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風雲城
錢小和這天策馬走了半日山路，終於看見前方有個小鎮，遠遠看去，雖不大，卻排列地整齊。心下暗喜道：總算可有地方歇息下。想完，便催馬疾馳，只幾鞭功夫，已進了這小鎮。錢小和下馬來，看那街道不寬，全是青石板，竟然沒有行人，甚是安靜。兩旁俱是石頭壘起來的房子，背陰的屋牆，因不常見到陽光，稀稀落落生出許多青苔。
錢小和奇怪，心道：沒想這北方竟然也有南方小鎮的風格，初來此處居住的就是南方人也說不定，只是這街道安靜得奇怪。便走向小鎮中心，轉了個街角，眼前豁然開朗。面前卻出現了一個小廣場，密密麻麻全是人，男女老幼倒也齊全。不時，還有群人呼喊的聲音。
是了，鎮上的人都聚集到了這裏，難怪剛剛的街道那般安靜，想來都跑這裏看什麼熱鬧了。錢小和好奇，便牽馬湊上前去，往那人堆中心看去，卻是兩個人擺着架勢站在中間，拿着古怪的兵器，身着奇怪的衣服，正大聲說着什麼，模樣卻是有些滑稽。錢小和聽不懂，看身邊有漢人服飾的老人，便問道：老丈，這是怎麼了？
老丈正看得出神，被錢小和一問，卻驚了一下，又打量了錢小和一會才慢慢說到：你是路過這裏的吧？告訴你，這裏大概十年才會有一個人經過，二十年才會有一次今日這樣的場面。算是你來着了，這便是風雲城的武林大會，這個大會將要決出天下第一。說罷，便轉頭繼續觀看。
錢小和聽到此處，心下不禁大笑，看這群人中，不過是些山村野夫，卻要決出天下第一，豈不是讓人嘩然。但又轉念想到，來時的山路，確實少有人的蹤跡，老丈說十年才會路過一個人，說不定這裏也是藏龍卧虎之地。大多奇人異客都願意隱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以圖個清靜。倒是一些江湖人士，為了名利甘願腥風血雨。想到此處，便也去看那中間的兩個人。
老丈轉臉看錢小和，又道：知這兩個人是誰？諒你也不知。手拿轉乾坤的那人，便是尤斯番的第十一代傳人尤龍，這人使得一手十八路轉乾坤，當真無人能敵的。能跟他較量的，也只有對面那個人。知那個人是誰？諒你也不知。看他手中的翻天地，十八路翻天地，也是利害之極。他就是尤斯弗的第十一代傳人尤虎。現在，只剩下這兩個人了，天下第一非其中一個莫屬。
錢小和放眼看去，只見那尤龍手中的轉乾坤，像是鐵器，中間一個十字支撐一個圓圈，手握十字，左右手各一，原來這便是轉乾坤。再看那翻天地，一樣的造型，卻不知為何改叫翻天地了。兩者不同之處，便是轉乾坤沒有翻天地顯得新些。
老丈見錢小和看得仔細，便又說道：知他們說些什麼？諒你也不知。那是番語，我們漢人是難懂的，不過我出生在這裏，多少還能知道一些。聽老一輩說，風雲城自有尤家以後，天下第一非他們莫屬。這老丈的聲音里，竟有些失落。
錢小和道：原來這兩個人是一家。那麼，這麼說在尤家之前，還有別的天下第一？
老丈忽然興奮道：是啊，那是多久的事情了。聽老一輩說，這風雲鎮是個從南方來的大戶人家建立的。那家人雙劍無敵，稱霸這個城鎮。可惜，那家人的後代不爭氣，荒廢了功夫，要不然，哪能輪到他們尤家呢。哎……
錢小和看這老丈言語間俱是失落，想來這老人不知是那江南大戶人家的第多少後代了。也難怪接近異國的北方，竟然有江南風格的小鎮。
再看人群中的尤家二兄弟，一個手拿轉乾坤，一個手持翻天地，在眾人的呼喊聲中，站在一個十年才會有一個人路過的風雲小鎮，要爭二十年才爭一次的天下第一。
錢小和心道：真是一個奇怪的小鎮，卻要看個究竟。
