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平里堡

平里堡位於德安府境內，安陸縣西北，約大半日路程的方向。

秦翼明被任命為正千戶，之前他自己都沒有弄明白什麼正千戶，哪裡的正千戶，不過在楊百戶的介紹下，他才知道自己這個正千戶是個什麼職位。

秦翼明為德安千戶所正千戶，隸屬於興都留守司下直轄衛所，在德安府境內還有另外一個衛所，那就是隨州千戶所。這個德安千戶所雖然名為千戶所，但實際上相當於一個衛的編製，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的正常編製有五千六百人之多，分散於平里堡、牛心寨等地，不過以平里堡為核心，平里堡內大約有軍屬約兩萬人之多，衛所士兵在三千人左右，不過現在也就一千多人，在明朝末年，這種現象極為普遍，大多數衛所都是空空如也，士兵逃跑的逃跑，死亡的死亡，或者是些老弱病殘。

初到西平堡，秦翼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在大牛、小猴還有楊百戶的引路下，秦翼明終於踏進了這個平里堡，這裡，將是他人生的起點。

四周的城牆已經殘破不堪，堡內也看不到什麼人，偶爾看到幾個人，也是躺在屋檐下，曬著春日和煦的太陽，在那裡無所事事，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如大街上的乞丐一般，甚至連乞丐都不如。

「這裡平日不訓練的？現在也還沒有到農忙時節，怎麼校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秦翼明非常不解，楊百戶也答不上來，他平日並不是在平里堡，他一般都在牛心寨里待著，來到這裡也沒有幾次。

正在他充滿疑惑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對人馬，大約在兩三百人左右，滿身的盔甲還算穿戴整齊，看上去比較有精神，在隊伍的前面還有兩個領頭。

「這些人還有點當兵的樣子嘛！」秦翼明看著那迎面走來的隊伍，情不自禁的讚歎道。

「這是副千戶和千僉事大人，這些應該都是他們的家丁！」身邊的楊百戶看著迎面走來的隊伍，跟秦翼明解釋道

當隊伍走道秦翼明的面前站定，領頭的二人走到秦翼明等人面前，打量了一下，似乎認準了人後，其中一個較為年老的人開口道：「下官馬文英，德安千戶所副千戶。」

「下官楊廷用，德安千戶所僉事。」一個三十齣頭的人緊接著叩拜道。

「拜見千戶大人！」

秦翼明抱拳回拜道：「本千戶秦翼明，見過各位同僚了，小子初來咋到，今後希望各位能夠像輔佐我爹一樣，儘力給與幫助！」秦翼明說得非常的誠懇，眼前這二人，對於秦翼明來說是前輩，在職場中，前輩還是值得尊敬的，可以給與他這個新進後生很多幫助，當然，他們願意的話。

「一定，一定，輔佐千戶大人乃是我們的本分！」副千戶馬文英，僉事楊廷用異口同聲道，臉上還掛著笑容。

秦翼明也笑道：「副千戶，我看這堡里怎麼沒有什麼人啊，偶爾看到幾個人，也是衣著破爛，懶懶散散的，不過副千戶身後的這些人到有點精神氣兒，像當兵的！」

秦翼明的話，讓二人有點不知所措，想想后都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呵呵，果然是不經世事的公子哥啊，這千戶所就這麼個情況，不止咱們這裡是這樣，現在大明的衛所，哪一個不是這般模樣，是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情況啊，就這樣的糊塗蛋還當我們的頭啊，呸！二人內心無比的輕視鄙夷這個眼前的年輕人，他們的正千戶，可是臉上卻是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

「呵呵，秦千戶初到平里堡，對這裡的情況可能還不清楚，日後慢慢就會了解的，不過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今天我等二人，特意準備了好酒好菜，為千戶大人接風洗塵，請千戶大人一定賞個臉面兒。」馬文英一張真誠的笑臉，起碼他覺得自己裝地很像。

秦翼明想著初次見面，便駁了兩個下屬的面子，不太妥當，便應承了下來，不過他想先到堡里四處轉轉，晚上再赴約，二人皆高興地離開。

秦翼明深入視察，看到的情況簡直觸目驚心，這裡不僅是人員少，而且衛所的人幾乎貧窮到了極點，他們都是衣著破爛，更有甚者，很多人常年穿的都是編織的草鞋，而且人人面黃肌瘦，枯瘦如材，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打仗？

