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得挺好看的

第六章 長得挺好看的

阮瑜進屋之後蕭元吉一個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然後冷笑著去了馥蕊堂。明珠一見他走趕緊把大門關上,順便把門栓給撂下來。

阮瑜在屋子裡喝葯。

她天生底子虛,不能有太激動的情緒。跟蕭元吉吵完心口就很不舒服,一陣陣發悶喘不上氣。

明珠走過來給她撫背。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明珠咬著牙,「公主回宮住些日子吧。」

阮瑜笑笑,「那也煩。」

不管是宮裡還是汝南侯府,全都不是安生的去處。雖說有個公主宅,也不過是個擺設,虛虛裝點她的名號罷了。她要真搬去公主宅,不消半日,宮裡的人、汝南侯府的人,就會在外面叫的震天響。

*

阮瑜是個健忘的人,不管是好心情還是壞心情,過一會兒就淡了。第二天平靜的出門跟陸野組建慰問團。

陸野靠在汝南侯府門前的大石獅子上,手指無意識的在玉佩上摩挲著。依舊是一身玄色衣服,袖口和領子邊有金線繡的花紋。玉佩從腰間掛下來,乳白色的脂玉,托在男人的指尖。

一看見她,陸野就把玉佩放下去了。

街上行人不多,但路過的都忍不住朝陸野這兒瞅兩眼,甚至有一步三回頭臉蛋羞紅的小姑娘。

陸野光身高就夠醒目的,更何況還有一張臉。

阮瑜突然意識到,這個西涼侯大人,長得還挺好看的。她比較後知後覺,準確的說是她一直懶得去注意什麼。

人或者事。

「你怎麼不去馬車上等?」阮瑜有點兒尷尬,主要是陸野太能吸引人的目光了。

陸野看著她,笑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出來透透氣。」

「哦。」阮瑜點點頭,欲言又止,猶豫了下還是什麼都沒說。陸野這麼坦蕩,她犯不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去提醒他什麼。

阮瑜登上馬車,陸野跟在後面進來。

*

京城西南邊有一塊兒擁擠的居住區,聚集了很多在京城謀事但住不起正經宅院的人。潮濕擁擠,地上都是爛菜葉子和髒水,大白天的就有老鼠穿過。

空氣里還有股腐爛的味道。

到巷子口,太窄了馬車進不來,陸野和阮瑜只能下車,靠兩條腿走進去。巷子里人來人往,不少人停下來看他們,滿臉的好奇和打量。

阮瑜很不自在。

她倒是不介意被人盯著看,畢竟她從小就是這麼長大的——被宮裡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但那種目光絕不帶有赤裸裸的探究慾望。現在,她感覺自己暴露在空氣里的每一寸皮膚,都在遭受炙熱的煎熬。

快要冒煙了。

阮瑜不動聲色的放慢腳步,往陸野的身後移,跟他保持一個不算近也不算遠的距離。

緊緊跟著。

陸野突然腳步一停,阮瑜注意到已經來不及了,腦門結結實實撞在陸野的後背上。

「咚。」

男人的後背結實的跟堵牆似的,阮瑜一個眼暈,往後倒了兩步。

自己站穩了。陸野伸出來扶她的手就自己收了回去。

阮瑜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怎麼突然不走了?」

陸野頓了片刻:「看你有沒有丟。」

「……」阮瑜覺得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野朝周圍看了一圈,目光有點兒警示的含義,然後低頭耐心跟她說:「跟是不是小孩子沒關係,這種地方……出事兒的幾率很大,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知不知道?」

他說話的表情很認真,這使得阮瑜不得不認真的考慮一下,「出事兒」是什麼意思。

她抿了抿嘴唇,心虛的問:「人牙子?」

陸野愣了一下,目光突然變得複雜,「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我說,你怎麼知道人牙子?」

「我……」阮瑜話說到這兒就斷片了,自己也有點兒懵。人牙子,從來沒人告訴她她也沒見過,那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不記得了。」她只能坦白。

陸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目光黯淡,半晌笑了笑,「你走我旁邊,我給你擋著。」

阮瑜半信半疑的走到陸野左邊,「怎麼擋?」

話音剛落,陸野的左手就抬起來,手臂繞過她的後腦,五指張開擋在她臉前面。

「……」阮瑜有瞬間的凝固。

雖然陸野這個動作沒碰到她吧,但是,怎麼樣都覺得怪怪的,讓她想把這隻手給掀下去。

猶豫了會兒還是沒掀,畢竟人家一番好意,而且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謝謝。」阮瑜盯著陸野的手發了會兒呆,半晌才低下頭看路,「走吧。」