人群的呼喊聲不斷，兩個兄弟卻遲遲不出手，只面紅耳赤爭論什麼。錢小和問老丈道：老伯伯，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老丈回頭道：兩個人在商量應該誰是天下第一。
錢小和心道：這還沒打呢，怎麼就商量誰是天下第一了呢？這天下第一就是商量出來的？
老丈見錢小和迷惑，接着說道：這兩個兄弟現年也就二十多歲，打出生起就為了這天下第一練習功夫。上次雖然是尤龍家勝出了，若不是尤虎的爹忘記了招式，也不至於慘敗。
錢小和道：招式還能忘記了？但也不至於就輸掉，功夫講究的是靈活多變才是。
老丈怒道：你懂什麼，且看便是了。
錢小和不再搭話，便去看尤家兄弟。只見兩個兄弟大概商量夠了，一個輪起轉乾坤，擺了一個開門迎客;一個耍起翻天地，擺了一個反客為主，便各自拉開架勢，看似要好一場打鬥。
只這兩個架勢亮出，眾人齊聲叫好。錢小和看到老丈旁邊一老婆婆，轉頭跟那老丈說道：這情景跟二十年前真相似。天下第一的功夫，沒人能搶了。
錢小和再看兩個兄弟，已經戰在一處，奇怪的是兩個人的招式一樣，遠看去兩個人倒似在跳舞一樣，動作卻也整齊。雖然招式一樣，轉乾坤與翻天地還會不時發出碰撞，引得眾人大聲喝彩。
老丈轉頭跟錢小和說道：風雲城天下第一的功夫如何？
錢小和心下不僅奇怪，越發覺得好笑：這卻是哪裏比武，跳舞倒還能湊合。不過，兩個人的招式來看，漏洞百出，稍有功夫的人，十招之內，必能敗掉這兩個兄弟。奇怪的是，這樣的功夫竟然也稱天下第一？便跟老丈說道：恕在下直言，這兩個人的功夫確實不怎麼樣。出了這風雲城，遇見一個稍懂功夫的人，就能打敗這兩個兄弟。
老丈奇道：天下還有比這招式利害的？不相信。
錢小和道：老伯伯可曾出得過這風雲城？可知風雲城之外是哪裏？
老丈道：雖不曾出去，但是這風雲城之外不就是山了么？
錢小和接着問道：那山的外邊是哪裏？
老丈搖頭稱不知，錢小和道：那怎麼就能斷定這兩個兄弟的功夫是天下第一呢？
老丈怒道：風雲城就是天下！便轉過頭去，不再理睬錢小和。
錢小和看人群中間兩個兄弟，耍來舞去，只是重複的招式。想來也夠可悲的，本是太過平凡的功夫，在這裏竟然被稱為天下第一。
錢小和正想間，聽得馬兒低聲嘶叫了一下，後頭一看，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錢小和一時興起，叫過那少年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看看錢小和道：我叫王小柱。
錢小和問道：王小柱，想不想當天下第一？
王小柱興奮道：這是天下人都夢想的，可惜尤家的功夫太厲害了！
錢小和道：他們的功夫雖然厲害，我這裏還有更厲害的，一招就能把他們打敗。不出半刻，你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學還是不學？
王小柱跳躍道：當然要學，卻不知你這功夫叫做什麼？
錢小和考慮了一下，笑道：這個說來就厲害了……叫翻轉天地乾坤拳！
王小柱道：果然厲害的名字，快快教我。
錢小和問道：你對這兩個人的招式卻是熟悉？
王小柱道：當然熟悉了，天天都能見他們耍，閉上眼都能知道他們的招式。
錢小和在王小柱耳語了幾句，那王小柱驚奇道：當真？錢小和道：如不能將他們打敗，我這馬就送給你。
