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陰謀
靈武神君神色也沒什麼變化,就是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鬍子:「那小子倒是長大了些,嘖嘖,陵陽剛收了他的時候我見過,那時候目光很兇,長到如今倒是目光穩重,頗有些內斂沉穩的仙家風險呀。」
「是,」蒙苒也道,「當初在南疆時,我與他有些接觸,靈力雖然不說醇厚,但的確是玄門正法,當與魔族無關。」
靈武神君掃了徒弟一眼,搖頭道:「天下靈力總歸同出一源,哪兒有因族類不同而有別的?端看怎麼用而已。」
蒙苒立刻垂首道:「師父說得是,徒兒知道了。」
「那位淳于小子,就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靈武神君不過隨口糾正徒弟一句,便又問道。
「暫時沒有,況且只三天的時間,還要去查那些魔族,要說斷然沒有,大概也不行。」蒙苒如實道。
無論如何,應無為是能與師妹對話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師妹從沒和自己通氣過,可是若是細想起來,大約從南疆起,師妹的行事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像是經歷了什麼之後的大徹大悟似的。
但並不是看開了什麼,而是似乎……看不開了什麼。
想要自己頂上去,自己扛著的那種看不開。
南疆的時候蒙苒還僅僅是懷疑,而這次之後,蒙苒篤定了這個念頭:她讓自己去找師父,答應了自己不會輕易動手,但卻又極快速地動了手,不但沒給敵人時間,也沒有給自己時間。
這並不像師妹,雖然她外冷內熱頗有俠氣,但這等衝動的模樣,不像她。
所以靈武神君說起淳于風的事情之後,蒙苒是半點兒沒敢耽誤,一邊滿京城地尋非人之物,一邊調查淳于風。
說是沒有特殊之處,說是只有三天,可這三天里他觀察到的淳于風的一切——溫和、謙卑、忠厚等等——都讓他懷疑有詐,只不過因為蒙苒天性謹慎,所以在沒有十成把握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僅因為「猜想」,就斷定一人而已。
靈武神君太了解這個徒弟的性格了,要說他收下謝小玉是因為那小丫頭的遭遇,讓他想要保護的話,他受蒙苒母親之託收下這個徒兒的原因,除了憐惜之外,還有對他天賦與小小年紀就表現出的穩重的認可。
雖然這個徒弟很喜歡頂撞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靈武神君伸了個懶腰,老神在在地無所謂道,「查著吧,是狐狸總會露出馬腳。」
「……是尾巴。」蒙苒極正經地糾正師父,然後在靈武神君怒而要踹他的瞬間,抬腿就跑。
「一個兩個的,哪裡是徒弟?」靈武神君很不開心地嘟囔著,「是祖宗!小祖宗!」
說著話,他從懷中取出個甲蟲模樣的東西,唇齒微動后,將其往太虛司的方向一丟,道:
「去吧。」
……
如今太虛司內,那場因為靈武神君而變得非常不愉快的會議,已經散了。
蒙家家主是最生氣的那個,大步流星地出門便御劍飛走了;林氏家主面色不改,同樣御劍離開;三仙山的宗主默不作聲的,或縮地法或移形法離開。
修玄年紀最小,從門外離開的時候,還撞見了靈武神君和蒙苒在說話,他自然不會偷聽,而是繞開走了。
太虛司的議事廳內只剩歐陽家主一人,神色輕鬆自若地將手邊的半盞茶喝完,才起身出了大廳。
剛出門繞過影壁,還沒等出太虛司的大門呢,就看見淳于風拿著個頗大的掃帚,依舊在那裡仔細、耐心地掃地。
歐陽家主站著看了一會兒。
淳于風卻和沒看見他一樣,專註地彷彿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歐陽家主笑了,過去施禮道:「尊上,辛苦了。」
淳于風頓住,停下掃帚后對著他微微點頭,笑說:「歐陽家主客氣了,在下後生晚輩,不敢勞家主這般稱呼。」
他說著話,手一翻,有一隻甚是普通的甲蟲,從他的手背走到了指尖,而後翻過去,在他的掌心開始走。
歐陽家主已經明白,笑了笑:「那日救人時,淳于司命展現的能耐,已經與我等各族各宗之長同樣了,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這聲尊上,當得起了。」
淳于風笑得更加謙和了,將那隻甲蟲拋在地上,嘆氣道:
「只是諸位宗主家主,竟然懷疑淮陽侯大小姐,倒讓晚生意想不到呢。」
歐陽家主笑了笑:「失蹤之事本就詭譎且兇險,那位大小姐無靈骨還能駕馭那等大凶怨靈,很難令人不草木皆兵呀。不過當然,靈武神君有句話說得好,我們這般樣子,說不定真的中了魔族下懷呢。」
淳于風抿嘴一笑:「是呀,若是別人也罷了,那可是淮陽侯大小姐,若是被侯爺知道玄門中人如此懷疑,怕是連朝堂之上都不會太平了。」
歐陽家主挑眉:「難道現在的朝堂之上,就很太平了?」
淳于風更覺謙和地垂首:「晚生不過是托賴皇后,做個太虛司的司命而已,對朝堂時局,著實不知。」
歐陽家主哈哈笑了:「司命太謙了,司命還未成婚吧?說起來我家有個不成器的侄女兒,不知道司命可願意結這一段姻緣呢?收她在身邊,做個妾室呢?」
「歐陽家的女兒,哪兒會是不成器的?」
「她,是靈骨不全是人呀。」
「便是靈骨不全,只要是歐陽家的人,總會成器的。」淳于風說得很篤定。
「這樣呀,那就承淳于司命吉言了。」
「歐陽家主慢走,晚生今夜值守,便不送了。」
外城的客棧里,仰倒在一間客棧高穿軟枕之上,很沒有躺相的靈武神君聽到最後,嘖聲道:
「嘖嘖嘖,被發現了呀。不過倒是沒想到,這位歐陽小兒,原來也有貓膩兒呀。」
歐陽小兒的侄女兒?靈武神君的腦海中篩了一圈歐陽家的小丫頭們,突然發現,他竟然不知道歐陽家還有這樣一個靈骨不全之人。
「這可尷尬了呀。」他自言自語著。
不過,就在這城中陰謀遍地,自家師父因琢磨所以頭髮更白了些的時候,在迴廊上看月亮想心事的謝小玉,忽然反應過來件極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