店家後面是白布現做的招牌，上面黑字寫着：閱遍世間畫，一看知真偽。肖落秋道：真是好大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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