王小柱看看馬，又往人群里看了看那兩個兄弟，猶豫了一會說道：不許耍賴！便撥開人群，沖那兩個兄弟說了幾句，兩個兄弟本正舞得起勁，聽了那幾句，都挺下來。錢小和聽那老丈說道：這個小柱要爭天下第一？不是自討沒趣？
尤龍不待王小柱走到中間，便舞起轉乾坤，來打王小柱。王小柱跑開去，只待那尤龍左手掃下盤，右手砸其腦袋時，早出拳撞在了尤龍一處穴道。那尤龍腳下一軟，便倒在了地上，好一會才知被打敗了，這才號啕大哭。尤虎不甘，依招式上前，又被王小柱一拳打敗。眾人齊聲道：原來還有更厲害的！再看那兩個兄弟趴在地上只是哭，結果被他們的家人上前各自拉走。
眾人中有人叫道：王小柱，你剛剛的功夫是什麼來路？
王小柱看看人群，尋找錢小和，只見那人早騎馬走了。便跟眾人說道：我這叫翻轉天地乾坤拳，我剛剛只使了一招而已。眾人相對驚奇道：天下第一看來非你莫屬了。卻是哪裏學的？
王小柱見錢小和不見了，越發吹牛起來：當然是我潛心自創的，我還要自創翻轉天地乾坤掌，翻轉轉天地乾坤劍，翻轉轉天地乾坤刀……眾人又是羨慕佩服不已，齊聲喝彩。
錢小和見那王小柱得勝，怕惹來麻煩，便走開了去。在小鎮一處飯店看得掌柜的在，便走進去要吃頓飯。掌柜的還未等錢小和開口，便說道：卻是哪裏來的？不是小鎮的人。
錢小和道：路經此處，歇息片刻就走。錢小和仔細看這掌柜，竟然是個瞎子。不禁問道：你卻怎知我不是小鎮的人？
掌柜的哈哈一笑道：老朽雖然眼睛看不見，耳朵可是靈敏得緊，這小鎮一百多戶人家，每個人的腳步聲，氣味，甚至呼吸聲，那都是大不同的。我呆這裏多少年了，小鎮也沒來過陌生人，想來你應該是十年來第一個路徑這裏的人。奇怪的是，你卻從這裏過要去什麼地方？這裏不僅不通向何處，亦不會到達何處。即便是以前到過這裏的人，大多是迷路了才闖了進來。
錢小和道：我本是欲上山找玲瓏寺，卻也不知怎麼誤跑到這裏。不過，我既然是十年才來的人，鎮上的人應該驚奇或者多要問外邊的消息，卻怎麼無半點的好奇？
掌柜的道：風雲城就是天下啊？還要跟你打聽什麼？你來的地方也不關係這裏的事情，也沒必要去了解外邊還有什麼。
錢小和笑道：是了，倒是我多心了。便吃了些乾糧，牽馬往鎮外走去。那掌柜的出門向錢小和道：玲瓏寺原本是在這附近的山上，幾十年沒有關於它的消息了。
錢小和出了鎮外，放眼望去，層巒迭翠，真如仙境一般。想到鎮中種種事情，不禁嘆道：風雲城只不過一個小鎮，在鎮中人眼中，那就是天下。想想江湖也不過如此，各自在不同的天下里為了得到第一，奮力拚搏，爭名奪利，都以為得到了最高的榮譽，哪裏知道還有天下以外的天下呢？沒人能夠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大，卻都自以為知道自己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錢小和翻身上馬，又轉念想道：不過，對這樣的小鎮，不通人煙，卻代代生活得不錯，好似不一個時代，卻不也是一個天下么？眼界放小，也無理由去嘲笑他們。倒是眼界開闊了，見到自己以為看似無知的事情，豈知在那些人眼中，就應該這樣也說不定。就像我們嘲笑瘋子一樣，豈知他們的眼中可能看見我們這些平凡人看不到東西呢？
錢小和心下亂想，卻也沒有頭緒，聽的馬嘶，這才轉過神來，便策馬疾馳而去，轉過一處山角，便隱沒在山中。只留下身後小鎮，靜立於綠樹掩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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