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齊家阿曼

鳳汐縮了縮肩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柔弱些，低低的開口說道：

「我真的只是路過......」

一股清冽的蓮花香味傳入了鳳汐鼻尖，她低垂著的視線里出現了一角玄黑色長袍。

「你體內有東西。」

他篤定的說道。

鳳汐一驚，心裡不免想到：

難道他能一眼看出紫陌的存在？

只見少年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箭，緩緩地搭在了長弓上，瞄準了鳳汐所在的位置。

看著黑漆漆的箭頭，鳳汐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一步也不能移動，這是她時隔許久后再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實的死亡威脅感。

又是「咻」的一聲，細細的箭破風而出，卻是穿過青年的胸口，穩穩地扎在了他身後的樹榦上，箭尾還在微微顫動著，大樹也跟著輕晃了幾下，簌簌落下不少無辜的葉片。

巨大的力道使青年瞬間倒地，他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沒來得及消散的得逞笑容，但很快便被驚訝，恐懼，絕望等表情所取代。

「青魚，你真是有些低估我了。」

少年面色不變的收起了長弓，黑色的光澤在陽光下反射出絲絲寒光，看著不像是本命靈器，也不知是什麼材料所制。

原來，方才少年佯裝將弓箭對準鳳汐，實則暗自打量那青年的神色，最終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毫無猶豫的調轉箭頭射了過去，一招致命。

那名叫青魚的彷彿也明白了什麼，無力的動了動嘴角，想要再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瞪著不甘的眼睛，頹然的斷氣了。

看著那乾脆利落的一箭，鳳汐也不免有些后怕，同時在心底暗自佩服少年那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心計。

「你走吧。」

依舊是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響了起來。

鳳汐卻如蒙大赦般，急急的離去了，待走得遠了，才停下來大鬆了口氣，驚覺後背都是冷汗，那個人帶給她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甚至令她生不出半分反抗的想法。

而身後的少年看著鳳汐離開的身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眼底的金褐色光芒一閃而逝。

往既定的方向又趕了一天的路，鳳汐終於走出了那片偌大的森林，她微眯了下眼，有些不適應外邊明亮的光線。

錦溪鎮是位於東荒邊境地帶的一個小鎮，地處偏僻，離最近的錦繡城也有幾百公里，小鎮背靠寂滅林生存，發展歷史悠久。

而寂滅林，便是鳳汐才走出來的那片森林，傳說中寂滅林外圍處極容易生長出靈草，低階靈獸也常見，可越往深處，靈草越少，連靈獸也不見蹤影。

曾有人組隊前往叢林最深處打探過，可後來這些人卻一無所獲的回來了，並且無一例外的都變得神智不清，整日瘋言瘋語，直至渾渾噩噩的死去。

小鎮的人從此更加覺得怪異，久而久之，叢林深處彷彿成了錦溪鎮的禁忌，就連以售賣靈草和靈丹為生的商隊都不會輕易深入到內部去。

寂滅林的出口處與小鎮相連，穿過一座看起來飽經風霜的石橋，便到了鎮口，入眼是不算寬敞的街道，兩旁坐落著高矮不一的房屋，瓦藍色的屋頂，天青色的石板，在清晨初陽的照耀下，儼然一幅色彩濃厚的水墨畫。

率先打破小鎮寧靜的，不是商人的吆喝聲，而是尖厲的叫罵聲。

「你看看人葉家姑娘，自十二歲覺醒天賦后就日日專註修鍊，現在都被城裡最大的家族招進去了，聽說以後還有可能會送被到東荒的幾個大門派里當弟子，哪像你，天賦覺醒比人家還早了一年，卻天天把玩這些雜草，能有什麼用？」

一名身材肥碩的婦人正揪著小姑娘的耳朵碎碎念著，小姑娘看起來和鳳汐年紀差不多大，個子卻矮了半個頭。由於吃痛的原因，她此時大大的眼睛里淚盈盈的，卻仍一言不發，滿臉倔強之色，小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把無幽草。

那是很常見的一階靈草，長的也普通，不仔細分辨的確看起來很像路邊的野草，實際上它卻是煉製低階丹藥的必備靈草，可以提高丹藥煉製成功的概率。

那名婦人見狀更加生氣的繼續說道：

「反正你不願意好好修鍊，也不指望你能進大家族裡賺點靈元回來，乾脆我今天就把你賣了去，省著在家裡看著眼煩，瞧你這死魚樣，就跟你那早死的娘一個德性！」

小姑娘聽到這裡，像是再也忍不住情緒了似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了出來，她猛地掙脫了婦人的手，一股腦跑開了，步伐急促，也沒注意周圍事物，一下便撞到了迎面走來的鳳汐身上。

她抬起頭剛想道個歉，卻恰巧對上了鳳汐明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般，匯聚了夜空中最令人沉醉的力量。

就在她發愣的幾個呼吸間，身後的婦人沖了過來，一把揪住了她垂在身後的小辮子，惡狠狠的說道：

「臭丫頭，膽兒肥了是吧？還敢逃跑！老娘養了你這麼多年，現在也該是你報答的時候了！」

說著，便用力的將她往後拽去，女孩仍然不哭也不鬧，只是大眼睛里充滿了迷茫和無助，那眼神實在太過純凈，讓人忍不住的生出保護欲來。

「等等……」

鳳汐心下一軟，終於看不下去了，出聲叫住婦人。

「怎麼？你一個丫頭片子也想多管閑事兒？你問問這周圍住戶，誰敢管我老齊家？」

婦人說著，狠厲的眼神往四周一掃，街道上那些本來在門口看熱鬧的眾人便紛紛躲進了屋。

要說這婦人，正是齊家長媳，而那女孩，則是齊家大姑娘齊然的女兒。

十多年前，齊家也風光過，家族實力幾乎可以擠進鎮上的中等之流，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齊然。

齊然從小醉心於丹藥煉製，天賦頗為卓絕，二十歲的時候，便達到了三品煉藥師境界，齊家也靠著售賣她所煉製的靈丹發跡，從一戶普通的人家一躍成為錦溪鎮的新晉家族。

事情的轉折點就發生在齊然一次外出采靈草過程中的意外失蹤，當時齊家派出大量人手四處尋找都無果，齊家失去了齊然的丹藥后，家道快速中落。

直到一年後，齊然回來了，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面帶憂愁的回來了。

齊然的哥哥和嫂子用了各種方式也沒有逼問出孩子的父親，她的性格也由從前的開朗活潑變得鬱鬱寡歡，整日一言不發的待在自己屋子裡。

並且從那以後，無論齊家人如何威逼利誘，她都不願再煉丹，於是齊家人便把即將臨盆的齊然趕到了後院。

直至孩子出生，齊然難產落下病根，加上心裡鬱結，在孩子五六歲大的時候便去世了。

留下可憐的女兒和舅舅舅母一起生活，而她的舅母，也就是這名婦人，齊然的嫂子王氏，在整個鎮子里都是潑辣兇狠出了名的，沒有人家願意與她交好，也沒有普通人家會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