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父子決裂

第三百七十五章 父子決裂

邊疆鎮撫使衙署,正院

齊赫強憋著心中怒火,擠出一絲笑容,送走了顏魁和曹家兄弟后,轉過頭就把房間能摔的東西都給砸了,雙目通紅的罵道。

「一個殺豬販狗的粗鄙屠夫,竟敢折辱本公。」

齊赫的親衛統領齊索,自認主辱臣死,立刻拜倒請命:「顏賊猖狂之極,實在該死,公爺您發句話,屬下立刻帶著兄弟們將其圍殺,以消公爺之恨。」

離國公太陽穴一陣陣的鼓脹,心裡恨不得立刻應了齊索所言,在腦中的冷靜卻讓他按下了心裡的衝動。

「胡鬧,顏魁身為副使,豈是說殺就殺的,不要輕舉妄動。」

齊赫皺了皺眉頭,訓斥了齊索一句,然後又道:「去衛青叫來,本公有事尋他。」

齊索乃是離國公府家生子,其祖孫三代為離國公親衛,對齊家忠心耿耿,還被老國公賜為同姓。

有這個出身,齊索對齊赫關係極為親近深厚,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句訓斥放在心裡,他聞言點了點頭,便起身前去找二少爺齊衛青。

此時齊衛青正在將軍關一座酒樓喝悶酒,在城門口當著眾人的面,被顏魁大加訓誡,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齊衛青很是惱怒。

故而,顏魁離開之後,齊衛青也沒回府,而是找了個酒樓,把酒瀉火。

……………

其實這位齊二少爺,雖是齊赫嫡子,但在離國公府的地位卻沒有外人想的那麼重要。

他是嫡次子,離國公的爵位有他的長兄世子齊衛蒼將來繼承,其下還有兩個幼弟,一嫡一庶,庶子自然比不過他,但嫡幼子嘛,肯定要多受一些父母寵愛的。

加上齊衛青資質平平,除了一副好皮囊,本事能力皆不如長兄,渾渾噩噩長到二十多歲,靠著父親餘蔭,才勉強混了個六品文官,還是無實權半虛職的那種。

似這般境遇,縱使比那些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強些,但在勛貴子弟中也不算有出息的。

不過齊衛青也不是一點沒有依仗的,他和自己那個入宮當了嬪位的親姐姐自幼關係極好,齊嬪對他照顧有加,時時派人關心愛護。

離國公府如今能有這個威勢,雖然很大程度上是齊赫本身努力,但當初要不是齊嬪在歷陽帝面前得臉,並暗中使了力,齊赫能力再高,也不可能被歷陽帝越過別人另眼相看。

是以,齊嬪在離國公府的地位很超然,齊赫和齊夫人對她的話很是看重,她關照齊衛青這個弟弟,離國公府的其他人也對齊衛青多重視幾分。

當然,齊嬪娘娘再是挂念,但畢竟久居深宮,不便過多插手娘家裡的事,所以齊衛青即使有當娘娘的姐姐存眷,卻仍是三個嫡子中最不受重視的。

也正因為如此,齊二少心裡一直憋了一口氣,想在家人面前給自己長長臉,證明他不比長兄幼弟差。

…………

於是,此番齊赫離京,齊衛青求著一同跟來,一來想在自家老爹面前辦些差事,好露露臉,二來也趁著齊赫主統邊軍之機,跟著混些資歷,看看能不能把品級提一提。

六品屬於低級官員,不算值錢,可若是升到五品就不一樣了,那可是正兒八經的中級官員。

到時他再努努力,找關係謀個實缺,有離國公府和齊嬪罩著,多了不敢說,未來一個四品府尹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要把四品府尹不當回事,齊赫這個國公現在才是個三品將軍呢,一部的副堂官侍郎也就是正三品。

