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千葉迷解
慕容夙恨恨地看着他,又時刻注意著那火苗與畫卷,「慕容瑾,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侄只是很好奇,王叔是更在意白先生的這幅畫,還是北齊太子万俟之的這幅畫?」說着,又將手裏另一幅畫展開放在隨意滴了蠟立在書案上的新燭上方。
「小阿四,你先把這畫收起來,咱有話好好說。」
慕容瑾笑意漸深,「瑞王叔昨日可沒有和小侄好好說話,小侄今天抄那教訓抄得這手腕酸疼得很,也不知道能拎着這兩幅畫支撐多久。」那畫又果真搖晃起來。
「你有什麼條件?」
慕容瑾掃了一下兩幅畫,慢悠悠道:「小侄哪敢有什麼條件,這可是在瑞王叔的府上,即便是王叔答應了,也是能反悔的。」
「你先說是什麼?」
「這個嘛……」慕容瑾轉動着漆黑髮亮眼珠子想了想,「瑞王叔先答應小侄,不再難為南簫。」
現在能威脅到慕容瑾的,大約也就只有南簫了,慕容夙並不想答應他這個條件。
見慕容夙還在猶豫,慕容瑾面露遺憾之色,「看來是小侄高估了這兩幅畫,原來瑞王叔也不是那麼在意啊——那麼小侄可就……」
慕容瑾壞笑着將畫卷墜下幾分,再剛掃到火苗時又提上來,「哎呀!差點就給點着了呢。」
「好,」慕容夙鼻子呼出長氣,努力壓抑著胸中的怒氣,「本王答應你的條件。」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本王絕不反悔。」
「王叔可是親口答應的,那麼小侄便放心了,」慕容瑾這才將那其中一幅畫捲起來,「只是嘛……」
還沒等慕容瑾說完,慕容夙便大步上前奪了另一幅畫,誰料慕容瑾也不知什麼時候捏了一疊紙張,身子輕輕越過書案,那紙張便正巧落在燭火上。
慕容瑾回頭看了慕容夙一眼,笑得狡黠像只狐狸。
「那小侄就先行一步了——」
慕容夙手忙腳亂地將那燃了的紙揮到地上踏滅了,又去撲那些火星子,生怕引燃了其他的書籍畫卷,然後才去熄滅那兩支蠟燭。
「慕容瑾!」
慕容夙收起畫卷后忍不住將書案踹倒在地,眼睛氣得發紅。又出了書房去隨意攔了一個小廝,「去把雲侍衛找來。」
小廝疑惑道:「王爺說的是哪個雲侍衛?」
慕容夙不耐煩地甩了袖子轉身去,「都行!」
雲澈正在處理要事,來的是雲清。
「主子有何吩咐?」
慕容夙氣得發抖,「去把四皇子給本王抓過來。」
「啊?」
慕容夙重複道:「快去把慕容瑾給我抓過來!」
「是。」雲清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這才去執行命令了。
這生氣歸生氣,家訓可還是要抄的。慕容夙揉着發脹的太陽穴,吩咐人來打掃著書房。
一個丫鬟正掃著灰燼和紙屑,慕容夙這才眼尖地看見上面居然還有字跡,「等會兒。」
慕容夙拾起一個紙片,打量了許久,這才發現原來是他昨日才抄的家訓,不由覺得更加糟心了。
雲清並沒有在東院裏找到慕容瑾,旁邊南簫的院子裏也沒有,也不知是在哪兒藏起來。
待雲清走後,南簫才把慕容瑾從一堆衣服里扒拉出來,「殿下你為什麼要躲着他?」
慕容瑾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片刻后才道:「我把瑞王叔給惹生氣了,這會子他正在氣頭上,指不定要把我抓去怎麼教訓我呢!」
「殿下做了什麼?」
慕容瑾想了想道:「我把瑞王叔抄的家訓給燒了。」
「……」南簫投去些夾着同情的崇拜目光。
「南簫。」
「嗯?」
「你說若是一個人,格外在意另一個人的身份,還藏着這個人的畫像,」慕容瑾問道,「那他是有什麼目的呢?」
南簫不假思索道:「那他多半是與畫上之人有仇,或者……」
「或者什麼?」
「或者……是喜歡上那個人了。」
慕容瑾微微搖頭,「那便不會是喜歡了。」
南簫不解道:「殿下為何這樣說?」
慕容瑾嘆氣道:「因為兩人皆是男子啊……」
「可男子,也可以喜歡男子啊,」南簫奇怪地看着他,「殿下不知道嗎?」
「什麼?」慕容瑾一時愣住了,在他從小被傳授的知識當中,並沒有這樣一條,他一直以為,只有男女之間才可互相喜歡。
南簫道:「男子可喜歡女子,也可喜歡女子,女子也是可以喜歡女子的。」
慕容瑾面色有些複雜,「南簫……你怎麼知道這些?」
南簫絞著指頭道:「我以前就是從千葉樓跑出來的,在那裏,多的是喜歡男子的男子,也有聽聞過女子間的故事。」
「千葉樓……」慕容瑾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他聽慕容夙講過,万俟之也提到過,不過慕容夙遮遮掩掩不告訴他,万俟之卻說那是個風月之地。
慕容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千葉樓是個青樓?」
南簫有些難堪地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千葉樓里皆是俊美的男子,去的也多是些公子大人。」
「可那種地方,都是尋歡作樂之地,怎麼會有真正的歡喜呢?」
「總是有的,」南簫轉而道,「我見你和王爺很親近,還以為殿下你知道這些。」
慕容瑾不解道:「為什麼和瑞王叔親近就要知道這些呢?」
南簫有些驚訝道:「殿下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麼?」慕容瑾更加疑惑了。
南簫環視了下四周,湊近慕容瑾附耳道:「王爺是大棘城中,有名的……斷袖!」
「什麼是……」慕容瑾還沒問出口,聯繫着上下,大約也猜到了「斷袖」一詞的含義,「你的意思是,王爺他喜歡……」
南簫頗為欣慰地點點頭,做了個「男子」的口型。
慕容瑾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他一時有些難以消化這個事實,也有些明白慕容禮為何要在學堂說出那番他似懂非懂的話,不由擔心起南簫來。
南簫大約猜到慕容瑾在想什麼,便撓了撓頭道:「殿下放心,王爺並沒有為難過我,聽千葉樓里的官人們說,王爺都喜歡那種……」
「哪種?」
南簫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半晌后才道:「大約便是那種,和王爺差不多年紀,姿色上佳又很聰明的那種……」
慕容瑾舒了一口氣,那慕容夙大約是和万俟之有仇吧。
不過,按理說万俟之一直都待在北齊,又怎麼會和慕容夙有交集呢?
這樣想着,慕容瑾的表情又奇怪起來。
正想着,便聽見慕容夙的聲音,「慕容瑾——快給本王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