「怎麼會這樣？衛所的軍戶不是都有朝廷分的田產么？」秦翼明對明朝的衛所知之甚少，但是關於這種基本的知識他還是知道的，看到衛所的這些軍戶們跟乞丐一般，他不禁發出疑問來。

「千戶大人你有所不知，現在的衛所早就不是太祖年間的衛所了，雖然朝廷分配過田畝，可是時間久遠，很多軍戶的田畝都被上面的人侵佔了，也有很多被世家大戶侵佔了，衛所的屯田流失極為嚴重，現在很多軍戶根本就沒有田產，而且軍戶還沒有餉銀，因此生活極為貧困。」楊百戶解釋道。

「少爺，我們家就有一萬畝良田。」小猴提醒說道。

秦翼明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這衛所的田畝，都被人侵佔了啊，那這些軍戶們還怎麼生活呢？軍戶們都窮成了這個鳥樣子，那還能打仗么？難怪現在朝廷都靠募兵，那些衛所兵已經沒有人看得上了，他們現在確實也談不上有戰鬥力，連飯都吃不飽的人，還指望讓他們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

「原本這千戶所有良田三十多萬畝，可是現在還在軍戶手中的估計也就幾萬畝左右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楊百戶說道。

「這麼嚴重？幾萬畝能養活多少人啊？」秦翼明覺得這件事情非常嚴重，難怪明末時常有兵變和士兵逃亡。

「沒有田產的要麼逃亡了，要麼當賊匪去了，這些剩下的，可能還有幾畝薄田度日，得以苟延殘喘。有一些是被豢養的家丁，他們是不需要田畝的，像剛才馬千戶和楊僉事，他們就豢養了一百多號人，秦老千戶也豢養了三百多，不過大多都被老千戶帶走了，還有五十人在我手下，老千戶留著給我，就是為秦千戶你著想的，沒有家丁就沒有實力，沒有實力就沒有地位。」楊百戶看著臉色不好看的秦翼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這些情況很正常，很普遍，只是秦翼明初入行伍，根本就不知曉罷了。

一萬額兵，止有六千，以四千位交際、自給、養家丁用。沿襲既久，惟仗家丁以護盾、冒功，而視彼六千為棄物，棄物多而家丁少，終不能禦敵。

秦翼明突然想起了戴笠對明末失敗的總結，現在想想，確實很有道理，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夠打仗？

如果自己想要改變時局，改變歷史的悲劇，就必須從這裡開始改變！一個國家沒有一隻虎狼之師，這個國家將如何生存，對內無法治民，對外無法禦敵，因為軍隊是國家最後的武力保障。

「張婆子，我求求你了，再想想辦法嘛，我家兒子都已經三十了，再不找個姑娘嫁進來都成老光棍了！」一個老婆子拉著另外一個老婆子說道，一邊還努力脫下手中的玉鐲，往那張婆子手上塞著。

」哎呀，不是我不想辦法啊，實在是你兒子就只是個衛所的大頭兵，現在還有哪家的女兒願意跟著大頭兵過日子啊，短吃短喝的，搞不好還要出去打仗，我實在沒有辦法！」張婆子一邊說著自己的艱難，一邊將玉鐲推了出去。

「你再多想想辦法，到附近村子裡頭多找找啊！只要是個娘們兒就行，缺胳膊斷腿或者耳聾眼瞎的，我都不嫌棄，我兒子這事兒......」

「我說大姐，我已經找了四五家了，實在是看你們家還算殷實點，還剩幾畝田地我才答應的，可是我跟人家姑娘一說是衛所的士兵，人家立馬就把我轟出了門去，哎，我做媒婆多年了，可不能砸了飯碗，現在這衛所娶不到媳婦兒的漢子多了去了，都不是在等著么，你還是找別人吧。「張婆子邊說邊走，另一個老婆子在後面一隻跟隨著。

秦翼明看著他們走遠，內心無比的感慨，這衛所的軍戶們都已經窮出了名了，連老婆都找不到。家庭是社會最基礎的細胞，如果連家庭都不穩定了，那這個社會也就完蛋了，看來這衛所已經到接近完蛋的邊緣了。不過不要要緊，我來了，我要將這裡重新建立起來，我要訓練出一批勇猛的戰士，一支無敵的軍隊！

傍晚時分，秦翼明如約而來，馬副千總和楊僉事笑臉相迎，酒菜頗為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