*

南牌巷裡彎彎繞繞,陸野帶阮瑜拐了幾個彎,最後在一間小屋子前停下,告訴她:「到了。」

很簡陋的瓦房,門口擺著水缸和幾個小一點的罈子,木條板凳盆什麼的凌亂的堆在一起。門框上貼著對聯,很舊了,黯淡發黃。

陸野上前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裡頭人一點戒心也沒有,直接就把門開了,然後愣愣站在那裡:「你、你們……」

「請問這是龔亮的家嗎?」阮瑜開口。

「對,是、是。」婦人光看衣著就知道這兩位是大人物,忙堆笑著請進來:「那個……兩位進來坐坐?大妞倒水!」

阮瑜進屋之後,才發現屋裡有三個孩子,以及一位老太太躺在床上。

吃飯的桌子旁邊擺了幾個小板凳,就坐那兒。

阮瑜心裡有點說不出來的難受。大妞倒水放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笑著摸了摸大妞的腦袋,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紙包,打開遞給大妞:「拿去跟弟弟妹妹分吧。」

大妞盯著她手裡的糖悄悄瞟了眼母親,得到母親的首肯后,猛地從阮瑜手上搶過,溜到了角落裡開始吃。

阮瑜無奈笑笑,低頭整理了一下裙擺,然後問坐在對面的婦人:「您是龔亮的妻子?」

「對。」婦人搓了搓手,指了下床上的老太太:「這是老母。」

老太太一直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聽了他們說話,咳嗽聲更響了。

「老太太是病了嗎?」阮瑜問。

「病了好久了。咱也沒錢請大夫,就瞎弄點偏方吃吃。沒用!」婦人慾言又止的看著她:「沒錢哪!這家就靠我一個人,又要顧著婆婆又要拉扯三個孩子!吃飽穿暖都難,哪還有錢看病!」

婦人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哭自己悲慘,男人沒用,年紀輕輕就守寡,日子過不下去了。阮瑜勸慰了幾句,可惜婦人根本不聽她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自己慘,嗓門還特別大。

「其實,這位是西涼侯,龔亮曾在他手底下做事。」阮瑜沒轍了,「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把朝廷的撫恤銀給你們。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禍福都是聽天由命,你們節哀。好好過以後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夫人節哀。」陸野把銀票放在桌上。

婦人停了哭泣,擦了擦手把銀票拿起來,盯著看了好久,兩眼放光,手都是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揚。然後生怕他們反悔似的把銀票疊起來塞進衣服里,語氣遺憾的問他們:「就這麼多?」

陸野垂眸不語。

「朝廷的撫恤銀只有五十兩,剩下的一百五十兩是西涼侯貼補的。」阮瑜皺了皺眉:「這是撫恤銀,不是買命錢。」

陸野有點兒意外的,轉過來看了她一眼。

「我男人的命就值二百兩?」婦人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侯爺得了皇上恁多賞賜,為什麼不能多分一點給我們?要是沒有我們,能有侯爺今日?怪道說當官的都貪!侯爺的錢可都是我們賣命換來的!別說二百兩,就是五百兩也不過分!給二百兩就想把我們給打發了……」

阮瑜愣了一會兒,婦人的反應完全超出她的預料——難過的不是丈夫的死,而是銀子不夠多。

阮瑜試著解釋了幾句,婦人不理她,只是叫罵,罵的越來越難聽。阮瑜看了陸野一眼,陸野沒有任何錶情。

不開心,但也沒有生氣。

可是阮瑜挺生氣的。陸野如果真的貪,就不會大老遠把士兵的遺體帶回來,再每人補貼這麼多銀子。他有今天,也是在戰場上拚命得來的。

阮瑜站起來,拽著陸野的袖子往外走。

這種誅心的話沒必要聽,真的。

婦人見他們離開,急了,追出來大聲喊:「誒呦喂!這就心虛了?我說中了吧!就是欺負我們這些老百姓!當官的能有幾個好的!黑心黑肺貪我們的錢……」

左鄰右舍都出來看熱鬧,婦人越發來勁兒了,添油加醋說西涼侯剋扣他們的錢。阮瑜本來不想跟這婦人啰嗦,可是眼見著她詆毀朝廷,她沒辦法不管。

阮瑜停下來看著陸野,意思是跟他打商量,這事兒怎麼解決才好。

陸野懂她的意思,「在這兒等我。」

阮瑜沒覺得他真的有辦法解決,沒準是回去再補個一百兩什麼的,阮瑜剛要叫住他,陸野已經走遠了。

她皺著眉頭待在原地看。

陸野跟那婦人說了幾句話,那婦人頓時臉色大變,趕緊回屋把門一關。

陸野轉過身,遠遠的對阮瑜挑了個眉,笑了下。

阮瑜有點兒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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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軟玉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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