北晉如今三州之地,轄制的府尹一共不到二十個,朝廷又不設州官,除非臨時設立的虛銜官職,府尹就是北晉地方文官的最大官職。

坐在這個位置,算不上封疆大吏,也能勉強稱得一句千里侯,雖然沒兵權,但民政由其一力處置,實權極大。

以齊衛青如今的處境,敢肖想府尹之職,談不上異想天開,也多少有些不切實際。

當然,他的夢想也不能完全說是白日夢,起碼齊衛青如果從此以後努力奮鬥,每日勤勉盡責,再有兩分運勢,府尹的希望雖小,但也未必不能實現的可能。

再也怎麼說,當府尹,總比封侯拜相這些憑空臆想來的現實。

…………

然而心愿是好的,但齊衛青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在國公府雖不如兩個兄弟受重視,但也是正兒八經的嫡子,是捧著蜜罐長大的,向來頹懶慣了,猛一用功,三五天還好,時間一長,便綳不住勁了。

好在齊赫對自己的兒子早就心中有數,初見他用功時,心中欣喜,後來見他「原形畢露」,雖有些失落,但也談不上多難過。

隨手給齊衛青在衙署弄了個文職,就不再管他,轉而一心去對付曹家兄弟。

父親的態度齊衛青心中有數,既是惱恨自己的不爭氣,又下不了決心勤奮努力,心裡糾結猶豫之際,身體卻老老實實恢復了以往的悠閑作態。

直到昨日,齊赫尋他,讓他借顏魁進城之際出來挑釁,齊衛青此時心裡還多少有些念頭,聽到父親發話,自認齊赫還沒放棄自己,當即大喜應下此事。

其實對於自家老爹的謀划,齊衛青知曉的並不多,他也懶得打聽,左右就是讓家中子弟在前面淌水試探,後面長輩再根據對方的反應,決定自己的態度,並予以布局。

在京城時,齊衛青就見過不少類似的套路,甚至他身邊的朋友就有經常給家裡做排頭兵的,不過他卻是第一次為離國公府「出征」,以往這等要任,多是其長兄出馬的。

這次長兄留守京城國公府,齊赫身邊只他一個兒子,自然輪到齊衛青出馬了。

若是溫言招待,言辭試探,齊衛青自認心機粗淺,恐怕還有些底氣不足,但齊赫讓他出言挑釁,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早幾年時間,在京城紈絝大少圈子裡,他齊衛青也是有幾分名號的,近年來歲數漸長,又成了親,入了仕,家裡人拘著,他少有再出來胡鬧,但當年的本事沒落下。

損個一朝得勢的鄉下土包子,手拿把攥,小菜一碟…………

…………

而之後的事實也證明了,齊二少風采不減當年,短短兩句話就惹得那顏魁及隨行部眾臉色大怒,但讓他沒想到的是。

顏魁不顧他爹齊赫的面子,當場翻臉,不但自己訓斥了自己一通,連他旁邊的親衛部將都敢嘲諷於他。

實話實說,齊赫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直白的落過他面子,就是當年離國公府失勢時,背後的酸言酸語很多,但明面上誰也不敢讓他沒臉。

後來齊嬪進宮,齊赫起勢,離國公府實力與往年更勝三分,這時連酸言酸語也沒有了。

今日他奉父命前來挑釁,其實並沒有怎麼把顏魁放在眼裡,心裡想的是顏魁是他父親麾下副職,絕不敢得罪自己,他前來挑釁,是替父親給顏魁一個下馬威。

結果後來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那位屠戶出身的莽漢,根本沒把離國公和齊嬪放在眼裡,對他當眾折辱訓斥,齊衛青羞惱難耐,對顏魁心生憤恨之餘,心裡也埋怨自己不爭氣。

