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觀棋者（2）
世界之神如是說道。
「選中之人，即為夏源之地九鼎國中，風臨棋局的觀棋者。在此地看到的一切均為天機，如有分毫泄露，你會滅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世界之神發出了威嚴不容置疑的聲音。
「以夏源之地為棋盤，封鼎國共為九子，棋盤壘築，棋子待選。爭奪天下之戰，已經開始。」
觀棋者睜開蒙昧的雙眼，發現自己居然懸浮在空中，俯視夏源之地這巨型棋盤，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透過迅速掠過的雲朵和霧氣，他看到細帶狀的河流將大陸分割成數塊，米粒大小的山算得上高山，眾多低矮丘陵全都不能用肉眼看清，地面上綠色植被頗多，其間隱蔽着數不清的小小城池。
往大了說，封鼎九國位列東、西、南、北、中、東北、東南、西北、西南，恰好是棋盤上的九枚巨型棋子的陣腳；往小了說，每個封鼎國之內有着不同的力量劃分，九國之間的小型城池村落更是星羅棋佈，這些都是小一些的棋盤戰場；沿着微觀的視角看下去，每一座城池，每一個村莊，無數細小如砂礫的人和牲畜黑壓壓一片連着一片，從日出到日落，形成的棋盤不斷繼續渺小，恆河沙數。
「來觀棋吧——為了迎接最後戰局，君安洗牌，八國趁機問鼎天下。眼下各國棋子眾多，最終戰局僅限九子，九鼎國各出一子，須得內部先來番廝殺。觀棋者，你賭哪一家贏？」
觀棋者忙道：「九鼎棋事關起源大陸，關乎天下人性命，怎可輕易下賭注？」
世界之神的一個聲音冷笑道：「自封鼎建國之日起，九鼎國互相吞併之心持續至今，我等今日決定，九鼎國各出一枚棋子，一局定天下。待九盤棋一一終結，留到最後的贏家再廝殺九鼎終局。你莫要妄想憑一己之力逆轉天命，也不要認定我等無仁無心。且看這棋盤——」
天空瞬息萬變，夏源之地的西北封鼎國烏雲密佈，戰馬的嘶鳴、刀劍相撞的叮叮噹噹、無辜百姓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一道閃電將之劈開，多處地表已不是片刻之前的模樣。
塵埃落定，世界之神威嚴的聲音不容置疑：「此地局勢已定。再看此處——」
地表轟隆隆震動，東方東雷振國與南方火離國均從地底鑽出蚯蚓一樣的可怖生物，緊接着兩個國家一個被水淹沒，一個被火焚燒，前者大片國土迅速陷入海底，後者無數草木很快化為灰燼。觀棋者捂住耳朵，卻堵不住鑽入耳朵的慘烈廝殺聲。
這就是神只手顛覆世界的力量！
「還有這裏。」世界之神無形的手抬起，臉色陰沉的小童腳下出現第三張棋盤。
觀棋者靜待解說，小童伸出左腳腳尖點了下某個棋盤格，聳肩道：「君安的盤。我就死在這兒。」
「此三處棋盤已開始轉動，兩盤已定，君安最曠日持久。第四盤風臨的棋，該開始了，不日便可見分曉。」世界之神的一個聲音不待觀棋者看懂，便邀請參局，「來吧，風臨內部戰局，你賭哪一家？」隨着世界之神的聲音落下，夏源之地東南封鼎國的都城——風臨城——逐漸陷入黑暗。
世界之神伸出兩根指頭捏住東南封鼎地塊，手指拉伸，將之放大：果然，在夏源之地九鼎棋的棋盤每一格子中，還藏有無數小型九鼎棋盤，層層套層層，無限向下延伸。
「此城棋局即將開啟，天璇閣變，百虺入城，各路人馬與天下毒蟲將匯聚風臨，我等都在猜測結果。今日喚你前來，就看誰贏得了風臨城。快快摸棋吧。」
天璇閣變，百虺入城？
不祥之兆聽起來就十分恐怖。
觀棋者叫道：「難道風臨城中百姓的性命都懸在在下的棋子上？這，這樣的棋可不能隨便摸。還有，為何天下毒蟲也將匯聚風臨？天璇閣變，究竟是什麼？」
小童插嘴：「上古傳說中，彼時風臨城尚不歸屬金烏神，天璇閣變時，有人誤開城門，放地鬼魑魅進城屠殺，風臨毀於一旦。后幸得金烏神自東海踏足而來，派九隻大鳥馱鼎相助，鎮壓肆虐的毒蟲，平定了夏源之地的第一大禍事。風臨歸順金烏神，深受神靈庇佑。可惜如今風臨城主不敬神靈，棄神於荒郊而不迎，族中子嗣繁衍的大事，居然棄媦求外……最該以信仰著稱的反倒帶頭拋棄了神靈。同一種方式開始，同一種方式終結，這是金烏神的懲罰嘞……」
觀棋者震驚道：「有這等事？」
世界之神的一個聲音立刻打斷小童，斥責他：「你連『七殺』災禍都躲不了，還管風臨城的天璇閣變。走開吧。」小童喏喏。
觀棋者十分遲疑，手指尖上掛着幾十萬生命，他動都不敢動。
與此同時，世界之神的另一個聲音催促觀棋者：「九鼎棋盤的棋子和戰局，豈能由凡人說了算？哪些棋子入局廝殺，一切早有天定。讓你摸出棋子放上棋盤，只是念在你是最新一位亡王者。你不摸棋，棋自登盤。」
觀棋者喃喃自語：「最新一位亡王者。」
世界之神的另一個聲音道：「風臨繼承人已死，你還不記得自己是誰嗎？」說罷從暗中劈出一道白光，正中觀棋者的腦門，剎那間迷霧撥開。觀棋者只覺得天旋地轉，首先恢復的感覺是嗅覺：他的鼻子立刻聞到撲面而來的腥氣，這腥氣是泥土的憋悶，是海水海產的刺鼻，更是血液緩緩流淌。
觀棋者在泥土腥氣中茫然地向身後看，居然見到了生前的人間世界，貴族府邸二十年的生活一晃而過，幾個孩子的歡笑聲不絕於耳。
小童道：「那是你的過去。」
世界之神命令：「回過來，向下看吧。」
觀棋者依言回過頭，附身向下看，才發現自己的靈魂飛上了天空。
他看到了消失在海上的金光，小島上破敗的神廟、荒涼的景象，雜亂草叢中所有的昆蟲都禁聲屏氣。
島嶼的形狀不變，逐漸放大。觀棋者降落在島嶼上，看到破土而出的奇長烏黑頭髮下，怪物的那雙陰森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