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心病再無心藥醫往後餘生心常悸

第二回心病再無心藥醫往後餘生心常悸

女人嬌俏的面容,很精緻,是個難得的美人,如果不是眼裡寫滿恐懼和悲傷,那面容,那眼睛,足以製造出人間多少風流雅事,當然,也已經製造出了多少紅塵往事。只是此時此刻,這眼神不再楚楚有神,宛轉多情,更多的是絕望,對的,是絕望!也許,她此刻想照鏡子,看著自己嘴角流血,蓬頭垢面的樣子,看她自己與死神約會的最後光景。她掙扎著,想要說話,嘴唇翕動,顫抖地,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她相信眼前這個曾經信誓旦旦男人,在此時會捐棄所有的前嫌,義無反顧地救她,或是把她攬在懷裡,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大漠里,給她最後的溫暖和活下去的力量,如果是這樣,她還會摒棄一切,毫不猶豫地再次投入他的懷抱,從此,不再二心。哪怕是給他當牛做馬,也絕無怨言。

可是她錯了,完全錯了。她心存的那一點點微薄的求生理由,被那個驚慌失措,眼裡充滿恐懼、怯懦的神情,徹底擊碎了。她絕望地一聲長吟,原本僵硬的、掙扎的身體,剎那間鬆懈下來,眼裡瞬時放射出奇異的、耀眼的光芒,像閃光燈似地匯聚到男人臉上,那是一張英俊的、年輕的、蒼白的而又充滿野心和貪婪的臉。男人本能地用手遮擋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閃光,像被人偷拍了似的反應。等到這光芒消逝,他才緩過神來,偷眼看躺在地上的女人,沾滿灰塵和血污的臉上,一雙眼睛失神地望著他,充滿渴求、失望以及生離死別的瞬間溫情。眼角那一滴清淚,匯聚著那個深秋的清晨,難得的朝陽,如血的光暈。

啊——!男人噴出受傷的孤狼一樣的長嚎。秋風,折斷了曠野里瑟瑟搖動的枯草,將那枯枝敗葉蘸著他的悲嚎,肆意地撒向茫茫曠野,給一個受傷的靈魂草率地指示了天堂的路,那裡沒有愛,沒有恨,只有孤獨!太陽拉長了那個跪下的人影,黑黢黢的,似鬼魅!…

轟隆,一聲炸雷,在這個夏天的早晨,特別的驚心,雨,嘩---下得急匆匆的。

苗嶺,一骨碌翻身起床,雖然,外面下著雨,他卻是滿頭大汗地有些驚慌失措。他抹去頭上的汗水,理了理頭髮,稍事平復了一下混亂的心情,掐了掐胳膊,有些痛感,長吁一口氣,活著真好!他在心裡為自己點了一個贊,又回到了意氣風發的主攻狀態。

保姆張姨,輕敲了一下門,「進來吧!」他朝著門,平靜地說。門輕輕地推開一條縫,夾住張姨有些乾枯而蒼白的臉_——還留有一些曾經讓人心動痕迹。「書記,今天在家吃早餐嗎?」她小心地輕聲問詢。「好吧,今天就在家吃。」苗嶺想了一下,確定也回答道。他已經記不起最近一次在家中吃早餐是那一天了。

他非常地忙,能在家中吃一頓早餐,讓張姨都非常激動。她愉快地邁動腳步,輕快地到廚房中忙碌起來,小聲地哼唱著遙遠的記憶中兒時的歌謠。

苗嶺偎在床上,心裡回想著今天一天的工作安排,10點鐘市委班子有一個會議,11點鐘,要接見廣東的一個投資集團的考察團並帶這些人去規劃館參觀一下城市建設規劃。下午,要聽取招商局對香港一家公司的投資方案的彙報。扶貧工作會定在下午6點鐘召開,有他的一個重要講話...哼哼,事真不少,他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心想:要照我這樣幹下去,本市小康社會最少要提前3年實現!他自負地搖頭,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作為政壇上的新秀,他一無背景二無靠山,完全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務實、穩健、犀利的做事風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可以說是圈子裡的一個傳奇。但他的野心或是他的政治追求,絕不允許他止步於當前,他還有更高的目標。所以,他要拚命地去追逐政績,多出成績,以身率下,凝心聚力,拚命加苦幹,把這個城市打造成一個經濟、社會領先的、美麗的城市,讓世人矚目,更要讓上級關注,這是他晉陞的台階,否則,他很難再有更高的作為。

可是剛才的那一場夢魘,讓他有些發怵,這是他的死穴,他經常會發這樣的夢!為什麼?當然只有他最清楚!不只如此,還有一個人也和他一樣地清楚。

「噔、噔」輕敲門的聲音,傳來張姨溫柔的聲音:「起來吃吧!」,聽起來與她的年齡很不相襯。其實,張姨只比苗嶺大有五、六歲左右,風韻尚存,早年不幸的遭遇,讓她比同齡人略顯些滄桑,是社區提供的貧困人員中的一個。也許是在市委書記家做家政,有些自豪感,心情日漸開朗起來,連時光都走得很慢,她變得年輕起來。

剛升任到這個城市的時候,苗書記提出扶貧工作,領導幹部要率先示範帶頭,與貧困戶掛勾、認親戚,結對子,一幫一,不脫貧,不脫勾。在官員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他也是第一個在貧困人員中選了一個----那就是張姨,作為扶貧掛勾戶,並通過社區,作為家政,派駐到書記家中,照顧他的一日三餐。見書記都帶頭這樣做了,那些反派也就乖乖就範,把個扶貧工作的形式主義,首先從官員們身上得以扭轉。

「一起吃吧。」苗書記和藹可親地對張姨說。「不了,書…書記,您慢慢吃,吃完放這兒,我回來收拾,我先到早市上去買一些新鮮菜,都是認識的,沒有一點農藥、化肥。」張姨閃爍其辭地推搪著。

「唉,我有那麼可怕嗎?每次給你說,你就推三阻四的,難道飯菜不好吃嗎?可是你親手做的,難吃也是你的問題哦!」他打著官腔和張姨開玩笑。

張姨聽他這樣說,就有些緊張了,拘謹地站在一旁,搓著圍裙,低頭嗑巴著答話:「書記,都是您愛吃的,做的不好吃,您批評,我改!」

一句平常的玩笑話,卻讓張姨緊張得無所適從。苗書記有些光火,「給你說了多少遍,不要一句一個書記,一個您的,在家裡我得聽你安排,沒必要拘束,這就是你的家,叫我小苗或是苗苗就行了,外面苗書記,家裡也苗書記,我累不累啊!好了,你去吧。」

「噯、噯!」女人生硬地點頭。聽了書記的一席話,張姨心情好的不得了,步履輕盈,扭身出門去了。苗嶺望著她的背影,有些感慨:老百姓啊,你對他好一點,他就能感受到溫暖。

因為少了場面上的應付,苗嶺的早餐吃得很愜意、很放開,雖不是狼吞虎咽,卻也是大口地掖,津津有味,難得的一個沒人打擾的早餐時光。他不經心地看向桌對面,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他多少有些失落。「陸菁,她還好嗎?」他在心裡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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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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