五味雜陳。

如果今日來的是長兄齊衛蒼,即便顏魁動怒,顧忌其身上的國公世子身份,也絕不會把話說的那麼難聽。

而自己雖有父姐罩著,但究其根本也只是個六品小官,顏魁以品級高低相壓,他心裡再是不滿,也只能低頭退卻,日後就算報復回來,面子也補不回來了。

齊衛青又恨又氣,既是對顏魁也是對自己,等顏魁離開后,他也無心去回稟父親,自己帶人尋了酒樓買醉。

…………

齊索找到齊衛青時,齊二少爺早就喝的酩酊大醉,正在包廂中痛罵顏魁。

看到自家老爺身邊的親衛統領進門,幾個正陪著齊衛青罵人的隨從臉色驟變,紛紛過來和齊索見禮。

身上還有差事,齊索懶得同眾人廢話,看著醉醺醺的齊衛青皺了下眉頭,就恢復平靜,拱手沉聲道。

「二少爺,公爺有事尋您。」

齊衛青如今醉得早就神志不清,聽到齊索的聲音,努力睜大眼睛盯著齊索看了幾眼,嘟囔道。

「你……你誰啊,怎麼……怎麼都是人影………好……好大的膽子……敢圍……圍本少爺……知道本少爺是……是誰嗎。

我是齊嬪娘娘………的弟弟,陛……陛下的小舅子……朝廷國舅爺……你們敢圍我……反了天了,還不……快散開……」

齊衛青紅著眼睛,滿嘴酒氣的罵罵咧咧,還嚷嚷著讓旁邊的隨從去鎮撫使衙署調兵,他要把面前這些「狂賊」全部捉進大牢。

看著齊索沉下來的臉色,齊衛青隨從們都快嚇哭了,一邊忙著安撫齊衛青,一邊向齊索求情,道齊衛青喝多了,不是刻意對他無禮。

齊索是齊赫貼身近人,統管齊赫親衛,在國公府屬於主家之外的頭面人物,再加上齊索三代齊家家將的資歷,就是齊夫人都要敬他兩分,齊衛青就更別說了,平日里都要對齊索以禮相待。

今日在齊索麵前酒後撒潑,齊衛青醉著腦子不清醒,他身邊的隨從可不能不替他表示,否則齊索心裡生隙,在齊赫面前多兩句嘴,齊衛青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

然而,齊衛青的這些隨從們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齊索能被齊赫信重,倚為心腹,自然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庸才。

齊衛青酒後無狀,齊索根本懶得管,他所為難的是,這樣的二少爺他怎麼弄到齊赫面前。

想了想,齊索找過來一個齊衛青隨從,吩咐道:「去找些涼水來給二少爺敷一敷,實在不行讓他飲些下去也可,務必讓他醒醒神,公爺那還等著呢。」

隨從有些不敢行動,齊索眉頭一皺,喝道:「怕什麼,二少爺醒來詢問,推到我身上就是,公爺交代,不能怠慢。」

齊索都這麼說了,隨從哪還敢多言,出了房門,向店家找了一盆涼水、兩條毛巾過來。

隨從把毛巾放在盆中涼水裡沾濕,然後覆蓋在齊衛青的臉上,露出口鼻,把著毛巾在他臉上微微用力揉搓,片刻后,毛巾涼意漸無,又取下舊毛巾,敷上新的涼水毛巾。

交換幾次過後,酒醉的齊衛青終於被涼水毛巾激回些清醒,旁邊的隨從趕忙端來醒酒茶,齊索也上前道明了來意。

「二少爺,公爺催得急,醒酒湯又太慢,屬下萬般無奈才斗膽用了土法子,還望二少爺恕罪。」

齊衛青抖了抖髮鬢上的水滴,心中惱怒,口中卻不敢責怪齊索,只是木著一張臉道。

「既然是爹尋我,那邊趕緊回去吧,省得他老人家著急。」

齊索看出了齊衛青的不滿,卻沒有放在心上,聽聞其放話同自己回去,立刻頭前帶路,帶著齊衛青離開酒樓。

雖然神智已大半清醒,但齊衛青身體還處於酒醉的狀態,走起路來踉踉蹌蹌,見此情景,齊索也知道齊衛青是騎不了馬了,好在酒樓附近有一個車馬行,齊索當機立斷租了一輛馬車。

把齊衛青塞進去,囑咐齊衛青隨從把自己主子看好,千萬別再睡過去,齊索一行車馬疾速,趕回了鎮撫使衙署。

千幸萬幸,可能是齊衛青臨走時喝的那碗醒酒藥起了療效,等他們一行到了鎮撫使衙署時,齊衛青雖然有些困頓,但卻沒睡了過去。

齊索趁熱打鐵,趕忙讓人扶著齊衛青進了齊赫所在的正院。

等父子二人見面,看到滿臉酡紅,一身酒氣的齊衛青,齊赫如何怒火中燒不談,齊索現在旁邊,心裡卻是長鬆了口氣。

這趟差事,好懸沒把他折騰死,但好在有驚無險,自己是熬過來了………

…………

齊索暗自慶幸,齊衛青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齊赫讓顏魁氣了一肚子火正沒處撒呢,看到自家兒子這幅倒霉模樣,腦子一熱,左右開弓,兩記大耳刮子結結實實抽在了齊衛青的臉上。

「混賬東西,就知道吃喝玩樂,一點也不為父分憂,老子養你有什麼用。」

齊赫是什麼人,將門世家,三品重將,從小練得一身好武藝,這些年雖然身居高位,武藝生疏了不少,但底子還算穩固,一雙鐵手發起狠來,拍石斷樹不敢說,碎幾塊青磚跟玩似的。

此番他心中有氣,手上也沒顧得了收勁,兩記耳刮子抽下,齊二少那副英俊瀟洒的面龐,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其右鼻孔,甚至流出一道鼻血出來。

天可憐見,齊二少雖然在父母心中份屬兒子里的第三位,但怎麼也是齊赫夫妻的嫡親兒子,從小寵到大的。

他在齊家活了二十多年,少年時闖的禍也不在少數,但最嚴重時也只是被罰跪祠堂,挨打,卻是是從無僅有的。

今日在將軍關鎮撫使衙署,當著齊索等人面前破了先例,齊衛青的心情就別說了。

憤怒、羞愧、恥辱、怨恨、驚恐、仇視、難以置信………種種情緒,百感交集。

臉上的疼痛讓齊衛青怒不可遏,再想起今天早上在城門口自己被顏魁羞辱,回來齊赫一句安慰沒有,反而抽了他兩耳光,齊二少爺心裡這個委屈啊,腦子一熱,趁著酒勁,忍不住對父親吼道。

「我好心替您辦事,受人欺辱不說,回來還要挨打,行,您打我是吧,我回京去找我姐,讓我姐替我做主。

這六品破官,我也不當了,誰願意伺候誰伺候。」

說罷,齊衛青奪門而出,氣沖沖的離開正院,齊赫沒想到兒子敢和自己叫板,直氣得心肝疼,伸出手哆哆嗦嗦子指著齊衛青離去的啊背影,捂著胸口破口大罵。

「孽子!孽子!本公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

…………

齊家父子決裂太過突然,事先又不曾防備,當時附近有不少鎮撫使的屬官護衛在場。

雖然齊索隨後嚴令眾人不準外傳,但無奈鎮撫使衙署成立不久,齊赫還沒有足夠威望壓住所有人,所以雖然有禁言令,但此事還是很快在衙署傳開了。

其中,顏魁、曹遠江作為鎮撫使副使,是衙署中僅次於齊赫的官員,得到的消息自然比下面的人更快也更准。

「父子決裂?」

顏魁有些愣神的看著幸災樂禍過來報信的廣善,臉上露出苦笑,搖頭嘆息道:「這回好了,讓他們父子失和,之前的舊恨未消,眨眼間就添了新仇,離國公估計徹底恨死我了。

顏齊兩家,以後雖談不上不死不休,但和平相處是甭想了。」

廣善不在意道:「齊赫來勢洶洶,一開始就奔著打壓將軍的目的行事,行為陰損,令人不齒。

似這樣的人,將軍還同他客氣甚,反正我們又不怕他,對上就對上了。」

顏魁失笑,也是,無論齊家父子決裂與否,他都已經得罪了齊赫,就算沒得罪,以其的心性,想獨攬邊軍大權,遲早要向自己動手。

既然如此,又糾結什麼早晚,提前撕破臉,反而不受制肘,方便行事呢。

想到這,顏魁眉頭輕鬆下來,隨手拿過一張紙,動筆寫了幾行字,蓋上自己私印,封上信封,遞給廣善。

「派人傳回肖關,讓子君、興孝他們把咱們的人拉出來在北陵各地轉一轉,就以巡視震懾的名義。

記住,告訴他們,不要怕麻煩,動靜鬧得越大越好,正方便離國公的人看看本將的斤兩。」

廣善露出笑容,接過信封就要轉身離去,又被顏魁叫住。

「安排好人送信之後,你去曹將軍那一趟,就說本將請他到十清園一聚,他要是推辭,你就說我是奉了彭老帥之命。」

廣善點點頭,應道:「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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